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当狱卒把饭甩进牢房里的时候,那些人就像饿了好几天的狗一样,猛地冲上去抢食,其激烈程度不亚于野外电视栏目上的狮子抢肉,锦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胥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习惯了就好。”

说着他便站起来向那抢食的人走去,说来也奇怪,那群人抢食抢得那么激烈,见胥走过来,却还是自动自发的让出一条路,甚至还有个年纪稍大的大汉主动拿起一份饭递到他手里,胥接过,对那些人道:“慢慢吃,小心别噎到了。”

说完就转身向锦瑟走来。

锦瑟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胥也不解释,只是把手中的饭盒递给锦瑟:“吃一点吧。”

锦瑟讷讷的接过,打开饭盒一看,里面的米饭散发着浓浓的霉味,上面只有几片发黄的青菜,没油没盐,她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胥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无奈一笑道:“都是这样的,不吃就只能饿肚子,在这里两年,我们都习惯了。”

锦瑟正想说点什么,门口又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吃饭的动作不解的看向门口,一个狱卒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饭盒走进来大声道:“谁是叶锦瑟?”

锦瑟不解的站起来道:“我是。”

那狱卒把手中的饭盒往她怀里一塞:“有人来给你送饭了。”

锦瑟下意识的接过,那狱卒转身就走。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贪婪的看向锦瑟手中的食盒,对着食盒飘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直咽口水,那模样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锦瑟抱着食盒一下子后退了一步。

胥见状挡在锦瑟面前道:“各位,大家安静点,这位姑娘是我们的大恩人,她是杀了赵子遇才会进来的,我们当中有多少人是被赵子遇坑进来的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位姑娘替我们淮安除了一大害,自己却落得三天后执行绞刑的下场,难道大家要对自己的恩人下手吗?况且叶姑娘三天后就要执行绞刑了,现在是吃一顿少一顿,对一个将死之人,大家还要和她抢食吗?”

这番话果然让众人冷静了下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了一阵,安静的坐回原地继续吞咽着那些发霉的米饭,胥拉着锦瑟坐下来道:“没事了叶姑娘,其实这些都是可怜人,一年到头都闻不到一点肉腥味,不过理智还是有的,你别介意。”

说着就端起之前给锦瑟的那份霉米饭,慢慢的吃起来。

锦瑟抱着食盒犹犹豫豫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三天后不一定会死。”

胥闻言愣了一下,后来竟无奈一笑,道:“恩,或许吧。”

锦瑟连忙道:“你不相信我?”

胥道:“快吃饭吧,等会儿饭菜该凉了。”

见他刻意扯开话题,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讨论,也许是顾及到她这个“将死之人”的感受,锦瑟心里一阵感激,在他旁边坐下来,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香味一下子飘来,旁边坐着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拿眼角的余光瞟着食盒里精致的饭菜,锦瑟拍拍食盒的盖子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过来一起吃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她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连胥也抬头不解的看着她,锦瑟清清嗓子道:“饭菜份量不多,大家都只能分到一点点,所以大家不要抢,一个一个来,我保证每个人都有。”

这些人听到后并没有出现锦瑟想象中那种欢呼的局面,反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征询的目光投向胥,胥不解道:“叶姑娘,你……”

锦瑟大大咧咧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反正我都是个快死的人了,多吃一点少吃一点没什么的,反倒是大家,在这里不知道要蹲到什么时候,要是那个狗官一日不倒台,你们就一日出不去,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吃一辈子这样的发霉米饭?我也只是尽自己微薄的力量来帮帮大家而已,所以,别客气,吃吧吃吧。”

胥还想说点什么,锦瑟却率先打断他:“别说了,就准你做好人,不许我做好事吗?”

