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婚礼终于结束后,盖文牵着茱蒂丝步下台阶,双双跪于圣坛前接受牧师的祝福。牧师给予盖文和平的一吻,再由他传递送给他的妻子。照说这一吻该是形式上的,虽然它结束得很快,但盖文的唇还是逗留得稍嫌久了些,使得茱蒂丝抬眼望向他,她金色眸中反映着她的快乐与惊喜。

盖文开心的咧嘴笑着,牵着她的手半跑地奔出教堂。一旦出了教堂,外头围观的群众便对这对新人抛洒谷粒,其总量足以压死人。

他将她举上她的白马,虽然被层层衣料包裹着,她的腰还是那么纤细。要不是早先初见她时已出够了糗,他真想将她放上他的马背两人并骑。他伸手想去牵她的马缰,但茱蒂丝已先拉住缰绳自行控制,他非但不以为忤,反而觉得高兴,因为这证实他的妻子是个好骑士。

新郎新娘带着行进队伍回到瑞卫道恩庄园,盖文紧握着她的手进入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大厅。

茱蒂丝看着地上的玫瑰花瓣和水仙花铺成的花毯,心中不觉感触良深。几小时之前这道花毯尚意味着她灰黯的未来,而今看着盖文,他的灰眸正对她笑着,她发觉做他的妻子并不若想像中那么恐怖。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知道你在想什么。”盖文轻声说道,他的唇就凑在她耳边。

“我在想,这桩婚姻或许并不如我当初所想的那么糟糕。”

盖文楞了一楞,随即仰首爆笑出声。茱蒂丝真的不知她简单的一句话,不但侮辱了他,同时又恭维了他。照说一个有教养的女孩,不该承认不愿嫁为她挑选的丈夫。

“唔,我的老婆,”盖文眼神闪烁地说,“我实在太高兴了。”

他们唯一能说悄悄话的机会很快就过去了;新郎新娘必须站在大厅入口处,欢迎数百位前来道贺的宾客。

茱蒂丝静静地立于他身侧,对每一位贵宾微笑答礼。由于她的生活圈子局限狭小,绝大多数宾客她都不认识。罗伯特站在一边紧盯着她,以免她出差错。在婚姻成为事实之前,他觉得必须为她的一切负责。

茱蒂丝原本还担心她的服装过分炫耀,但现在忙着答谢宾客时,她发觉自己的装扮还算保守。宾客们都穿着华丽的衣裳,有些人甚至将诸种色彩集聚一身。女宾们身着红、紫、绿各式华服,衣料种类更是繁多,然而茱蒂丝的金绿色在其间仍显突出。

雷恩突然抓住茱蒂丝的腰,将她高举,重重地在她两颊各印上一吻。

“欢迎加入蒙特格利家族,嫂子。”他的嘴好甜,两颊泛着深深的酒窝。

茱蒂丝喜欢他的坦诚与率直。接下来是迈尔斯,他代盖文前来订婚时她就见过他,那时候他看她的眼神就像鹰笼中的老鹰。

而今迈尔斯仍是以那种奇异且犀利的眼光看她,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偷瞥一眼正在找雷恩算帐的丈夫。

雷恩虽比盖文矮了点,但身着黑色银边的天鹅绒外套的他,仍是有属于他的独特风格与不凡的气度。他有对带笑的蓝眸和诱人的酒窝,容貌英俊迷人。

迈尔斯和盖文一般高,唯体型较修长。三兄弟中,就属迈尔斯的衣着最亮眼。他穿着墨绿色天鹅绒紧身衣,和一件镶黑貂皮亮绿外套。瘦削的臀部上斜系一条镶翡翠的宽皮带。

他们都是健硕又英俊的男人;但是在她眼中,只有盖文最为突出,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盖文感觉到她在看他。他举起她贴于身侧的手,亲吻她的手指。当他将一指尖吮入口中,以舌尖轻触时,茱蒂丝心跳狂乱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耐烦,老兄,但我想你最好还是先忍着点,”雷恩笑道,“再告诉我一遍那个臃肿又丑恶的女继承人。”

盖文不情不愿的放开妻子的手。

“你爱怎么笑都随你——但赢得她的是我,所以最后笑的人也会是我。不过说‘笑’也许并不正确。”盖文得意洋洋地说。

雷恩故作嫌恶的哼了声,用手肘推了推迈尔斯,“走吧,咱们去看看在这里是否能找到另一位金眼女神。先给你嫂嫂一吻欢迎她,然后咱们就走。”

迈尔斯紧盯着茱蒂丝,执起她的手亲吻,“我还是把那一吻留待较合适的时机。”说完,他就跟着他哥哥走了。

盖文占有地拥住茱蒂丝的肩,“别把他们放在心上,他们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我倒比较喜欢开玩笑。”

盖文垂首对她笑着,突然又突兀地放开她。碰触她几乎使他着了火。离入洞房还有几小时之远,他若想活着过完今天,他最好管好自己的双手别去碰她。

稍后,当茱蒂丝接受某位女伯爵的一吻时,她感觉到身旁的盖文突然僵住了。她循他视线望去,见一位亮丽至极的女人,许多男人都惊艳地盯着她。当终于轮到她行立于新娘面前时,茱蒂丝愕然在她蓝眸中看见深切的恨意。

茱蒂丝直觉地想抬手环抱自己,以为保护。一旁的交头接耳声吸引了茱蒂丝的注意,她发觉有不少人正兴致勃勃,在欣赏她们这两位美女面对面的一幕。

那金发美女迅速越过盖文,拒绝去看他一眼,而她丈夫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这一幕插曲不仅扑朔迷离,且予她一种不安的感受。

