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笺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畅快,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她伸伸懒腰,自觉得精力充沛。微一抬头,才发现和缪沐坐在床头,撑额假寐,似一夜都在照顾她。

她又惊又喜,心头涌过道道暖流。也不忍打扰他休息,顺手拿过单被披在他身上,轻推门走了出去。

祢局廷那个傻蛋……即便是生气也不可能放下她走掉。他极有可能是出了事。她找了那么久也一无所获,是否应该直接抓个下人或守卫来问问?但这里是黑暗术者的地盘,她又不敢贸然行动……

和笺咬唇沉思,却不觉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来人“呀”的一声退了几步,声音娇柔悦耳,却是紫衣。

和笺大喜过望,没想到昨天还拼命找寻的人就在眼前。她忙不迭地拉住她问道:“你有没有看到祢局廷?还是你抓了他?”

紫衣掩面娇笑,并不答话。身后忽然走来一人,温柔地将她扶起,拂了拂她裙摆上沾染的尘埃,才关心地看着她道:“你没事吧?”

紫衣嫣然一笑,握住他的手:“有你在怎么会有事呢?”

和笺怔怔地看着,看着他们温柔耳语,看着他们双手交握,心底翻来覆去地涌上一些莫名的情绪。

眼前这人,这怜香惜玉,为紫衣拍衣搀扶的人,为何那般眼熟,为何眼熟得像是那个人……不……他就是那个人……她寻寻觅觅了一两天的人。

她双唇微启,吐出未带半丝感情的单句:“祢局廷……你好了没有?我们走吧……”

“和笺?”祢局廷皱眉,仿佛到现在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你怎么在这里?”

她心底似被人挖了个大洞,空空荡荡,目光牢牢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我……来找你的……”她只感觉到自己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说着什么。

“我还要陪紫衣去散步,你先回去吧。”祢局廷道,始终只看着紫衣娇媚至极的脸蛋。

和笺心里悲苦,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她心里砸下一个大坑,她觉得自己快失去力气。她指尖发白,紧紧攥着衣角,语调隐隐有崩溃之势:“……你是祢局廷……没错吧?我,你也记得我是和笺……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对我说过什么话?”她抬起头看他,尽力扯出一抹微笑。

“我……?”祢局廷眉头一蹙,顿了下才道,“我是有说过喜欢你……但是,前天跟紫衣一谈,我才发现我对她的感觉比对你深得多。”他和紫衣对望,紫衣笑骂“小坏蛋”,伸手在他唇上轻轻一勾。

和笺微微一震,嘴上喃呢:“你说过你会让我喜欢上你……而我现在……”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是这般闷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如果你不喜欢我,请你明说……”她道。

祢局廷眉头紧锁,看了她几眼并未回答。

“你也要融入黑暗术者了吗?和紫衣在一起……”她继续道。

“……当然……”他回答,却明显带着几分迷惑。

“呵……”她轻轻一笑,“那王呢?他不是被抓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王?”他望向紫衣,紫衣轻笑道:“你放心,我改天就放了他。”

和笺又是一笑:“那好。这么说我们也是自由身了。”

紫衣柔声道:“这是自然。王宫已经攻下,明天我就下令恢复你们自由。”

闻言和笺却是凄然,抬头看向祢局廷:“不管你是不是在做戏,我都希望你不要如此绝情。”末了她又看着紫衣:“你……用迷术之类的手段实在没有任何意义。还请你高抬贵手,念在过去和你分身有过一段缘的份上,不要让我们彼此都如此苦痛。放了他吧。”

紫衣眼中掠过一丝惊奇,却仍娇笑如常:“和笺妹子……有时候呢,这生活真不是自己可以掌握……世事瞬息万变,你应该学着去承受一切……他为了你付出太多,却不曾见你动心过……你说,是他过分呢,还是你过分?”

和笺淡淡一笑:“是了,我是该去承受一切。”

她转身离去,没有一丝挂碍,绝然如此。

紫衣在她身后轻轻叹道:“和笺妹子,非我要如此逼你,只是命令难为……”

祢局廷伸手抚平她的眉心:“紫衣,你不开心吗?”

紫衣抓住他的手,嫣然一笑:“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只是,我更希望的是你真心喜欢上我。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你了……”白狐此刻正站在一株大树上,看见那抹似失了魂的橙色身影自底下飘过,他眼眸一闪,纵身一扑,整个人挂在那身影上。他嚷嚷着:“小笺笺我好想你哦——”

那身影显然完全没料到会有人从天而降,一下身形不稳,两人跌做一团。

“白狐——”和笺揉了几下胳膊,转头怨道。她还尤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只是不愿在人前显露,这一抱怨便显得既刻意又生硬。脸上泪痕未干,更是让白狐看了进去。

白狐呆了呆,伸手推了她一把:“哇小笺笺,我那么想你,你都不会想我吗?”

“我当然也想你啊……”她尽力欢笑,却不够灿烂。

白狐拉起她。“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拐进厨房,又打开地上一个凹槽,钻了进去。

地下竟是一条潺潺小河,波光粼粼,绿意荡漾,别有几分世外之色。也不知这暗城怎会通着河溪。和笺茫茫然地跟上,只见底下已停了一艄十分精美的小船。

白狐纵身跃入,招着手:“来啊,小笺笺,别怕,我会接着你的。”

和笺闭目一跳,已被他稳稳接在怀中。

“这里……?”待两人在船中坐定,和笺才开口问道。

“是我的秘密基地,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白狐扬起笑靥,却没有以前的那种胡闹之姿。他伸手捏了捏和笺的脸颊,将她稍显苍白的脸颊揉得通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什么话都可以说。”

和笺此刻才知道他是为了安慰她而来,她低头,用手指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长长波纹。“他……被紫衣下了药……喜欢上了她……”

“既然知道他不是自愿喜欢上的,就不该这么伤心了。”白狐坐在她对面,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也并不划船,任船身在河水中飘飘荡荡。

和笺一手抓着前襟,一手仍在河面上胡乱划着。

“小笺笺,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会觉得痛苦难受,是因为你对他的感情,比你自己认知的要多很多很多。你其实也早已喜欢上他。”白狐道。

和笺眼里闪过一抹光,却又黯淡下去。“我知道了。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白狐一下

和笺抬头望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和前几天有很大的不同。

白狐回她一笑,如同白莲绽放时的洁艳:“如果你能猜到我是谁,我就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