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魏母就不行了,她想回老院子住,但这次没有人再答应她了。

吉婆子死了,给了棺木下葬,就再无其它了。

魏崔氏又想见赖云烟一面,赖云烟本不答应,但这事求到了春管家婆娘的面前,因她之前也是魏母的丫环。

这事春管家的也没过来求她,只是这风声还是由赖云烟的丫环传到了她的耳里。

平日,春管家的也没少给她们许方便,这次她们就且当还上一回。

丫环这么想的,赖云烟支持得很,于是就去了。

为人处事就得这样,人给了你方便,你能给别人方便时也得还才行,莫要欠人的。

“赖氏给母亲请安。”等丫环通报后,赖云烟进了屋子,给魏崔氏请了安。

她来之前魏瑾泓来过人,说是把魏崔氏身边的那两个老人都换下去了,现在整屋子里的这六七个丫环,都是新人,一手由苍松调过来的新人。

伤不着她。

**的人良久无声,赖云烟抬了眼,看向了**那枯瘦的老妇人。

好一会,那用眼睛悲凉地看着赖云烟的魏崔氏朝她开了口,吃力地道,“你过来。”

赖云烟轻福一礼,走了过去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你们出去。”她又道。

丫环们没动。

“出去罢。”赖云烟淡说了一句。

丫环们福礼,相继走了出去。

魏崔氏闭眼,眼角边流下了一串泪。

赖云烟没有动,温和地看着她。

“现下全是你的了。”

“娘这说是的是什么话,”赖云烟摇摇头,平静说道,“说起来,媳妇过的好日子还没你的多,现在看起来这府里听我话的人多,但说明白了,是听魏家的,听大公子的,什么全是我的?娘就是这么想这府里是一个女人的,这才落了这处。”

夫君,儿子都不要她了,她还是不明白,要怪到别人身上去。

“你……”魏崔氏深吸了口气,半会才吐气道,“你就不怕把老身气死,于你名声……”

“娘亲不妨试试,看是不是于我名声有损。”赖云烟淡淡地道,“到时,你可要迟些下地府才好,亲眼看着你儿子怎样把一切掩得干干净净,看让不让他那个糊涂娘祸害他儿子娘亲的名声。”

“赖云烟。”魏崔氏笑了一下,眼睛里却又掉出了眼泪,“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把你娶进门,才是我一生为魏府做的最大的撼事。”

赖云烟听到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觉得魏崔氏来找她说事的,她不妨把话给这个到如今也还是不忘糊涂的老夫人把话说明白,“你知道大公子当初为何非要娶我进门?”

她看着魏崔氏的眼,平平淡淡地说,“还不是为了您,您这么贪婪无度,要是娶个没家底的进来,不知会被您嫌弃成什么样,他想娶个有点家底的让你欢喜,哪想您呐,欢喜到想把媳妇的嫁妆都想揽到手。”

“您看您,多幸福,到现在还有口气躺在**说我的不是,你看我,”赖云烟上下扫了自己一眼,“明知你们一府是什么东西,明知你大儿子是什么德xing,却还是得困在这里,背着你们一府的罪过在这里熬命,熬日子,您说,比起您,我多惨。”

魏崔氏真是好日子过多了,都不知道真正的不幸是什么样子。

“你死了,你儿子还得为你守孝,崔家再落魄,你儿子也不会让他们全饿死,”赖云烟朝魏崔氏摇头叹道,“女人好命成您这样,您还想如何?”

这外面不知多少比她惨的女人呢,下场比她差的更是比比皆是,要是换到别家,就魏崔氏这种的,早一碗药强灌下去了。

“你……”魏崔氏说完这个字猛喘了起来。

“我若真是个坏心的,也不会跟你说这些话,”赖云烟拍拍她的背,帮她顺过了气,与她淡道,“我说的这些话,不是为了气你,你要是觉得难听,就跟以前每次一样,别放在心上就是。”

她语气平淡,眼睛平静,魏崔氏看着她近在眼前的脸,好一会都忘了说话。

最终,她闭上了眼,呵呵笑了两声,脸上老泪纵横。

“你说我还算是个好下场的?”魏崔氏说到这怪道,“那你的下场?”

“我,老了的时候么?”赖云烟问。

魏崔氏睁眼点头。

“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等你儿子死了,我的日子就要真正好过了,也用不了多少年了。”赖云烟淡淡地说。

“你什么意思?”魏崔氏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抓紧了赖云烟的手腕,还划伤了赖云烟的皮肤。