最后接待仪式终告完成。所有宾客均分别见过这对新人,茱蒂丝的父亲亦依其身分地位,分送每人一份礼物,在号角声中喜宴开始。

就在宾客恭贺新郎新娘时,大厅里已布置好许多桌椅,桌上摆满各式佳肴美食:鸡、鸭、鹌鹑、鹤、雉鸡、松鸡,以及猪肉和牛肉。另有夹肉馅饼,十二种鱼类。各式蔬菜分佐以东方香料。刚入季的草莓也充分供应,另更备有些许稀有且昂贵的石榴。

瑞术道恩庄园的财富,可从坐于高起平台上地位最重要的主客,所使用的金盘银盘见于一斑。茱蒂丝和盖文使用的是一对手工精致、镶金镂花的银质高脚杯。

在桌位之间中央有块空地,吟游诗人于此献唱,东方舞客婆娑起舞,杂技班使出浑身解数为佳宾献艺。欢乐歌声震天价响,回荡于这两层楼高的大厅内。

“你吃得并不多。”盖文说,尽可能不用吼的,但嘈杂声中要听得见实在不易。

“我不想吃。”她对他一笑。

她一遍又一遍反覆思索着,这陌生人就是她丈夫的事实,她好想摸摸他下巴上的小凹沟。

“跟我来。”他说着握住她的手,扶她起身。在众人的欢呼与调笑声中,盖文领着他的妻子步出大厅,两人都不曾回过头。

他们漫步踱到屋外。庄园内所见尽是一望无际的春季花卉,在他们右手边是明日比武赛会的场地。场地四周搭了无数营帐,帐顶均插着所属人物的家族旗帜,而放眼所见大多数都是蒙特格利家族的豹。旗帜上有三只凶猛威武的豹,各站成直立式,以金线刺绣衬以翡翠绿色的底。

“他们都是你的亲戚?”

“叔伯和堂兄弟。雷恩说我们是大家族时,可不是在开玩笑。”

“你和他们处得愉快吗?”

“愉快?”他耸耸肩,“他们都是蒙特格利家族的人。”他说,仿佛这就回答了所有问题。

他们立于一处小山坡上,由此可俯瞰下方的营帐。他扶着她拂开裙摆席地而坐,然后自己在她身边躺下,双手枕于脑后。

茱蒂丝背对着他的脸而坐。他的长腿伸展在她面前。她可清楚的看见他腿上纠结起伏的肌肉,和健硕的大腿。她百分之百肯定他的大腿,比她的腰粗。不期然地,她打了个寒颤。

“冷吗?”盖文敏感地立即询问。他以手肘支起身子,看着她摇头,“希望你不介意离开一会儿。先是在教堂,现在又这样——你一定以为我不懂礼貌。但那里面实在太吵了,我想和你单独相处。”

“我也想。”她坦承道,回首望向他。

他抬起一只手撩起她的鬈发,缠绕在腕上,“见到你时我吓了一跳。早先我一直听说你又丑又胖,还是个残废。”他把玩她的头发。

“你从哪儿听来这种话的?”

“外头都在传说这是你父亲把你藏起来的原因。”他说。

“其实是我妈把我藏起来以躲避他。”她不愿再多说,但盖文已了解。

盖文根本瞧不起那个欺善怕恶,只会打女人的岳父。

盖文对她露齿一笑,“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你远超过男人所敢奢望的一切。”

突然间,茱蒂丝忆起教堂里那甜蜜的一吻。若是能从容不迫的亲吻,又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她对男性与女性之间的事,实在毫无经验。

盖文发觉她一直盯着他的嘴,不觉屏住了气。匆匆瞥一眼太阳,即知他还有好几个钟头,才能完全拥有她。他可不敢贸然开始他无法收场的行动。

“咱们得回去了,”他突兀地说,“我们唐突的行为已经够人们嚼好几年舌根了。”

他扶助她起身,当她贴着他站立时,他垂首凝视她的秀发,呼吸那扑鼻的发香。本只打算轻轻印上一吻,孰料茉蒂丝适时抬首对他一笑。下一瞬间,他的手臂已环抱住她,唇瓣已落于她之上。

茱蒂丝对男女之间所有事的认识,全都是来自于女仆们嬉笑比较各男友的技巧。所以茱蒂丝反应盖文的吻时,并不像一般淑女般矜持,而且凭借她的所感所觉。

他的手环到她颈后,她直觉地为他张开嘴,并将身体紧贴向他。他真是魁梧!抵着她的胸膛是那么宽厚又结实,他的大腿肌肉更是钢硬。她喜欢他的感觉,喜欢他的体味。她毫不做作地抬手紧搂住他。

突然间盖文抽身离开,气息变得粗重短促。

“你似乎对接吻很有一套,”他忿忿地说,“因为经常练习吗?”

她的心智与身体仍沉醉于崭新的激情之中,不曾留意他的语气,“我以前从来没有吻个任何男人,我的女仆告诉我接吻很美好,但我觉得不只是美好而已。”

他傻眼地看着她,心知她说的是实话,“咱们回去吧,同时祈祷太阳早点下山。”

茱蒂丝别开嫣红的脸,跟随在他身后。

他们信步往回走,谁也未再开过口。盖文似乎心事重重,若不是他紧握她的手,她还真会以为他已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由于他侧首望向另一方,所以没看见罗伯特正等着他们,但茱蒂丝看见了。她认出他眼中的怒意,立即振作起自己以备战。

“你这个小娼妇!”罗伯特嘶声吼道,“你像花痴一样对他流口水,害我被全英格兰的人耻笑!”他扬手就甩了茱蒂丝一个耳光。

盖文楞了半晌方才有所行动。他不敢想像做父亲的竟会这样殴打自己的女儿。当他有反应时他的拳头已击中他岳父的脸,直到那中年人晕头转向地倒地。

茱蒂丝瞥一眼他的丈夫,他的眼眸成了黑色散放着怒气,下颚肌肉抽搐着。

“以后你不许再碰她一根汗毛,”盖文以低沉胁迫的腔调命令道,“我向来占有——并保护属于我的一切。”他再次举步欺向罗伯特。

“求求你,不要再打,”茱蒂丝抓住丈夫的手臂,“我并没有受伤,你也惩罚了他,就这样算了吧。”

