虽说兄长跟太子去打仗,会省不少事,至少父亲那边就不能利用太子打压兄长了。

但这有利的同时也是有弊,到后面,兄长改变立场时就会有些风波,可人生没有太多鱼与熊掌兼得的事,目前看来,她兄长也只能去打这个前锋了。

说来,也只有兄长去经历过一个历程,往后他站在一定高度上了,这才能站得稳。

这也是赖云烟细想之下,默认了魏瑾泓的话的原因。

正月过后回了通县,魏瑾泓会时不时出去一趟,赖云烟却是真守在了府中。

那些与她来往的小姐,这时差不多都是处在婚嫁中了,连时五娘都要与她那守孝完了的未婚夫成亲了,都没什么时间过来探望她。

尤其通县还是有凶地的名声,后宅中人确也是颇为忌讳这个,也没多少人愿意来通县。

而赖云烟眼瞎,这时也不便去京中窜门,只能日日在府中守着日子过。

上辈子后半生,赖云烟一直都好好地过日子,没把日子过成日子在过她,哪想重来一回,又回到了日子过她的状态,她就算颇会苦中作乐,有时也觉得这日子有些难过。

不过想想以后,多少还是有些盼头的。

这时二月过了一半,苏明芙来看赖云烟,见她眼睛还是老样子,一直就坐在那沉默不语。

“嫂嫂,你喝茶。”她一直不说话,赖云烟便又再催她的茶。

“唉。”苏明芙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这又怎地了?哥哥可是对你不好了?”赖云烟诧异道。

“你又胡说。”苏明芙对她这个小姑子时常百感交集,有时怜她,却转眼又觉得什么都无须为她担心,因她就算瞎眼,她看起来也光鲜亮丽。

“要是伤心了,也无须什么都忍着,跟我说说罢。”苏明芙忍不住道。

“嫂嫂,”赖云烟听她那口气有些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在想,我时常半夜咬帕子在哭?”

苏明芙也明白她这小姑子,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同情,闻言无奈道,“你哥哥与我只是心疼你。”

“且心疼着,我乐意得很。”赖云烟微笑道。

这不说明还是有人把她放心上的,谁人拒得了这种美事。

“你啊……”苏明芙不知说什么才好。

“嫂嫂也叫哥哥多心疼心疼你,咱们这种的,有人疼才活得好。”赖云烟眨了眨眼睛,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见她还说顽笑话,苏明芙无奈至极地笑了起来,那因cao劳府中之事的疲惫情绪也稍好了一些。

这厢姑嫂俩说了一会话,就可以开午膳了,膳后赖云烟让苏明芙躺在她的**睡一会再回去,顺便她们还可再多聊一会。

苏明芙开头还跟赖云烟有问有答,但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就睡了过去。

赖云烟静躺在她的身边听着她沉重的呼吸声,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这嫂子啊,兄长虽是全力护她,但内宅之事繁琐,府中当家的人还不是她兄长,是那个万般看他们不顺眼的父亲,她这嫂子在府中的日子过得也是如履薄冰,万事都不敢行差一步。

如说赖云烟一年前对苏明芙还只是期望,现在她对她这个嫂子是有七分敬爱的,苏明芙不过是十七岁稚龄,就已生下了孩子,且还坚定地站了她兄长之后。

谁家家中有这么个女人,那都是福及一生的事。

但愿他们此生,谁也不负谁。

**

这夜魏瑾泓回来,又进了赖云烟的那小院子。

赖云烟正在假寐,听到丫环给他请安的声音,还有他传来的脚步声,不得不坐了起来,转头对着门边道,“魏大人,下次天色要是晚了,就别过来了,扰我安眠。”

“嗯。”魏瑾泓轻应了一声,掀袍坐在了卧榻侧对面的椅子上。

“又有何事?”魏瑾泓找她聊天这也聊得太频繁了些,赖云烟真是巴不得他赶紧去抱他的美娇娘,少扰她的安宁。

“无事。”魏瑾泓略一思索,还是未把江镇远的事告知她。

“有事就说,”赖云烟打了个哈欠,对魏瑾泓这人的尿xing再明白不过,“您要是藏着匿着也无不妥,不过最好想想我知情后我是怎么想的。”

“我听闻江大人今日去了渥水。”

赖云烟止了只打了半个的哈欠,缓缓回头,朝魏瑾泓出声的位置看去,“他去那作甚?”

“说是听说那边风光甚美。”

“还有呢?”

“不知。”

“是你不知还是不想说?”赖云烟毫不客气地道。

遇上他的事,她便变脸变得像三月的天,阴晴不定,魏瑾泓握拳,展开,伸缩了两下,才淡淡地道,“确是不知,你可查探。”

赖云烟想也不想地答,“最好如此,别忘了你跟我说过什么。”

魏瑾泓沉默,过了一会,他启嘴问道,“他要是娶了别的女子,你会如何?”

前世江镇远为她孤身一人,这世,他要是有了别的女子,她会如何处之?

“只要是个好的,管他娶的是谁,”赖云烟眼睛动也不动地看向他,“魏大人,他前途之事,婚姻之事最好全都是天定,你可别在其中作什么章。”

“若不然?”魏瑾泓看着她扬高的下巴,无所谓地问道。

“若不然,魏大人就会再次明了一次什么叫做妇人的心狠手辣。”他不是最恨她的翻脸无情吗?他要是bi得她一点活路都没有,她完全不介意再来一次。

“你不活了?不替你兄长活了?”