胥一愣,随即笑了,道:“好吧,谢谢你了。”

那些人虽然沦为阶下囚,长期的牢狱生活使得他们**越发膨胀,但当锦瑟把食盒里做得香喷喷的牛肉一一分到他们碗里的时候,所有人都井然有序的没有发生争抢,甚至没有人提前动筷子,等到锦瑟把最后一块牛肉发完,大家都缄默的看着她。

胥也发到一块,他夹起那块牛肉,眼里的悲戚一闪而过,对大家道:“吃吧吃吧,别辜负了叶姑娘的一番心意。”

众人这才动起筷子来,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这绝对是他们进这个鬼地方以来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客栈里,楚宸坐在间里,手中的茶杯里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草药味,他慢慢的喝着,就像在品茗一样,动作优,王安站在他面前,神色恭谨的在向他汇报:“饭送进去了,不过娘娘好像并没吃——她把饭菜分给那些囚犯了。”

楚宸脸色苍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嘴角慢慢的浮起一丝笑意:“傻瓜,什么时候都在为别人着想,这些年来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说完又是一阵轻咳,他抬手掩住了唇。

王安担忧的看着他:“爷,您没事吧?要不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一定会把娘娘带出来的,您在客栈里安心养伤。”

楚宸摇头道:“朕没事,你准备一下,今晚随朕去一趟义庄。”

夜黑风高,乌云掩住了月亮,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两条人影飞快的在屋檐上掠过,

带起一阵疾风,来人身手矫健,目标直奔位于淮安城后山的义庄。

义庄建在半山腰,一座古朴破败的的老房子,远远看去,门口悬挂着的两个白灯笼散发着惨白的光晕,在寂静的夜色里尤为渗人。

王安打头,在义庄门口停了下来,蹑手蹑脚的探头往里面一看,看守的老头正倚在门房里打着盹儿,王安踮起脚尖潜了进去,走到老头旁边,伸出手在老头脖子上轻巧一捏,原本呼噜声震天的老头身子瞬间瘫软下去,趴在桌子上不再动弹,王安满意一笑,回身对楚宸招招手,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面巾的楚宸才走进来,大概是刚才运功疾飞扯动了肩上的伤口,他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

没有多余的动作,楚宸和王安分头找了起来,义庄里停放了大概二十来具棺材,黑黝黝的并列着,看上去很是骇人,楚宸找了一会儿,便在一具棺材上发现了目标。

伸手招来王安,后者运功发力掀起棺材盖,两人凑近一看,棺材里躺着的确实是赵子遇,一具被水泡得发胀,双目突出,形态骇人的尸体。

楚宸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戴上手套就开始检查尸体,头发,脸,嘴,脖子,身体,所有的特征都在显示这人确实是被水淹死的,楚宸的眉头越发深皱起来。

突然,楚宸的手一顿,在尸体的脖颈处停了下来,查看了一会儿,给王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尸体翻过来,王安了然,手抓住尸体的臂膀用力一翻,尸体整个被翻了过来,面门朝下趴在棺材里,楚宸伸手撩起尸体的长发,在微弱的灯光下,尸体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五个指印,已经发黑发紫,其中还有食指的位置还破了皮。

王安倒吸一口凉气,不解的看向楚宸,楚宸却没多做解释,只是迅速把尸体翻了过来,又把一切恢复原样,盖上棺材盖,招呼王安迅速离去。

在走出义庄时,王安回头看了一眼趴在门房里的守夜老头,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指尖一发力,远远的朝老头掷了过去,小石子准确无误的打在老头肩胛处,老头呻吟一声,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偌大的义庄里只有一长排的黝黑棺材和他为伴,风声在这深夜里悠远绵长,他眯了眯眼睛,复而继续打盹。

凌晨的第一丝光线洒进牢房里时,锦瑟活动了一下身子,浑身的骨头啪啦啪啦直响。

一夜没睡,她双眼熬得通红,脸上,手上到处都是被蚊子咬出来的红包,尽管身上盖着一件胥给的破衣服,但那些该死的蚊子好像无孔不入一样,她浑身黏腻得难受。

肚子也在这时咕噜咕噜的响起来,昨晚没吃饱,把饭菜都分给囚犯们后她几乎没怎么吃,牢房里的饭菜对于被锦衣玉食养刁了嘴的她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她宁愿饿肚子也下不去嘴。

胥被她的动作惊醒,睡眼惺忪的问她:“不习惯?睡不着?”

锦瑟老老实实的点头,胥苦笑道:“刚来的时候是这样的,忍忍。”

说着他起身给锦瑟倒了碗水:“喝点水吧,你昨晚都没怎么吃饭,肚子肯定饿了,这里没有吃的东西,只能喝水了。”

锦瑟伸长了脖子往门口张望:“什么时候发早饭啊?”

胥头也不抬道:“没有早饭。”

锦瑟诧异道:“不会吧?一天就吃两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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