盖文没有移动。罗伯特来回打量他女儿与女婿,识相地没再开口,只慢慢地爬起身踱开。

茱蒂丝拉拉丈夫的袖子,“不要让他破坏了这一天。他除了自己的拳头外什么都不懂。”

她的脑筋飞快地转着。她认识的寥寥数位男性,都觉得做父亲的有权打女儿,或许盖文只把她当成他的财产,但他的说话方式中有丝异样,使茱蒂丝感觉到被保护、甚至被爱。

“来,让我看看你。”盖文窒声说道,显示他正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他用指尖轻抚她的唇,感觉是否有瘀伤或破皮,她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紧绷的下颚。他的触摸令她双膝虚软。她冲动地抬手以指尖轻摸他下巴上的凹沟。他停止探索,望入她眼底。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互相凝视良久。

“我们得回去。”他黯然说道,扶着她手臂回石堡去。

回大厅后见到食物已撤走,餐桌也全搬到靠墙处堆放着,他们才讶然察觉离席有多久。乐师正在调乐器,准备为舞会伴奏。

“盖文,”有人在叫,“以后你可以拥有她一辈子,现在就别老缠着她不放,也给我们大家一点机会嘛。”

茱蒂丝虽然紧挽着盖文的手臂,却还是迅速被拉进跳舞的那圈人中。在快舞步之下,她被推来拉去转得头都快晕了,但她始终尽可能盯着她丈夫,她不要他离开她的视线。

一个男人的咯笑声使她抬了头。

“小嫂子,”雷恩说,“你偶尔也该给我们其他人一瞥才公平呀。”

茱蒂丝对他一笑,下一瞬间已被另一强壮的手臂揽腰抱起转了个身,双腿都离了地。当她再回到雷恩身边时,她说,“我怎么敢漠视像我小叔这样英俊的男人?”

“说得好,但你的眼睛若没说谎,那只有我老哥有能耐使你眼眸发亮。”

有人再一次把茱蒂丝卷走,当她被另一只手臂举起时,她看见盖文正对一身着紫绿色丝绸礼服的女人微笑,而那女人则挑逗地爱抚盖文的胸膛。

“你的笑容到哪儿去了?”当她再回到雷恩身边时,他问。他转身望向他哥哥。

“你觉得她美吗?”

雷恩控制自己别爆笑出声,“丑死了,她只是只小金毛鼠,盖文才不会看上她呢。”因为其他人早已尝遍她,他想。“唉!”他叹口气,“咱们离开这里,去弄点苹果酒喝吧。”他抓着她的手臂,朝与盖文相反的方向行去。

茱蒂丝静静地立于雷恩的阴影之中,看着盖文将那金发女郎拉入舞池。他每一次碰触那女人,茱蒂丝心口就会激起一串刺痛。雷恩正专心和另一个男人谈话,于是她放下酒杯,悄悄沿着屋角阴影步出屋内。

庄园大屋后有一处围起来的小花园,从小到大每当需要独处时,茱蒂丝就会溜到这里来。

盖文拥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像,如火焰般在她眼前张牙舞爪地跃动。她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在乎。她认识他还不及一天。为什么他碰别人,她就应该在乎?

她在隐蔽的石凳上坐定。她会是在吃醋吗?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感受,她只知道她不要她的丈夫看或碰别的女人。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茱蒂丝抬首看一眼她母亲,随后又垂下头。

海伦迅速在她女儿身旁坐下,“有什么不对吗?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盖文吗?”茱蒂丝不疾不徐地问道,很喜欢他的名字,“没有。他对我好得不得了。”

海伦可不喜欢她在茱蒂丝脸上看到的表情,她也曾经有过相同的感受。她扶住她女儿的肩膀,虽然这举动会弄痛她尚未痊愈的手臂。

“你必须听我说!我早该跟你把话说清楚才对。我每一天都在祈祷会有什么事发生,使得这桩婚事流产,但是什么也没发生。记住我的话,你永远永远不能信任男人。”

茱蒂丝却想为丈夫说话,“可是盖文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海伦垂下双手,“是啊,他们对彼此尊重——尊重他们的手下,甚至尊重他们的马。但是对男人来说,女人的价值远比不上他的马。女人能轻易替换,且没什么价值。男人不肯对最低贱的仆人说谎,却不在乎对他妻子捏造漫天大论。他又有什么损失?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不,我不相信所有男人都是这样。”

“那你就会像我一样,日子过得漫长又不快乐。我在你这年纪时若懂得这些,今天我的生命就不会是这样。我以为自己爱你父亲。我甚至还把这些话告诉了他。而他只是笑我。你可知道对男人剖心,却换得他的嘲笑,会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可是男人也会爱女人——”她无法相信她母亲所说的话。

“他们是爱女人没错,但对象是他们带上床的人——等他们厌倦了她,又会去爱另一个女人。做老婆的只有在她对他还新鲜,**功夫仍迷得住他时,勉强还能控制她的丈夫。在他‘爱’你的时候,你才能控制他。”

茱蒂丝站起身,背对着她母亲,“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说的那样。盖文是……”她说不下去了。

海伦警觉地走到女儿身边,“别告诉我你觉得自己已爱上他了。喔,茱蒂丝,我可爱的茱蒂丝,难道你在这里住了十七年,什么都没学到,没看到?你父亲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说了你也许会不相信,但我曾经美丽,而他也很满意我,这就是我为什么非得跟你说这些事的原因,你以为我想跟自己孩子说这种话?当初我一心一意训练你将来入教会,就是想拯救你。求求你务必要听我的话。你必须从一开始就建立你自己的地位,然后他才会听你的。永远不要让他发现你的恐惧。女人一流露出恐惧心理,男人就会觉得自己是强者。如果你一开始就提出一大堆要求,他就得听你的——不过这种时候也不会太长。很快就会有另一个女人——”

“不!”茱蒂丝大叫。

海伦悲哀已极地看她一眼。她无法解救她的女儿,使她不受伤害,“我得回去招呼客人了。你也来吗?”

