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海开始后悔，早知道会是这样，自己压根就不该回来。
见老妈不停地在那说着什么，自己却一点都听不见，左海的脸上渐渐露出了苦笑。自己聋了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跑回来让老爸老妈也知道这件事实？等他们也知道了，他们还不得跟着伤心难过？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太浑了一点？
“小海，你给我出来~~~”老左从后门刚刚走进小院，立即就是朝着他妈所在的房间喊道。
左海他妈听到之后，脸色顿时一变。冲着左海挤了挤眼之后，说：“小海，你在外面的事儿，你爸不知道从哪听到了一些闲言闲语，一直生着气呢。前一阵子他还一直吵着要去市里把你给拽回来，这次你回来了，可得好好跟他说说。”
左阳年纪虽小，可也是鬼精鬼精的，连忙抢着说道：“哥，爸说你在外面穷混，不好好读书，指不定得揍你一顿！”
左海什么也听不见，于是就一丁点反应都没。
左海他妈不觉有他，还以为孩子只是被他爸给吓到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起来：“你也别怕，你爸就那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整天到晚只会冲咱们娘三瞎嚷嚷，其实他那是心疼你，你要真让他怎么着你，他也不舍不得。”
“哥，走。我陪你出去见爸。”左阳拉上左海的胳膊，带他朝着外面走去。
由于听不到，老妈跟弟弟他们在说话的时候，自己根本无法和他们沟通，这本来就有够左海头疼的了。这会儿弟弟拉着他朝外面走去，左海跟着他的同时，多少都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最起码，总算不用对着只能自言自语的老妈了。
却不想，老左这会儿刚好从房间的外面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与刚想出去的左阳、左海，刚好撞在了一块儿。
看到两儿子，老左的眼神很快落在了左海的身上。被汗水跟毒辣的太阳熏的早就布满褶皱的一张脸，就跟被人踩了脚似地又黑又臭，张口就道：“我不是让你出去么，慢腾腾的整什么玩意呢？说，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怎么回事？”
在面对老妈的时候，左海可以只是当个听众。那是左海很清楚他老妈每次有一阵子没见他的时候，总有对他说不完的话。
尽管心中有愧，可也总不能张口和她说：妈，我聋了！
但是在老左面前，左海就没辙了。在看到老左的那一刹那，左海立即就有夺门而逃的冲动。他知道，自己聋了的事儿是再也瞒不下去了。虽然他本来就没有要瞒的意思，可这种事儿，身为当事人的左海，总有他难以启齿的理由……
老左本来就很生气，这会儿见左海在自己问他话之后，连屁都不放一个，顿时更气：“怎么不说话，啊？说话啊！”
老左连着两次开口，左海虽然听不见，可却看见了他两次动弹嘴唇的幅度。只要不是个傻子，估计都能知道他那是在跟自己说话，而且刻意停顿的时间，是在等自己开口。但是左海听不到，又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应对他的话？
无可奈何！
几乎已经开始不习惯开口说话的左海，不得已张了张嘴，喊了一声：“爸！”
除了喊爸，左海还能说什么呢？难道问爸你吃了没？难道说爸你近来可好？或者说爸我回来了！那不都是屁话麽。而且对于他现在聋了的这件事也没什么帮助啊。左海现在烦的是到底该怎么跟他们说明自己以后可能聋了的这件事。
老左心想你还知道喊我一声爸，那我问你事情，你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接着又问：“你妈身体越来越差了，走，跟我出去说话，让你妈好好休息吧。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你在学校读的哪门子书，我可听村东头的那些在城里工作的人~~”
老左说着就往外面走去，左海哪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望了一眼左阳，本想让左阳给他一些暗示。可是老左向来严厉，他教训左海，左阳哪敢掺和。早就趁着老左转身回去的那一刹那溜到了里屋该干嘛干嘛去了。左海这下可就头大了。