赖云烟迅速重推了她两下。

“说。”魏崔氏厉声道。

赖云烟干脆起身,大力挣脱掉了她的手,快步出了门去。

话尽如此,她不欠魏崔氏的,魏崔氏也没欠她的了。

恩怨全了,下辈子她们还是不要再碰上的好。

**

魏母去逝那晚,魏瑾泓过去了,是看着她断了气的。

管家来报了讯,赖云烟穿孝服过去,这时魏崔氏正抬到灵**,魏瑾泓在看到一脸平静的她时,眼睛猛缩了缩。

赖云烟想,大概魏崔氏是真的死不瞑目了。

到底是个当母亲的,知道儿子这命不长,会死得不安心。

她确实也是个狠毒的,也希望这举让魏瑾泓断了对她最好的那点念想。

前世她cha手,在他父亲的死上推波助澜了一次,这一世,她捅破了纸让他娘死不瞑目,这种仇,不会让魏瑾泓还想跟她再进一步。

他太拖拉,就由她把他通往她的路全断了,还她安静。

至于他想得到慰藉温存,找别的女人去,少来扰她的平静日子。

她所求不多,只想过点顺心畅意的日子。

“娘……”魏世朝忐忑地看了赖云烟一眼,眼睛里全是担扰。

赖云烟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朝他轻轻点了头,就走到了魏瑾泓的身边跪下。

这一夜守夜过后,一直没与赖云烟说话的魏瑾泓回了头,声音暗哑,但还是平静的,“静观园太远,你回修青院休息。”

说完,掉头就去跟管家吩咐事了,留下赖云烟皱着眉头立在原地。

“娘……”刚听魏瑾泓的话扶了祖父回去的魏世朝又回了。

赖云烟伸出手,整了整他头上戴的孝帽,“灵堂布好了?要去停柩了吧?”

“嗯。”

“去吧。”赖云烟温和地道,“跟着你爹做就是,不懂的,问赖绝他们。”

“我知道的。”魏世朝这时掉了泪,哀求地看向赖云烟,“爹爹心里不舒服,你这几日对他好点,好不好?”

赖云烟顿了好一会,朝儿子点了下头,眉头轻敛了起来。

魏瑾泓不应该再靠近她。

**

赖云烟回修青院只休息了一会,就去了灵堂,这是祝慧真和魏家二婶夏氏也在,正在抹眼泪。

一看到她,夏氏就拉了她的手,哭道,“怎地去得这般突然,我都未见她最后一眼。”

魏景轼带着她一直住在书院山上的宅院,从不轻易来府,这妯娌感情也一般,魏崔氏死了夏氏有多伤心不尽然,但突然熟悉了这么久的人去世了,悲伤还是有一些的。

更何况,夏氏也是个善xing子,只记好不记坏,这时大概想起的全是崔氏的好了吧。

赖云烟扶了她,拿帕擦了眼边的泪,轻声用衰弱的声音泣道,“婶母,我……”

“嫂嫂刚去哪了?”祝慧真在旁突然问了这一句。

这时她们已进了灵堂,赖云烟先无声响,等把夏氏扶着跪了下地,她也跟着跪下后,才朝祝慧真轻道,“身子不好,差些要昏了过去,我夫君让我回去歇上一口气再来,弟妹若是觉得不妥,去与他质问就好。”

说罢,也不管祝慧真的反应,垂头哭了起来。

这时灵堂门边跪不少丫环在跪哭,赖云烟心中一片疲惫,哭不出太多眼泪出来不算,听着这些哭声脑袋也是如被针截般疼。

等上午过后,族中不少内着闻讯过来帮忙,哭丧的更是多得整个灵堂都挤满了人,赖云烟被挤在最前面,差点被这满屋子的悲哭声给闹昏过去。

见她脸色不对,夏氏先是拿冰帕子擦了她的额头,又拿温帕子擦了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哄她道,“再忍忍啊,乖囡囡。”

赖云烟这些年与她感情好,暗中送了夏氏不少东西,又帮扶了她娘家不少事情,夏氏全记着,这时抚慰起她来声音有说不出的柔。

“唉。”赖云烟应着,忙着拿过冬雨手中浸了消肿水的帕子擦眼。

沾了一上午的辣椒水,现下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刺疼难忍,难受得很。

冬雨她们也使了法子,叫了其它家的婶子们过来,隔开了祝慧真,赖云烟这一角全是与她私下关系好的婶子媳妇。

算来,经此一次,从朝她靠过来,对她面善的人中,大概也让人看出来她私下在魏家动了多少手脚了。

夜间赖云烟昏倒被扶了回去,刚靠在床头把补汤一口气喝下去,魏瑾泓就匆匆大步进了内屋,坐在她的榻边就与她道,“明日要带世朝去报丧,家中内务需你与二婶她们管上几天。”

“这……”

“就这几天。”魏瑾泓说罢,身子一晃靠在了榻靠背上,伸手掩嘴咳嗽了几声,又拿帕把痰掩去,才抬目与她道,“来往之人太多,内务我暂且管不过来。”

赖云烟没吭声。

“以后往返赖家,随你的意。”

他这话后,赖云烟点了头。

看她点了头,魏瑾泓起身朝她作得一揖,就又大步离开了。

“小姐。”冬雨这时进来叫了她一声,在她耳边轻道,“小公子陪大公子来的,刚站在门口……”

说到这,冬雨擦了眼边掉下的泪。

“怎地了?”赖云烟愣然。

“他一直在哭,”冬雨哽咽道,“奴婢急了说了他两句,说这有什么好哭的……”

看着这时说到泣不成声的冬雨,赖云烟伸手揉揉额,站起了身,对她道,“擦了吧,随我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