“不,”茱蒂丝柔声说道,“我一会儿就进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海伦耸耸肩,由侧门离去。她已无能为力了。

茱蒂丝静静地坐在石凳上,下巴放在双膝上。有生以来,她头一次为了他人而反抗母亲,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一遍又一遍的想着盖文与她父亲有多不同,然而这其中大多数理由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她的思绪为开门声所打断。一个瘦巴巴的女人进人花园内,茱蒂丝一眼就认出她来。她的衣着就是为了引人注意;她礼服的上半身左边是绿色的丝绸,右边则是鲜紫色,而裙部色彩安排则正好相反。

她的一举一动莫不含带目的。茱蒂丝就躲在忍冬后的石凳上冷眼旁观。她对艾丽丝.威伦斯的第一印象是她很美,而令她却不以为然。她的下颔线条单薄,小嘴薄唇,一副阴狠的模样,她的眸子闪烁如冰。

茱蒂丝听见墙外响起男人沉重的脚步声,立即移身向她母亲适才使用的侧门。她想给这个女人和她的爱人一些,但是他们的第一句对话就拉住了她的脚步,这声音对她已开始熟悉。

“你干嘛叫我到这里来见你?”盖文窒声问道。

“喔,盖文,”艾丽丝道,双手已探向他的手臂,“你对我好冷漠?你对你新婚妻子的爱真有那么强烈?”

盖文对她深锁眉头,虽没去碰她,却也没离开。

“你凭什么跟我谈爱?我求你嫁给我,我甚至不要你的妆奁,还答应还你父亲他给乔特耳斯的妆奁,可是你还是不肯嫁给我。”

“你就为了这个要跟我反目成仇?”她问,“难道我没给你看我父亲制造的瘀伤,难道我没告诉过你,他有多少次把我锁起来,不给我水和食物?你要我怎么样嘛?我尽可能找机会溜出来跟你碰面,我把一切都给了你而你却这样回报我。你已经爱别人了。告诉我,盖文,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你为什么要说我爱别人?我根本没说过我爱她。”他恼怒地说,“我结婚是因为附带条件不错。那女人能带来财富、土地以及名衔,这还都是你自己提醒我的。”

“可是当你看到她——”

“我是个男人,她又长得那么美,我当然会心动。”

茱蒂丝想离开花园,虽然眼见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还是想离开,然而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僵在原地。

盖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直戳她的心房。他曾经求过这女人嫁他,而今接纳茱蒂丝只是出于第二选择,为了她那丰厚的妆奁。

她真是个傻瓜!她居然以为他们的接触与爱抚就意味着爱,可见那全都只是幻象。

“那你不爱她喽?”艾丽丝逼问。

“我怎么爱?我跟她相处还不到一天时间。你要我怎么爱?”

“但是你能够爱她,”艾丽丝闷闷地说,别开脸。待她再回首望向他时,眼中含着泪水——豆大、可爱又晶莹的泪水,“你敢说你永远不会爱她吗?”

盖文没吭声。

艾丽丝重重地叹口气,含着泪笑了,“我一直希望我们能在这里碰面,所以先教人送了些酒来。”

“我必须回去。”

“不会拖你太久的。”她娇嗲地说着,拉他步向靠石墙的长凳。

茱蒂丝打量着艾丽丝,惊叹不已。她面前正是一个伟大的女演员。她亲眼看到艾丽丝别开脸,偷偷摸摸地用指甲戮眼角以制造泪水。艾丽丝的台词更是抑扬顿挫,唱作俱佳。

艾丽丝小心翼翼地坐下,避免弄绉身上僵硬的丝绸衣料,然后倒了两杯酒。在缓慢而精确的动作下,她褪下一枚戒指,打开戒面,缓缓倒了些白色粉末入她的酒杯中。

当她举杯饮酒时,盖文抬手打掉她的酒杯,使得它飞过半个花园。

“你在干什么?”他喝问道。

艾丽丝虚软无力地靠向石墙,“我必须结束这一切,吾爱。为了我们,我可以承受一切。我可以忍受我和另一个男人的婚姻,以及你和另一个女人的婚姻,但是我必须拥有你的爱。没有你的爱,我什么也不是了。”她缓缓垂下眼睑,祥和的神色使人真会以为她已成为上帝的天使之一。

“艾丽丝,”盖文着慌了,忙不迭地将她纳入怀中,“你不能真的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甜蜜的盖文,你不了解爱对女人有多大意义。没有了爱,我就已经是个活死人。与其每天过着行尸走肉的痛苦生活,何必要再苟延残喘?”

“你怎么能说你没有爱?”