难道这就要说出来？
真要说了出来，二老会怎样？
左右思量无果，左海干脆吃了秤砣铁了心，决心想主动说出来算了，反正也瞒不过去。只不过，这事儿只能当着老左的面说，决计不能让老妈也跟着听见，不然身子本来就有够糟糕的老妈，指不定会再次闹出啥毛病了。
见老爸身影一转，走出了房间。左海横了心，立即跟了上去。
老左走到了门口，从上衣口袋掏出一盒烟来，然后摸来摸去从半拉盒的烟盒里面掏出来一根，准备点着来吸。似乎是听见了左海的脚步声，老左也不含糊，立马开问。却不想，左海从他后面递上去一根烟，自己也掏出来一根吸了起来。
老左顿时脸色一黑，心想好啊小子，胆怪肥啊。以前是偷着抽，现在当着我面就敢抽了！
看了一眼左海递过来的是什么烟，老左脸色更黑了；好家伙，一百多块钱的一包烟，老子这辈子都没抽过，你小子倒是阔气啊！？你老头子我整天贪早摸黑的在田里打滚供你上学读书，你老妈病了这些年，瞧病都没钱瞧，你小子！！！
事实上，左海压根就没注意到这点。
他回家的时候选择自己搭农班车，把当初去学校的时候从家里带去的东西一个不少的全都拿了回来，为的就是让他老爸老妈不要多想。唯独身上装了不少现金，兜里还装了一包弟兄给他的烟，这会儿被老左给弄得哪还能考虑到那些细节问题！
“在外面穷混混的就是这么个出息？”老左忽然转过身来，拿着左海刚刚递给他烟猛地砸在了左海的脑门上。
“爸！你说的什么，我一点都听不到，你还是消消气吧。”由于听不到老左说的什么骂的什么，站在左海的角度看来，他完全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爸，我聋了。”
老左一怔！什么？聋了？
老左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是不解，然后是不信，道：“你小子别拿这种理由在这糊弄你~~~”
左海苦笑了笑，他可以感觉的到；老爸在听自己说自己聋了之后，肯定会以为自己是在糊弄他。于是只能再一次说道：“爸，我说的是真的，前不久刚聋的。我不能告诉你我是为什么聋了的，但是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聋了！”
老左或许还可以不信，可是左海那般郑重其事，却容不得老左不信。
呲的一声。
老左浑不知觉的狠狠吸了一口叼在嘴上的烟，脑袋嗡嗡地就想伸手就摸摸左海的耳朵，可是自己站在这来看，他浑身上下都好好地，并不像有什么问题啊。尤其是耳朵，耳朵也好好地，跟他上次离开家的时候一模一样，怎么会聋了呢？
这么一想，老左立即是勃然大怒，三两步走到一边的墙角处，摸起一把扫帚，当即是劈头盖脸的朝着左海的脑门抽了过去，怒斥道：“你个臭小子，你跟我浑说什么呢，什么聋了，你在这放什么屁，聋了，你真当我会信你这屁话？”
左海不再吭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这么由着老左拿着扫帚在他身上左一下又一下抽来抽去。
老左不信？
不，老左信了。但是他不想信。
顽固的老左打心底深处希望那只是左海在说胡话，就像以前一样，这小子只要一说胡话，你抽他几下，他就老实了。
可是，这一次无论你打的再怎么狠，左海也都始终不曾再次开口。
左海他妈在屋子里面，左阳也在屋子里面。可是老左在外面搞那么大动静，他俩在屋子里面也是能听到的。左海他妈着急忙慌的让左阳扶着她走到了外面，歪歪倒倒的猛地朝左海扑了过去，带着哭腔道：“老左啊，你这是要打死小海啊!”
左海他妈并没有听到左海刚刚对老左说他耳朵聋了的事儿，还以为老左只是生气他在村子里面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老左可能也是打的累了，忽地就扔掉了扫帚，一把将左海从他妈的怀里拽了出来，吼道：“说，你怎么会聋！”
他既然都聋了，还能听到你问他怎么会聋？
左海没有说话，然而他老妈却是急了，差点没当场昏过去：“老左，你说什么？聋了？谁聋了？左海他怎么会聋？”
农村都是挨家挨户的，哪家只要稍微有点大动静，左右隔壁绝对能在第一时间听到，然后赶到现场。
这也是农村为嘛不管哪家有点什么好事坏事总能传的很快的原因。老左家左海就算是死了，估计在村子里面，也不会有太多人去在意。可他只是聋了而不是死了，不少有心人则开始大肆谣传了。
与此同时，就在通往村子的唯一一条石子路上面，突然出现了平时很少见的几辆轿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村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