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张鑫看着她:“不去求求那个昏庸皇帝?他不是挺宠你的吗?你要是肯开口求求他,他指不定就心软让你回去了呢。”

锦瑟抬起头看着天际的明月,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我都不知道我错在什么地方,你让我怎么伏低做小?”

“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回未央宫去了?”

张鑫笑嘻嘻的贴过来道:“不如跟我一起走吧,虽然我的深山老林不如这堆金砌玉地来得舒适,但跟了我你好歹也算个压寨夫人,不会委屈了你的,而且还有这么多手下供你使唤,”他努努嘴示意地上爬着的老鼠和蛇:“比起你这个皇妃差不到哪里去的。”

看着地上悉悉索索爬得满地都是的生物,锦瑟心里一阵恶寒,脸上也丝毫不掩饰:“滚!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奇葩啊!”

被赤果果的嫌弃,张鑫也不生气,只是舒展开四肢在屋顶上躺下来,嘴角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草根,懒洋洋的道:“世人都道荣华富贵可遇不可求,在我看来,这些都是****!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生死全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远远没我这个山大王来得惬意自在,真不知道你还在留恋什么,以前你不是挺淡泊名利的吗?现在怎滴又这么执着了?”

锦瑟抱紧了膝盖,全身蜷缩起来,闷闷道:“那是你不懂,你还没遇上那个可以让你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张鑫摇头晃脑道:“如果遇上那个人的代价是变得像你这样,那我回去多烧两柱香,求求老天爷永远也不要让我遇上。”

锦瑟没搭话,跟一个置身事外的人解释自己的坚持永远是多余的,他又怎么会懂自己的心情。

这时,屋子里突然传来一身凄厉至极的惨叫:“啊!!!!!有蛇、有蛇……”

月笙!!!!

锦瑟一惊,来不及细想立刻纵身从屋顶跃下,屋顶不算高,她落地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一旁的张鑫连忙扶了她一把,一地的牛鬼蛇神立刻散开,她站稳后马上往屋子里跑去,推开门摸黑到床边,一手把月笙拉到怀里一手扯掉还盘在她小腿上的一条竹叶青,拍着她的背道:“笙儿做噩梦了?不怕不怕,姐姐和子矜都在这里陪着你呢。”

被惊醒的子矜点燃了烛火,端过来放在床边,不大的屋子里立刻亮堂起来,月笙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额头上满是冷汗,被锦瑟抱在怀里,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袖,眼神惊恐:“不、不是做梦,真的有蛇……姐姐你相信我,真的有蛇!”说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锦瑟和子矜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眼角的余光撇去,那条误入屋子的竹叶青早已不见踪影,侧耳听屋外的动静,她确定张鑫已经带着他的蛇鼠兵团离开了,心里不由得埋怨起他来,要不是他带了这些东西过来,也不至于在月笙本来就害怕的基础上再度受到惊吓。

月笙一晚上都没再入睡,一双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似乎只要一闭眼睛,那些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就会从四面八方爬过来一样,尽管锦瑟把她抱在怀里一再安抚,可她说什么也不敢闭上眼睛,锦瑟无奈,只好一直点着烛火,打发子矜先去休息,自己陪着她守夜。

直到窗透初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坚持了一晚上的月笙终于忍不住了,睡前还一再嘱咐锦瑟不要走,得到她的再三保证后,她终于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江南,赌坊五楼。

亭子里的男子一身红衣,比女人还妖艳妩媚的面容上满是漫不经心,右手食指屈起,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笃笃”声,而在他的对面,黑衣男子背对着他,看着远处沟壑纵横的群山,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红衣男子正是洛八爷。

许久,八爷开口,语气仍然是那种不着调的漫不经心:“五哥,你还没想好?”

黑衣男子闻言转过身,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八爷勾唇一笑,风情万种:“我能有什么想法,叛军是打着我的名头,我的意思当然是越快越好,不然整天顶着这大逆不道的罪名,想出去快活快活都不行。”

黑衣男子闻言微微一笑:“老八,辛苦你了。”

八爷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鬼魅一笑:“你也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以前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我顾念着我们好歹也算是同宗兄弟才帮你背黑锅,但现在,我有一个要求。”

黑衣男子挑眉:“你说。”

八爷看着自己修剪得圆润精致的指甲,漫不经心道:“事成之后,把叶锦瑟留给我。”

黑衣男子瞳孔猛然一缩。

八爷淡淡一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我相信五哥比我更清楚,以叶锦瑟现在对皇帝的心思,你说,她要是知道这幕后主使者是你,还有可能原谅你吗?”

这句话似乎是戳到黑衣男子的死穴,他脸色都变了。

八爷站起来,缓缓的踱步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道:“五哥,做人不能太贪心,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那我这出钱又出力的,图的什么呀。”

黑衣男子沉默。

“当然,你不答应也可以,我不是在威胁你,该做的能做的我还是会尽力去做,只是,五哥,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

中午,锦瑟出去外面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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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被赶到这废弃宫殿群来,楚宸却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在这里,她还是可以随处走动的。

在四周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走到一处宫墙脚下。

抬头看着七八米高的宫墙,墙上的红漆脱落得很严重,斑驳丑陋,锦瑟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是去年她和楚宸王安两人偷偷溜出去过腊月乞巧时越过的那一处宫墙,侧耳细听,好像还能听到宫墙外传来隐隐约约的闹市叫卖声,她知道,外面就是一处闹市。

低头扒开宫墙下的杂草,那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狗洞还在那里,她苦笑了半晌,转身离开了。

不是没想过要从这里逃出去,可是现在束缚住她的不是这高高的宫墙,而是在议事殿里操劳着国事的英挺男子。

游荡到放生林,锦瑟捞了两条肥鱼回去加餐,国难当头人人自危,现在哪还有人来管这里的放生鱼啊。

刚进博,就见子衿跑过来道:“主子,月笙姑娘不见了。”

锦瑟一愣:“什么?”