“你真的爱我,盖文?爱我,且只爱我一个?”她满怀憧憬地问。

“当然。”他垂首吻住她,酒仍留在她唇上,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西斜的落日加深她颊上的青灰。她黑色的睫毛在她颊上投下神秘的阴影。

“你发誓!”她断然说道,“你必须对我发誓,你这辈子只爱我一个——其他人谁也不爱。”

为了不让她自杀,这似乎只是个小小的代价,“我发誓。”

艾丽丝迅速起身,“现在我得回去了,否则有人会发现我不见了,”她似乎已完全复原,

“你不会忘了我吧?就连今晚也不会?”她抵着他的唇轻言细语,双手挑逗地在他衣服内探索。

她没等他回答,就溜出他的怀抱,穿过花园的门。

辗压声使得盖文机警地立即转身。茱蒂丝就站在那里,她的眸子与衣裳辉映着落日余晖。

“刚才那一幕表演得真精-,谢谢你让我大开眼界。”她说着垂下双手,“我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识过这种杰出的演技。那女人应该到伦敦的舞台去寻求发展,我听说那里一直都很缺她这种人才。”

盖文满面怒容的欺近她,“你这个狡诈的女人!你没资格跟踪我!”

“跟踪你,哼!”她嗤之以鼻道,“我可是在我丈夫——”她又轻蔑地哼了声,“——把我丢在一边之后,才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的。在这里,我又亲眼目睹我丈夫,低声下气的被一个满面白粉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盖文抬手甩了她一耳光。一小时之前,他曾发誓任何事都无法使他出手伤害女人。

茱蒂丝被他这巨掌一挥,扑倒在地上。盖文立即后悔了,他唾弃自己以及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跪下身扶她站起。

她猛力甩掉他的手,眸中闪烁着深切的恨意。她开口时声音平静、呆板,他几乎听不见她的话。

“你说你根本不愿意娶我,娶我只是为了我能带给你财富。告诉你,我也不甘愿嫁给你。当初我也曾拒绝,若不是我父亲当着我面,像折树枝般硬生生折断我母亲的手臂,今天你也不会有机会伤害我。我虽然对那男人没有一点爱——对你甚至更没有,他至少是个诚实的人。他不会在一小时前站在牧师,与数百位人证面前发誓恩爱不渝接着又把同一份爱献给另一个女人。盖文.蒙特格利,你根本不是男人。

“你比伊甸园里的蛇更低贱,我将永远诅咒我与你结合的这一天。既然你对那女人发了誓,我也要对你发誓,上帝明证,你将为今天之事后悔一生。你或许能得到你渴求的财富,但是我永远不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给你。”

盖文举步踱离茱蒂丝,仿佛她突然成了毒药。他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实在有限,全都集中于娼妓和宫廷中数位淑女的友谊。她们都温驯端庄,就像艾丽丝一样。茱蒂丝凭什么命令他,诅咒他,当着上帝的面发誓?丈夫就是女人的神,她必须愈早学会这事实愈好。

盖文一把抓住茱蒂丝我头发,猛力将她拉过去,“我要什么,不论何时何地我就要得到,如果我要你,你就得感激。”他放开她的头发,再次将她推倒在地,“现在你给我起来,把自己整理好准备成为我的妻子。”

“我恨你!”她低声轻呼道。

“这与我又有何干系?你以为我会在乎?告诉你,我也不爱你。”

他们的目光交锁——钢灰色对着金色。他们谁也不曾移动,直到协助茱蒂丝准备入洞房的妇女来找她。

这间新房是特别为新郎和新娘准备的,屋内有一张巨大的床,**铺着质地最柔软的亚麻床单,与灰色松鼠皮毛床罩,**洒着玫瑰花瓣。

茱蒂丝的女仆和数名女客,正七手八脚地为新娘宽衣。待她全身后,她们拉开被单,茱蒂丝动作机械化地滑入其中。她的心根本不在周遭发生之事上,她一遍又一遍地骂自己傻瓜。

短短数小时之间,她就把过去十七年来对男人的认识忘得一干二净。在那短短的数小时中,她深信男人也能温柔友善,甚至有爱人的能力。然而盖文并未与众不同——甚至比其他男人更糟。

这群女人放肆地调笑茱蒂丝的沉默,但海伦知道她女儿不只是紧张而已,她在心中默-,祈求上帝帮助她的女儿。

“你真幸运,”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在她耳边咕哝道,“我的第一次婚姻可是惨透了,我嫁了个比我父亲还大五岁的老头子,我真怀疑现在有谁会帮他行使他的权利。”

摩德咯咯直笑,“我敢打赌——盖文爵士根本不需要人帮忙。”

“也许茱蒂丝小姐会需要帮忙,我十分乐意提供我的……呃……服务。”另一人放纵地大笑道。

茱蒂丝几乎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她唯一听见的是她丈夫将他的爱献给别的女人,唯一看见的是他拥吻艾丽丝的姿势,她们把被单拉起盖到她胸口。

隔着厚重的橡木门,她们听见男人们扛着盖文一路行来的喧闹声。他的脚先进房,身上衣服已被剥了一半,闹新房的男人们吆喝着乐意代劳,并为他的表现打赌。他们将他放下地,看见等在**的新娘,立即噤声不语。

被单强调了她凝脂般雪白的肩膀,和隆起的丰满胸部,床畔的烛火更加深了被单的阴影起伏,她**的颈间脉搏急促地跳动着。她的表情凝重,眸子色彩更为深沉,嘴唇紧推着。

“快呀!”有人大叫,“你是要折磨她还是我?”

