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耸耸肩:“要说**,魏国远远比不上梁国,梁国的嫡庶之分泾渭分明,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也许只是晚了那么一两个时辰,命运却是天差地别,在魏国,皇子之间的龙权之争都是公开公平的,哪像梁国,只要有个好的出生,哪怕蠢得像猪一样,皇位也是你的,这公平吗?”

“比如梁皇?”

苍鹰笑而不语,但意味明显。

“难道你也是个皇子?”锦瑟又开始天马行空:“小说里不都有这样的桥段吗,皇位之争失败,皇子逃出皇宫,找个地方韬光养晦,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对不对?你是不是这样?”

“像吗?”

“不像!”锦瑟直接否认,洒脱不羁如苍鹰,这样的性格不像是追求权势富贵的人。

锦瑟抱着膝盖,把身子蜷缩成最有安全感的姿势,侧着脑袋看着苍鹰,一口酒,一句话,苍鹰幽深的瞳孔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忧伤,低低的声音回旋在夜色里,伴着声声虫鸣蛙叫,这个男人的侧脸突然就感伤了起来。

“苍鹰,你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这句话锦瑟用了陈述句。

“对于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来说,我确实很深沉。”苍鹰笑得恣意,语气里又多了抹戏谑:“怎么,被我这个有故事的男人迷住了?”

“嘁!”锦瑟不屑的甩头,看都不看他一眼:“给点阳光你就灿烂!”

一觉睡到自然醒。

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爬起来,正搭着面巾准备洗漱,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进来禀告:“叶公子,府外有个楚公子找您?”

楚宸?

锦瑟眼睛一眯,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但还是洗漱完出去“见客”。

会客厅里楚宸依旧一身清贵的紫衣,风度翩翩,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正和宋知府说着话。

见锦瑟来了,起身朝宋知府拱拱手:“既然叶兄来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锦瑟莫名其妙的被他拉出府,莫名其妙的被塞进马车,车帘子放下来,挡住视线,王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爷,坐好咯!驾!”

马车飞快跑起来。

锦瑟瞪他:“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楚宸神秘兮兮的说。

马车行驶了大半个时辰,在一处空旷的草场停下,掀开帘子下车,阳光明媚,和风微醺,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草场上稀稀落落的驻着几只牛羊,远远看去像点缀在一片碧绿上的小野花,不远处一个略高的小山包孤零零的凸起,在一片旷野中尤为扎眼。

抬起手挡着阳光,锦瑟问:“来这干嘛?”

“看那!”楚宸指着小山包,率先跑过去:“跟我来。”

锦瑟不明就里,既然来都来了,索性去看看他想做什么。

王安从车上拖下一大捆东西,边追边喊:“爷,等等我。”

爬上小山包,风呼呼的刮过,吹得人衣袂翩飞,站在山上往下看,三面是刀削般锋利笔直的断切面,爬满绿色的藤蔓,王安抱着一大捆东西气喘吁吁的爬上来,一屁股坐到地上:“累死我了。”

楚宸笑意盎然,踢了他一脚:“别装了,快起来,把东西给我装好。”

王安气呼呼的瞪他一眼,却不敢不从,起身打开包在油布里的东西,几根打磨得很光滑的粗木棍子,结实的油布,麻绳,王安手脚麻利的摊开油布,把粗木棍子用麻绳固定成一个架子,蒙上油布,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遍,拍拍手:“爷,装好了。”

看着这个直径三米左右,跟风筝有几分相似的东西,锦瑟有种不详的预感,颤着声音问:“你······不会是想在这里放纸鸢吧?”

“当然不是!”楚宸朗朗一笑,朝气蓬勃,锦瑟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听得他又说:“我要乘着这纸鸢飞下去!”

锦瑟一口气憋在胸口,自动噤了声,就怕他拉着自己一起“飞”下去。

觑了一眼断崖,少说也有五六十米,这个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他轻狂无知,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学过牛顿的万有引力的知识青年可不跟他一般见识。

楚宸张开双臂感受着和风拂面的感觉,感叹道:“人生就应像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锦瑟看了他一眼,悄悄跟王安咬耳朵:“你家公子没事吧?”

王安摇头:“不知道。”

“他以前也这样?”

“经常这样。”

“不干人事,学鸟飞?”

“嗯!”

锦瑟汗颜。

这边楚宸已经架起大风筝准备往下跳了,王安在旁边看着,也不上前阻止,锦瑟急了,楚宸看起来斯俊手无缚鸡之力,这要是一个不小心一头栽下去,不栽个头破血流才怪,王安作为他的贴身小厮居然也不劝阻。

奇怪的主仆。

“楚兄,你真的要跳啊?”

