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问没有什么地方开罪过流风,即使她知道流风一向不待见她,可心狠手辣至此,实在让她费解。

究竟要有多恨,多厌恶,才会想要她的命?

抱着受惊不小的许世宁,锦瑟疾步走出竹苑,留下一主一仆两人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剑拔弩张的对峙。

玉连城拳头在袖中狠狠的握紧,握紧,骨节咯吱作响,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后怕的怒意,面无表情道:“流风,告诉本王,你为何要这么做?”

流风心里一沉,他知道玉连城是真的生气了。

他是他的主子,他是他的下人,可十几年的相处,他们朝夕相对,无人时更可以说是兄弟,玉连城对他一向视若手足,从不用主子对下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口气对他说话,可今天,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自称“本王”,用另一层身份来压着他,以此来提醒他,他才是真正的主子,一切都由不得他这个下人来做主。

“王爷赎罪!”流风并不解释,还用的着解释吗,这个女人迷惑他,让他三番两次的沉迷,沦陷,变得心慈手软,他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万劫不复,为了他,为了自己,更为了站在他身前身后的上万人,他想杀她的心不是一次两次了,奈何他把她保护得太好,也包括这一次,明知道在他这个神医面前下药是最下策,可他还是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没发觉,她喝下去了,死了固然好,要是被发现了,也能以此提醒他,他对她的宠爱只会害了她。

玉连城何等聪明,流风的心思在他脑子里一过,便瞬间清晰明了。

在遇见她之前,他一向自负清高绝情,世间女子千千万,能入得了他眼的寥寥无几,身上背负的使命让他对旁的事物心无旁骛,他只知道,血海深仇要报,恩重如山不能负,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恨,怨和希望,死去的人等着他来慰藉,活着的人眼巴巴的看着他的表现,他不能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温润如玉,妙手仁心是他给世人的印象,可谁知,清冷的皮囊下,他的一颗心有多冷情。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冷情下去,或生,或死,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叶锦瑟是个变数。

他知道她的命数,她不会是他的,那朵纹在她肩胛上的妖姬图腾,鲜艳,妖冶,她注定是另一个男人的。

可她温暖。

他是一个溺水的人,在绝望里学会自救,却从此只能活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她的温暖是奢侈的,明知道想要拥有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却仍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拼命的汲取着,自私的想,只要一点点就好了,一点点就好。

她说得对,明知道会输,还这么义无反顾的扑上去,这不是傻是什么?

明知道不能拥有,还这么义无反顾的爱上,这不是傻是什么?

他安慰自己,她就像枲麻,就像罂粟,甜美,温暖,可缓一时之痛,却会带来更痛苦的后果,无数次说服自己要克制克制再克制,不可以放纵自己,可她一出现在眼前,他就发了疯,用无数种理由来自我催眠,枲麻和罂粟他都能戒掉,她他也能割舍掉,再靠近一点,温暖一点,他会适时放手的······

沉默半晌,他缓缓道:“你起来罢。”

流风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沉声道:“王爷三思!叶锦瑟必须除掉!这个女人身份来历不明,有无威胁尚未可知,王爷此时对她如此上心,难免不会被她迷惑误导,若为此失了分寸······请王爷三思!”

玉连城面无表情,目光放得悠远空旷,语气里不自觉沾染上了几分凄楚:“我知道,”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让疏影动手吧,送她走。”

流风似是被他语调里的情绪感染了,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现了一丝无奈和痛楚,垂首铿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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