沉寂被打破了,盖文迅速被他们剥光衣服,推到床边。当摩德拉开被单,刻意让他们瞥一眼新娘圆润的臀部和大腿时,他们全都贪婪地瞪直了眼。

“出去吧!”一位高佻的妇人命令道,“让他们两个自己去忙。”

海伦临出房门前还担忧地瞥一眼女儿,但是茱蒂丝始终垂眼盯着自己的双手,谁也不看。

当厚重的木门被用力带上后,室内突然陷入不自然的沉寂中,茱蒂丝全身神经紧绷,怎么也无法漠视身旁那个男人。

盖文坐在**打量她。现在室内唯一的光线,来自于床脚的壁炉中燃烧的火焰。火光在她发上跃舞着,在她织柔的锁骨处投下晃动的阴影。在这一刻里,他早已将争执遗忘,但他心中亦没有爱。他只知道自己正和一个诱人的女人,同享一张床。他伸手探向她的肩膀,想摸摸看她的肌肤是否和看起来一样柔滑细致。

茱蒂丝条地闪身躲开他,“不要碰我!”她咬牙切齿地斥道。

他惊讶地瞪着她。她的金眸中满是恨意,双颊也染着怒火。老实说,她的愤怒只使她更为美丽动人,他从未感受过如此骇人的。

他的手掌绕到她颈后,大拇指压降人柔软的肌肤中,“你是我的妻子,”他声音低沉地说,“你是我的人。”

她卯尽全力抗拒他,然而她毕竟是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没他力气大,他轻而易举地就把茱蒂丝的脸拉过去。

“我永远都不属于你。”她啐道,下一刻里他的嘴已覆盖上她的。

盖文原本打算温柔待她,但她激怒了他,这女人刺激了他原始的兽性,使他只想诅咒她、打她。但最主要的是他要占有她,于是他狠狠地吻住她。

茱蒂丝挣扎着想躲开他,他弄痛了她。这不是下午时那种甜蜜的亲吻,而是在惩罚她。她想踢他,但被单不但分隔他俩,而且也困住她的双脚,使她几乎动弹不得。

“我来帮你。”盖文说着,一把将被单整个拉掉,随手往床下一甩,待她裸程地躺在他眼前后,他才松开抓着她后颈的手。

他惊异地打量着她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身以及浑圆的臀,接着他抬眼望向她的脸,她的眸子仍在冒火,性感的唇被他吻得红肿。突然间,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占有她。

他就像个为食物而不择手段的饥饿男人,翻身压在她身上,将她深深压进床垫中。她看着他眸中的神色,虽不明所以然,却直觉地害怕起来,她确信现在他要做的事,不只是挥挥拳头而已。

“不!”她惊骇地轻呼,拚命挣扎想甩掉他沉重的身体。

盖文是个训练有素的武士,茱蒂丝若想跟他比力气,无异是以卵攀石,他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恐惧,他不是要跟她,而是要利用她的身体。他已亢奋难耐到无法在意她,只知道她是他所渴望,所迫切需要的。他压住她扭动翻滚的身子,用一只腿硬撑开她的双腿,他用力吻住她。

意外地感觉到障碍时,盖文楞了一楞,但他继续前进,无视于茱蒂丝的痛楚。当她叫喊出声时,他用嘴封住她,继续发泄。

待一切结束后,他翻身离开她,一只沉重的手臂横压在她胸上。这一切对他是解脱,但对茱蒂丝却一点快乐都没有。

没过多久她便听见他徐缓、稳定的呼吸声,知道他已沉睡。她小心翼翼地滑出他的手臂,悄悄溜下床,她抬起跌落在地的松鼠皮毛床罩被在身上,凝视着跃动的火焰,告诉自己她绝不哭。

她为什么要哭?被迫嫁给一个在她成婚当日,曾发誓永远爱她的男人,却是永远不会爱她。他还告-她,她对他毫无意义。面对如此不快乐的未来,她有什么理由要哭?难道她还想年复一年地,乖乖地待在家里为他生儿育女,而让他背着她在外头和艾丽丝逍遥?

她才不要做傻瓜,她会追寻属于自己的生活,若可能的话,甚至追求自己的爱情。她那名义上的丈夫,对她将不具任何意义。

她沉默地伫立于炉火前,控制她的泪水,然她似乎只记得下午盖文那甜蜜的一吻。喔,那与今晚的攻击行为有多大差异呀。

盖文在**蠕动着,睁开眼,起先他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侧首发现身旁是空的,他立即一惊。

她走了。

他全身肌肉顿时紧绷起来,直到看见茱蒂丝立于壁炉前,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他没去多想为什么会骤感恐惧,只知道她仍在他身边,自己便感到如释重负。

她似乎专心沉浸于另一个世界,没听到他翻身。床单上的殷红鲜血,使盖文皱了眉,他知道自己弄痛了她,但不明白何以会出血。他当初占有艾丽丝时她也是个处女,但她并没有痛的表现,更没有出血。

他再望向他的妻子,突然觉得她好娇小、好孤独。他确实对她没有爱,但他却残暴地利用了她,淑女是不该受到强暴之辱的。

“回**来。”他淡淡地微笑着,柔声说道。他要从容不迫地与她,算是向她道歉。

茱蒂丝挺起肩膀,“不,我不回去。”她坚决地说,她必须先由不让他控制她开始。

盖文骇然瞪着她的背影,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意志的竞赛。他咬紧牙关,起身踱到她身前。

刚才茱蒂线并没有真的看清楚他的身体,现在定睛一看,心中不觉受了些干扰。他的胸膛上覆盖着浓密的黑色胸毛,古铜色健康肤色更吸引住她,他看来强而有力,恍若神只般完美。

“你还没学会,我一叫你,你就得立刻赶到我身边吗?”

她抬起下颔,勇敢无惧地迎视他,“你还没学会,我不会平白听命于你吗?”

