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殿上一片鸦雀无声。

太子与沐王和他们各自的党羽已经从半夜吵到快要天亮,穆秋荷的出现,众人想当然地认为是秦念飞的最后一击,谁能料到她最后宣出的“旨意”,竟然是传位于湘王?

此“诏”一下,太子党和沐王党的众臣一时无言,而一直在观望的大多数人和暗中心向湘王的一部分朝臣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认为终于出现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于是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秦翰飞。

秦翰飞心如电转,见穆秋荷的目光越过众臣和侍卫,直直地看向自己这边,已知这趟浑水是躲不过了,只得起身站到太子身旁:“妇人之言不可听信!若父皇当真有易储之心,又岂会不与内阁宰辅商议,却托付无知妇人之手?”

太子听了这番话几乎喜极而泣,太子党的人也是一片“湘王爷英明”之类的赞颂不要钱似的齐刷刷往外冒。

秦念飞似笑非笑地说道:“皇兄就不必谦逊了,你平乱有功,父皇有意栽培也是情理之中。你来坐这个位子人人膺服,你又何必定要推脱呢?”

秦翰飞一时糊涂了,想不通这个笑面虎此刻走的是哪一步棋,但事有反常必为妖,这件事,十成十是秦念飞的一个陷阱!

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谨慎地说道:“三弟此言差矣,国本既立,断无中途更改之理,今此妇矫诏惑众,不知是何居心,断不能轻忽!”

云素裳站在屏后也是听得云里雾里,正不知如何是好,身后一名侍卫却忽然走上前来,将一枚小小的印章放在她的手中。

云素裳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见那侍卫面无表情,只对着烛光作了个口型,然后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云素裳拿着印章翻来覆去看了好久,又借着烛光在手掌心印了一下细细查看,才发觉这竟是老贼的一枚闲章,刻着的是“紫薇堂”三个篆字,虽不是圣旨中常用的大印,却也足以象征帝王的身份和威严。如今此章出现在自己手中,有何用意?

再仔细想想,云素裳才意识到刚才那侍卫的口型,竟是“沐王可信”四个字。难道他是秦念飞的人?还是说秦念飞一直在支持着湘王?

云素裳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先入为主,将秦念飞当做是湘王即位的障碍,对他百般提防,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前方一波又一波的争论还在持续,此刻大部分人已经倾向于秦翰飞,见他极力推辞,心中更是赞叹他谦逊忠诚,七嘴八舌地劝他不管遗诏真假,都顺应了大势就是。既然太子沐王两党互不相让,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一个双方都不反对的人,才能避免同室操戈的惨剧。

见秦翰飞正在犹疑不定,云素裳一咬牙,从屏后施施然走了出来:“诸位大人容禀:大行皇帝确有易储之心,且曾多次传诏内阁诸宰辅大人商议!”

“这不可能!本官从未接到任何传唤!”首辅宰相臣阁老第一个站了出来,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朝臣也都表示没有接到过皇帝的传召。

秦翰飞急得脸色发白,云素裳却不慌不忙道:“前日本宫听闻大行皇帝病笃,曾亲到勤政殿问疾,却见大行皇帝病势平和,但内侍俱在外殿伺候,内室竟空无一人!大行皇帝多次喝令‘召陈相前来’,内侍无一人领命!深宫女子不敢妄言政事,但此事颇为蹊跷,求王爷和诸位大人明察,以慰大行皇帝之灵!”

“一派胡言!”不等旁人回过味来,太子先沉不住气自己站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本宫着人守住了勤政殿,不许父皇召见大臣吗?”

云素裳垂首不语,早有看不惯的大臣顶了回去:“婉仪娘娘倒未曾多言,太子何必恼虚成怒?”

陈阁老拿拐杖敲了敲地,殿上立时安静下来,听他言道:“太医院脉案之中,确实已载明大行皇帝前日尚能饮食,言语无碍。既如此臣等未蒙传召,确实匪夷所思!请问婉仪娘娘,大行皇帝可曾有要事嘱托?”

这话已经是明摆着信了云素裳,太子一党无不急得乱叫乱跳。

云素裳皱眉道:“只曾嘱托本宫安守本分,听从容华姐姐教导,却与政事无关。”

“这就是了,”陈阁老笑道,“大行皇帝将口谕传于容华娘娘,却嘱托婉仪娘娘您听从容华教导,分明暗指今日之事,穆容华所传口谕可信!”

“胡说!如果今天这两个女人在这里说父皇传位于阿猫阿狗,你们也信吗?谁不知道云婉仪跟秦翰飞有一腿,他们早就串通好的!”太子气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陈阁老和云素裳二人大骂。

陈阁老早知太子才德有限不堪大任,早已暗中心向湘王,听到太子当众没轻没重地开始揭老底,不禁觉得头痛起来,见云素裳只管低着头竟没有辩解的意思,心里难免着急,只得进一步问道:“大行皇帝可曾留有信物?”

云素裳取出那枚印鉴,低声道:“本宫告退时,大行皇帝从枕下取出此物赏本宫把玩,却不知是不是?”

陈阁老双手接过,颤巍巍地拿到眼前端祥半天,又转交到其他人手中,不多时挨个传遍,众臣连连点头。

陈阁老将拐杖一横,带头向秦翰飞跪下:“大行皇帝已有遗诏,请新帝登极!”

“请皇上登极!”陈阁老的门生和故交随后跟着跪下。在太子和沐王之间观望不定的一部分人也慌忙跟着跪倒在地;沐王党的人争执了一夜却苦无成效,见秦念飞向他们使眼色,也慌忙跟着跪倒地上,三呼万岁。

此刻下面站着的,除了云素裳穆秋荷和三位皇子之外,只有苏尚书和几位坚定的太子党成员了。秦逸飞一咬牙,就要冲到云素裳面前,秦念飞见状飞快地往前一侧身,挡在太子面前:“皇兄这是做什么?”

“本宫要杀了这个不混乱朝纲的女人!”太子面色狰狞地喊道。

苏尚书原本有话待说,见太子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禁失望之极,迟疑片刻也跟着跪了下去。太子一见自己连最后的后盾也没有了,不禁又急又气:“你们几个!不是说好做本宫的忠犬吗?为什么事到临头,又奔了别人去了?咱们联手做了那么多大事,当时是怎么说的?现在你们说不管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