“奴婢刚才出去了一趟,回来月笙姑娘就不见了,这四周我都找遍了,没看见人。”

锦瑟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手里串起来的鱼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转身就往外跑去:“找!”

没想刚打开博的大门,迎面险些撞上一个人,定睛一看,满脸阴郁的人不是月笙又是谁。

锦瑟一把抓住她急吼吼道:“月笙,你去哪了?”

月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我醒来看见你们都不在,以为你们都走了,出去找你们了。”

锦瑟一颗心砰砰乱跳,把月笙拉进怀里道:“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会抛下你走掉,以后不许再乱跑了听见没有,吓死我了。”

月笙被她搂在怀里一动不动,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傍晚,子衿做好了饭,擦着手冲屋里喊道:“吃饭了。”

锦瑟正在整改那片荒废的菜园子,闻言放下锄头,走到一边的井边打水洗手,月笙也从屋里走出来,锦瑟招招手道:“月笙,过来洗手。”

月笙看了她一眼,飞快的低下头,磨磨蹭蹭的走过去,锦瑟打了水帮她洗手,她一直低着头,嘴唇咬得死死的,看起来很不安。

锦瑟以为她还对昨晚的事心有余悸,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的,别怕,这不是还有我和子衿在这里嘛,我们不会放任你不管的,今晚我陪你一起睡。”

月笙顿了顿,低声道:“锦瑟姐姐,你和皇上为什么吵架?你能不能去求求他,让他接我们回去啊,我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

锦瑟默不作声的帮她擦干手上的水,掰正她的肩膀正色道:“月笙,我知道困在这个地方你很害怕,很不安,要不这样吧,我想办法让人送你出宫?”

月笙猛地后退了几步,眼里流露出惊恐:“锦瑟姐姐,你又要把我送走?”

锦瑟的手一顿,想起上次把月笙送出去,她回来时的狼狈样,心里一软,口气也软了几分:“我只是……不想你陪着我一起在这里受苦。”

月笙眼里泛起了泪花:“你就是嫌弃我累赘,所以才总是想把我送出去!”

“不是的月笙。”锦瑟连忙解释道:“这宫里波云诡异,什么时候翻了天都不知道,我不想你小小年纪就深陷在这里,你还小,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总要为以后做打算啊。”

月笙拼命的摇头:“外面的那些人都不安好心,在留欢阁的时候是这样,在宫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要我一出去,他们就会想法设法的从我身上榨取利益,锦瑟姐姐,你别抛弃我,我想留在宫里,你去求求皇上好不好,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只要你开口求他,他一定会接你回去的,我们就不用待在这里了。”

锦瑟为难的看着她:“月笙,你要知道,这次我们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来,我并没有觉得是我做错了,这完全是皇上单方面的意思,我现在连见都见不到他,谈什么求他?而且即使我去求他,他也未必会同意让我回来,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你见过多少后妃在被打入冷宫后还能重获恩宠的?”

月笙低着头不说话,眼里的泪欲落不落,看起来很是可怜。

锦瑟拍拍她的肩膀道:“上次把你送出去是我太莽撞了,才让你遇到那些歹人,放心吧,这次我会托人好好帮你物色一户好人家的,不会再让你受苦的,我们先去吃饭吧,等会儿饭菜就要凉了。”

子衿把饭菜端上桌,转身去拿碗筷,锦瑟刚要落座,却听得厨房里的子衿传来一声“哎呀”的惊叫声,锦瑟和月笙对视一眼,月笙眼里立刻流露出恐惧,锦瑟安抚道:“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看看。”

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刚踏进厨房,子衿就一把拉住她的手,锦瑟诧异的刚要开口询问,子衿却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锦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子衿示意她跟自己来。

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外,透过破烂的窗格往大厅里看去,夕阳昏暗的光线下,月笙正神色慌张的左右顾盼,见四周无人,迅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往饭菜上倒了一些透明的**……

锦瑟惊讶的捂住嘴。

子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回了厨房。

锦瑟脸色惨白:“月笙她、她这是在干嘛?”

子衿神色凝重:“主子,我知道您可能一时半会

儿接受不了这件事,可事实摆在眼前,月笙姑娘留不得了。”

锦瑟看向子衿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子衿继续道:“月笙姑娘回宫的时候奴婢就开始注意她了,奴婢派人去查了收养她的那户人家,邻里都说那户人家其实对月笙姑娘极好,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但月笙姑娘似乎并不领情,后来下毒毒死他们全家,走的时候还一把火将他们烧了个尸骨无存,主子,月笙姑娘现在都把主意动到您头上了,您看……”

锦瑟心里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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