盖文伸手抓起垂在她臀上的发丝,一圈又一圈地绕在手腕上,硬把茱蒂丝拉了过去,一把扯开围在她身上的床罩,他将她的肌肤贴向自己。

“目前你或许能藉痛苦来得到你所要的,”她轻声说道,“但是到最后你终将厌倦于这种抗争,而赢的人会是我。”

“你又能赢得什么?”他问,嘴唇紧抿成一线。

“摆脱一个我所憎恨的男人,一个野蛮、诈欺、不名誉的——”她倏地打住,因为他吻住了她。这回的吻不再像一小时前那般,而是温存撩人的。

起初茱蒂丝一直拒绝反应,但双手却已不知不觉抓向他的手臂。他的肌肉坚硬凸起,他的皮肤是那么温暖,不知何时起,她意识到他那摩擦着她胸部的浓密胸毛。

当他更进一步吻她时,他松开她的头发,改而圈锁住她的肩,同时推动她,使她的头枕在他肩窝上。

茱蒂丝放弃了思想,她沉浸于那崭新的欢爱感受,与那梦想不到的喜悦之中。她盲目地弓身向他,探索他后背结实的肌肉,那与她光滑的后背是多么不同呀。他开始亲吻她的耳朵,轻咬着可爱的耳垂。当茱蒂丝双膝一软,瘫在他怀中时,盖文沉声咯笑起来。

他弯身将另一只手臂置于她膝后,嘴唇依然在她颈间徘徊,他将她迳自抱上床。他亲吻她的每一-肌肤,由前额至脚趾,没有一-不曾膜拜过,而茱蒂丝则静静地躺着,只有她的神智是活跃的。

没过多久她便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亲吻,只觉全身无一处不在疼痛,不在尖声抗议。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他的头发,硬将他的嘴拉向她的,她贪婪地吸吮着他的唇,紧紧地攫住他。

盖文自己也已头晕目眩,神智恍惚。他这辈子从未像今晚这样,从容不迫地与女人,更从未想像过这竟会是如此美妙又神奇。茱蒂丝和他一样亢奋难耐,但谁都不曾急于行事,他们都想延长这痛苦的折磨,享受更美好的结果。

当他翻身压住她时,她的手臂紧搂住他,将他更拉近自己。这一次茱蒂丝没再感到疼痛,因为她早已准备好接纳他。她应和着他一同蠕动,起先是极缓慢,直到再也按捺不住,他们的律动才乱了节奏,最后一同在狂喜中爆发。

茱蒂丝终于倦极而沉睡,她的一只腿压在盖文的腿上,散乱的长发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他的手臂。

可是盖文却没有立即睡着。他知道这是怀中女人的第一次,而在某方面他又觉得自己仿佛也失去了童贞。这个想法固然荒谬,但却又是如此真实。他几乎无法计数到底带过多少女人上床,可是今晚却与过去的经验截然不同。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炽烈的激情,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每当他觉得亢奋到了极点时,她们总会突然抽身,可是茱蒂丝就不会,她付出的和他的一样多。

他撩起她散在他颈上的秀发,凑到眼前迎着火光把玩其闪烁的光泽。他将它凑到鼻前,呼吸那淡淡的幽香,凑到唇边,亲吻那柔滑若丝的尾端。她在他怀中蠕动紧贴向他,他亦欺身贴近她。就连在睡梦中,她也要他亲近她。

盖文的眼皮愈来愈重了。在他记忆中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满足与畅快。喔,别忘了还有早晨,他微笑着沉沉入梦。

乔斯.拉恩将他的七弦琴收进皮箱内,对正要离去的金发美女略微颔首。今晚有许多女人主动邀他分享她们的床。婚礼所挑起的兴奋,尤其是眼见一对金童玉女宽衣上床,更使得众人也迫不及待地找寻属于自己的欢乐。

这位歌手是个特别英俊的年轻男子,他那灼热的黑眸与浓密的长睫毛,以及一头柔顺的黑色鬈发,不知迷倒多少多情女子。

“今晚忙吗?”另一位歌手笑问道。

乔斯但笑不语,继续系绑他的琵琶箱。

“我真羡慕娶到那个新娘的男人。”另一男子朝楼上点点头。

“的确,她长得很美,”乔斯同意,“但漂亮的不只她一个。”

“但没有一个像她,”那男子凑向他的朋友,“我们要去会新娘的女仆,欢迎你一起来。”

“不,”乔斯无动于衷地说,“我不能去。”

那歌手暧昧地瞥一眼乔斯,然后抬起他的弦乐器大步离开大厅。

大厅终于归于沉寂,乔斯穿梭于地上数百张供地位较低的留宿客睡觉用的草垫之间,悄悄拾级而上。他实在纳闷现在要去会的女人,是如何弄到一间私人卧室的。艾丽丝.威伦斯并不富有,虽然她的美使她赢得一位伯爵的戒指,但她到底不是什么高贵出身的贵客。

在这时候堡中已人满为患,只有新娘新郎能单独享有一间房,其他人只有挤主卧室或女眷闺房。幸好每张床都很大——一般都有八-见方——加上四周厚重的幕帘,倒也可勉强算是独立的。

乔斯很容易便混入为未婚妇女特别开辟的卧室,有好几个男人已早他一步先进去了。由于那金发美女的床帘敞着一条缝,所以他很容易便找到了她。眼见的她,乔斯不觉亢奋起来。

艾丽丝毫不矜持地对他展开双臂,由不得他慢慢品当她,便急虎虎地吞食了他。她就像一场暴风雨,充满闪电和霹雳。

当一切归于平静后,她不让乔斯碰她。他向来对女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所以就顺着她未加坚持,他从没遇见过那个女人不喜欢在后被拥抱,他起身匆匆着衣。

“一个月后我就要结婚了,”她若无其事地说,“到时候你到我丈夫的城堡来。”

他没接腔,他们都知道他会去的,他只是纳闷她到底开口邀请了多少男人。

一道阳光穿窗而入,其热度搔痒了茱蒂丝的鼻子,她困倦地抬手想挥开它,未果,又想翻身躲开,但什么东西压住了她的头发使她动弹不得,于是她只有懒洋洋地硬撑开眼皮,结果第一眼就看到一张陌生的床顶盖。待她想起身处何处时,一张粉脸立即涨得通红,甚至连她的身体也羞红了。