“我想活,也愿意为我兄长活,”赖云烟冷冷地道,“但我也愿意为他死,魏大人,这对我来说没哪个是不对的。”

他非要探她底限,那她也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就是。

魏瑾泓闻言轻轻地翘起嘴角,无声无息地微笑了起来,只是这时,他的眼里全是冰冷的漠然。

“真乃情深意重,魏某受教了。”他温笑道,转过视线,盯着圆门边静静轻飘的纱帘。

当年啊,她也愿意为他死。

转眼,她就愿意为另一个人死了。

他还以为,当年江镇远死了,她没有那么伤心。

毕竟,他死后,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

江镇远去了渥水,赖云烟想了一夜,第二日还是拿了银子出去请人办事。

这些时日,她花了不少银子,手头余银已不多,珠宝她也不愿意拿去花了,她舅舅那,还没给他什么具体好处之前,她也不想再多要,免得伤了情份。

所幸,之前托人开的酒楼这段时日已有些进帐,不过她得的六成分成看起来不少,可用起来就不多了,不过紧巴紧巴着用,还是能凑合着过。

食肆在任何时代都是最好挣钱的途径,这一行利润多少都有七成左右,只要请对了厨子,来钱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赖云烟托了前世所知的可靠之人开了这么一家酒楼,又妇人不便打点,酒楼也全权交给了那人管理,虽说她分出了四成的分成出去,但看在那人的品xing值这个价上,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不过酒楼虽赚,可比起她这种大手大脚用钱的方式,赖云烟也是时常有捉襟见肘之感。

钱到用时方恨少,尤其是要用到黄阁老身上去的时候,真是有多少都有不够用的感觉,说来真不知道上世黄阁老死后,他那座谁不知道埋在哪处的宝山会被谁挖出来。

要是挖了出来,买一个宣国都绰绰有余了吧?赖云烟心想道,心中也不乏对黄阁老的羡慕之情。

那个才是真正的有钱有权一生都活在人生最癫峰的人,不知要比她所知的这两个皇帝要逍遥多少倍,便是天堂里住着的真神仙,活得也不会比他更好了。

她只要活出他一半的逍遥,她就能给掌命运司的神仙烧永生永世的香。

不过想来这事她也只能想想,她可没阁老一成的魄力,以及没心没肺。

黄阁老那边的钱送去后,赖云烟便坐在府中等消息,过两日,便得了消息,说江镇远此次前去,是依令行事的。

“现在就替六皇子办事了?”赖云烟觉得此事有说不出的不妥,镇远跟了六皇子回京,现下又替六皇子办事,这事怎么就这么顺?

她心下生疑,过了两日,魏瑾泓又来找她说话时,她问道,“你可亲眼见过江大人?”

“见过。”魏瑾泓大概知她的意,颔首道,“他尚还年幼。”

尚还年幼,那就是……

“不似你我?”

“不似你我。”

赖云烟这才松了口气。

魏瑾泓见她这番神态微愣了一下,不禁问道,“你不喜他如同我们一样?”

他问完,才知自己的心已提起,等着她的回答。

这时却听她苦笑道,“有何好喜的?”

“我还以为……”

“魏大人啊,”赖云烟打断了魏瑾泓的话,与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有时不知不懂就是福气,我愿他有那个福气。”

不要像他们,背负这么多过往,现在如若不是利益把他们绑在了一块,他们怕是早就提刀相向了。

“你真不想见他?”魏瑾泓再确定地问了她一次。

“你问了太多次了。”

又被她提醒,魏瑾泓嘴角的笑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淡淡地道,“有时我难免还在想,我们还是那天作之合。”

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

赖云烟抬眼,朝他走出门的背影看去,挺好笑地想,魏大人你想的不是我们是天作之合,而是你需要一个我生的儿子。

如此,他才能把魏赖两府绑在一块,共赴他的鸿图大愿。

**

月底,渥水传来孟国的船只出现在渥河上的消息,太子请战,洪平帝应请,太子速即携谋士,领五千精兵去了渥水。

赖震严也在随行之队列中。

他们走后,赖云烟当即派人夜袭赖游外室所居之处,没有几日,赖游就替她们换了个地方。

静待了小半个月,得知赖游管嫂子要家中帐册查看后,那外室安置之处又再遭袭,这一次,比上前的恐吓要严重许多。

黄阁老做生意看心情看银钱,但不动妇孺,动赖游外室这事赖云烟只能托魏瑾泓去办,待事情办完,赖游那里火冒三丈,但把账册还了苏明芙。

赖游没有找茬后,赖云烟还是很是和和气气地与魏瑾泓处了几天。

魏瑾泓便又坐的时辰就长了,赖云烟见他有久坐之势,就又托病赶了他几天。

魏瑾泓不再频频而来后,他们之间这才恢复正常。

这时,魏母又派婆子过来问事,赖云烟让福婆婆带了她去问侍妾,仅就隔着帘子听了那吉婆婆的请安。

侍妾都未有孕,魏母便信通县是凶地之说,让魏瑾泓回府住一段时日。

魏瑾泓回了魏府住了几天,就又回来了。

待到三月底,渥水传来得胜的消息,宣军大胜孟军,并占据了孟国的桑县。

而在这时,谋士江镇远的名声传遍了朝廷上下,因他的定桑之计,才让宣军夜渡大船,偷袭桑县,最终拿下了孟国最富饶的小城,以产蚕丝闻名天下的桑县。

赖云烟听闻这讯后,心中却无欣慰之情,反倒不安,这日魏瑾泓来之后,她又问了他话,道,“他现如今xing情如何?”

她与他遇上时是他的多年之后,她不知,现在的他是不是当年她遇上的那个他。

“你想见他?”她问得隐晦,但魏瑾泓直接听了出来,并道,“你不能见。”

赖云烟哑然,静默不语。

只一战,他就名声大震,她真是不知这对他来说,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