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裳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听着那宫女哭叫求饶的声音越来越远,只是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秦翰飞将她的反应收在眼中,不禁微微有些诧异:“你不打算替她求情吗?”

云素裳猜不透他的意思,只得迟疑着摇了摇头。

“也是呢,”秦翰飞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善良的云儿是见不得暴虐见不得杀伤的,但尊贵的前朝公主可就不一定了。”

云素裳被他语气中的嘲讽和寒意所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呵呵,现在还要扮柔弱装可怜吗?你以为我还会上当?”秦翰飞冷冷一笑,不屑地移开目光,大踏步向前走去。

云素裳双目紧闭,听着耳边侍卫们整齐的脚步声,心神不禁有些恍惚。

很多年前,耳边也是这样整齐的脚步声,病中的她蜷缩在破烂的马车之中,从躲藏了两个多月的密林之中被粗暴地揪出,老贼手下数百精兵将她忠心的侍卫们尽数屠戮,其中还包括自幼教导她的白发苍苍的老师傅……

今日今时的场景,虽然与从前并不相同,但她的凄惶和无助,却是别无二致。

秦翰飞的怀中有着与从前一样的温暖,但她已经找不到从前那样心安的感觉。如今的他,让人感觉阴晴不定,无法猜测他的心意,究竟是怜惜还是恼怒。

他的怀抱,她曾贪恋许久,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他怀中最久的一次,却是这样的场景。云素裳知道,这一次等着她的,不是他的温柔他的爱怜,而是他的报复他的惩罚,是身为囚徒无法想象更无法掌控的未知!

“到了,还舍不得睁开眼睛吗?”秦翰飞促狭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云素裳甚至感觉得到他温热的气息吹在自己的耳边,麻麻痒痒的,却带着让人战栗的恨意。

感觉到自己被轻柔地放下,云素裳终于还是胆战心惊地睁开眼睛,毫无悬念地看到一张放大的笑脸。

只是那笑容,却寒冷如隆冬的霜。

梦里的那一抹温柔,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云素裳的眼角划过一滴清泪,凄凉地笑了起来。

“如此,你可还满意?”秦翰飞笑着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手臂拥住她伤痕累累的肩膀。

云素裳有些迷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知自己现在仍是身处最熟悉的婉云轩,桌椅床帐甚至连桌上的烛台杯碟,都与她离开时毫无二致。

兜兜转转,竟仍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人的心境罢了。

秦翰飞满意地看着她错愕的神情,状似轻柔地抚弄着她肩上的伤痕,眯眼轻笑:“这两天,我着人查了一下你的过往,真让我大吃一惊呢。”

云素裳咬牙忍住肩头传来的阵阵刺痛,明明额头已经痛得沁出汗来,却连呼吸都不敢加重一分。

“前朝覆灭时,你不过是个九岁幼女,竟能将传国玉玺带出宫城,藏匿深山老林数月之久,也算是有些手段的了。”秦翰飞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赞是讽。

“那是师傅的本事,也是你们的追兵太笨。”云素裳忍着痛,不动声色地说道。

秦翰飞饶有兴致地凑近她的耳边,语声温柔:“可是你后来还是被带回了宫里,那玉玺却始终没有被找到,你究竟把它藏到了哪里?”

云素裳如今唯有苦笑:“一块破石头而已,若不是早扔掉了,我岂能活到现在?”

“哈,”秦翰飞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虽然早已领教过,今天却仍是大吃一惊。”

云素裳“谦逊”地一笑,默然不语。

秦翰飞本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寻根究底,所以并未与她计较,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父皇母后的‘暴病’,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你太抬举我了,”云素裳苦笑道,“我的身份他们是知道的,若我当真有那个本事,他们怎么会留我?”

“马失前蹄,也未可知。”秦翰飞对她的辩解不以为然。

“既然你已经认定与我脱不了干系,那便权当是我做的好了。”云素裳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似是浑然不知自己认下的是一个弑君的罪名。

秦翰飞反倒因她这般“坦然”而微微怔了一下,半晌没了下文。

“那么,你打算怎么样?”云素裳瞪了许久,不见他有所反应,终于忍不住问道。

“本来,你是必死无疑的。”秦翰飞托起云素裳的下巴,让她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角度仰起头来看着自己,目光死死地锁住她的眼睛,不容她有半分闪避。

“那后来,我是如何逃脱一死的呢?”云素裳僵硬地笑着,艰难地配合着他。

秦翰飞的神色渐渐凌厉起来,手上也不知不觉地加大了力道:“后来,有人告诉我,你死了,传国玉玺就彻底没了下落,前朝转移的那一批宝藏也不会再有人找到,还有……”

“还有什么?”云素裳竭力想微笑,但这个仰头的角度让她的整张脸都痛苦不堪,被秦翰飞死死捏住的下颌,已是痛得失去了感觉。

秦翰飞满意地看着她僵硬的表情,在她的痛苦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意:“还有,天下人都在传说,前朝宫中有一位公主是应运而生的天女,曾有位高人算过天下大势,道是得天女者得天下……”

“可是前朝亡国了。”云素裳僵硬地笑道。

“前朝是亡了,但象征天下正统的传国玉玺一直在一个女子手中,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个女子,恰恰就是昔日高人语言的‘天女’!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有趣?”秦翰飞终于放过了她的脸,但禁锢着她肩膀的手始终没有放开,点点血痕渗透衣衫沾湿了他的指尖,他也不去管。

云素裳垂下头,喉头已经酸涩难言,却仍是坚持着从嗓子底下挤出一句:“确实很有趣。”

“既然如此,那‘天女’可就是天下至宝了,若是杀了,岂不可惜?”秦翰飞邪魅地一笑,微微俯下身,几乎是贴在她的耳朵上,低声呢喃道。

云素裳只觉得浑身僵硬,恐惧像小虫子一样从心底慢慢爬出来,瞬间遍布全身,让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