她侧首转向床的另一边,打量她熟睡的丈夫。他的睫毛虽不长,却很密很黑,他颊上覆盖着新长出来的胡髭。睡梦中,他的观骨不似醒着时那么突兀,就连下巴上的小凹沟似乎也松弛了。

盖文面对她侧身躺着,于是茱蒂丝乘机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她喜欢他那毛茸茸的黑色胸毛,他的肌肉虽结实却不过于纠结。她的目光往下游移至他坚实平坦的腹部。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再往下秦视,她所看见的似乎并不那么强悍有力,但就在她凝视的的当儿,它又生龙活虎起来。

她倒抽了口气,视线立即飞向他的眸子,他不但醒了而且正在看她,这时他深灰色的眸子已几近墨黑。他再也不是她醒来时所见那个孩子气的男人,而是个焚身的热情男子。

茱蒂丝想躲开他,但盖文仍掌握着她的头发,更糟的是,她并不真的想抗拒,她记得她恨他,更记得他与她时的欢快、狂喜。

“茱蒂丝。”他轻声呼唤,那语气令她不寒而栗。

他亲吻她的嘴角,她的双手无力地轻推他的肩膀,然而在他似有若无的轻触下,她已情不自禁地合上眼睑投降了,他亲吻她的面颊、她的耳垂,当她张口喘息时,他及时攫住她的嘴,他的舌尖甜蜜地轻点她的,她登时愕然抽身,他对她微笑着,仿佛他能了解。

昨晚茱蒂丝以为她已对男女情爱有了全盘了解,而今她又发觉或许她仍是知道的非常非常少。

当他再将她拉回怀中时,他的眸子泛着烟灰的光芒,他的舌尖在她口中滑动,特别探索最深幽处的角落。她为他启齿,试探地伸出舌尖品尝他,他比最上等的蜂蜜更醉人、火热、香醇、柔软、坚实。她仿效他的方式探索他的口中神秘,她没想到要羞怯矜持。事实上,她根本不知何谓矜持,何谓羞怯。

当他垂首进攻她的颈项时,她直觉地仰起头,双手贪婪地在他身上探险。她的心跳愈来愈沉,愈来愈乱。当他的唇与舌触及她的时,她差点没叫出声,她真以为自己也许会死于这般折磨之下,她试图把他的嘴拉向她的时,他由喉间发出的低沉笑声使她打了个寒颤。

她几乎神智换散时,他终于翻身压住她,一手爱抚着她大腿内侧,直到她在燃烧的中战栗。当他强而有力地挺身进入她时,她情不自禁地呼喊出声,她所承受的折磨并未获得解脱。她紧紧攀附着他,双腿缠在他腰间,自发自动地挺身迎合他每一冲刺。最后,当她肯定自己要爆炸时,她感到一波又一波的战栗与**解放了她。盖文瘫在她身上,把她搂抱得好紧好紧,紧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但是在此一刻里,她并不真的在乎自己是否会再呼吸。

一小时后,女仆们前来为茱蒂丝着衣,唤醒这对新婚夫妻。

突然间她意识到周遭的凌乱。她的头发、她的身体都缠绕着盖文的身子,床单脏了,落地的部分远多过于还勉强留在**的部分,那张松鼠皮毛床罩更是躺在壁炉前,摩德和琼安一定会糗她的**。

女仆们把茱蒂丝拉下床,为她沐浴净身,盖文则懒洋洋地躺在**,兴致勃勃地旁观这一幕。

茱蒂丝没去看他一眼,她根本不敢去看他,她简直窘死了,她憎恨这男人,他有她所厌恨的一切,卑劣、诡诈、不诚实、贪婪……然而他一碰她,她就表现得毫无尊严。她曾对他——对上帝——发誓,她永远都不会将自己给他。可是他已从她身上得到的,远超过她所愿意付出的。

她几乎没发觉她的女仆替她套上一件薄亚麻内衣,然后再加一件墨绿色天鹅绒长袍,这件衣服上以金线精工刺绣着错综复杂的图案,裙部前方开叉,露出一部分丝质内裙,袖子宽阔至腕际紧收,蓬起的衣袖剪裁成数段宽条,衬出色泽较浅的墨绿色丝质内里。

“现在——这是给你的,小姐。”摩德将一个扁扁的大型象牙盒交给她。

茱蒂丝惊讶地看一眼她的贴身女仆,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只象牙盒。黑色的天鹅绒上躺着宽宽的一条金丝所缠绕成的项炼,每一条编结的金丝都细若发丝。在金练下缀着一排翡翠,其大小形式莫不恰到好处,没有一粒大过于一滴雨滴。

“好……好美哟。”茱蒂丝敬畏地喘息道,“我妈妈怎么——”

“这是你丈夫送你的新娘礼物。”摩德忍着笑解释道。

茱蒂丝感觉得到盖文的目光就盯着她后背,她缓缓转身面对他。眼见他大剌剌地躺在**,古铜色肌肤衬着雪白的床单,她不觉双膝发软,她硬是按捺住自己,单膝微屈向他行礼致意,“谢谢你,爵爷。”

她冰冷的话语令盖文气得下颚紧抽,他本希望这份礼物能使她多少融化一些,她怎么会在**火辣辣,下了床却又冷傲不逊?

茱蒂线回身转向她的女仆。摩德继续为她扣衣扣,琼安则为她编织长发,系上许多金色丝带。她们才一忙完,盖文就命令她们出去,他起身匆匆梳洗修面,换上深棕色紧身衣和紧身裤,外加一件黄褐色羊毛外套,这期间茱蒂线始终不曾看过他一眼。

当他伫立于她身前时,她必须以强硬手段硬逼自己的心跳稳定下来。他对她伸出手臂,挽着她一同下楼加入等待着的宾客。

他们一同出席仪式活动,然而这次却不见吻手或相互凝视。从头到尾,他们都一直一本正经地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