楚宸拉紧系在身上的绳子,笑道:“这不是跳,这是,飞!”一边说还一边做出一个振翅飞翔的动作。

锦瑟苦口婆心的劝:“这太危险了,没有任

何动力装置,只是靠风力,速度,方向,平衡都很难掌控,还是别玩了。”

“来都来了,不玩怎么行!”楚宸试着在原地蹦了蹦,夸奖道:“不错啊王安,比上一次顺手多了。”

“那是,一回生二回熟。”

“得了,别贫了,到下面候着去。”

“好嘞!”

王安扭头就跑。

锦瑟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也准备“到下面候着”。

这时一阵强风吹来,楚宸大笑:“好了,起飞!”

锦瑟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上蓦然一紧,整个人被楚宸扯过去,还没站定,脚下便已悬了空。

“啊啊啊啊啊啊!!!!!”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锦瑟闭着眼睛大叫出声,眼前一黑,听觉和感觉便灵敏起来,大风筝摇摇晃晃,且一路向下栽去,风呼呼的灌进耳膜,一直束在脑后的发带一松,满头青丝散开,被风吹得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锦瑟抱紧楚宸的腰,像落水的人抓紧了浮木,潜意识里只剩下“一旦放手我就死定了”这个念头。

一路向下,锦瑟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栽下去的时间,却在几秒钟过后猛地峰回路转,风筝急急转了个方向,一飞冲天。

几个来来回回的急转弯,锦瑟心脏一直揪得紧紧的,风筝终于趋于平静,缓速平稳的在半空中平行。

“睁开眼睛看看。”楚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锦瑟拼命的摇头,双脚悬空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正在往一个无底洞里掉,惶恐像团棉花一样塞满了胸口,堵得她连气都不敢出。

“听话,睁开眼睛。”楚宸语气温柔,耐心哄着她。

锦瑟心里有气,摸索着紧紧抱住他的腰,嘴唇碰到他的肩膀,一张口狠狠的咬下去。

这一口是下了狠劲,楚宸闷哼一声,却并不反抗。

锦瑟像只小狗一样对他又咬又抓,楚宸舒心一笑:“要收拾我也要等下去再说,你先睁开眼睛看看,真的很美。”

锦瑟闻言停下动作,犹犹豫豫的睁开眼睛,风太大,眼睛不能完全睁开,眯开一条缝的视线里,脚下的万物变成缩小版,碧绿的草地像一块毯子,悠闲漫步的牛羊点缀其间,一条河在阳光下折射着泠泠波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你听说过酒鸟吗?”

锦瑟满脸迷茫的看着他,楚宸的轮廓深邃,不像流风那样冷酷凌厉,不像玉连城那样俊若天神,那是一种带着点痞气的英俊,,一如此刻,嘴角弯起,笑得没心没肺。

“那是一种一生只能飞一次的鸟,传说中酒鸟原本是天上的神仙,有一次下凡执行天命,不料他一时贪杯,在凡间喝醉了,误了回天宫的时辰,天帝就惩罚他变成一只鸟,四处衔谷子酿酒,只有酒酿成了,喝下才能重回天宫,于是这只鸟就到处衔谷子,到农夫的地里,农夫看见了,挥着棍子赶走它,到晒着谷子的平地上,农妇看见了挥着笤帚要打它,它就一直飞啊飞啊······”

他深沉的声音里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锦瑟不由得听呆了。

“后来呢?就酿好了吗?”

“不知道。”楚宸恶作剧般的笑:“还在酿呢,我怎么知道它有没有酿好。”

“你耍我啊!”锦瑟瞪他。

“没有。”楚宸眉眼弯弯,似笑非笑:“真的有这种鸟,我家里养了一只,带你去看看?”

“谁稀罕啊!”

锦瑟的心一直都提在嗓子眼,时间一久难免觉得呼吸困难,狠狠的掐了楚宸一把:“该停下了吧。”

楚宸见她面色不善,也不戏弄她:“好。”

伸手一拽上方的绳子,“呼”的一声,油纸上面迎风鼓起另一层油纸,风筝的速度一下子慢下来,晃晃荡荡的往下落。

刚一落地,锦瑟立马松开楚宸,抬起脚就踹他:“你丫有病啊!”

王安在旁边傻了眼:“叶姑娘!”

“你闭嘴!”锦瑟气势汹汹的吼了他一句:“还没说你呢,主子脑子进水了,你这个奴才也跟着满脑子浆糊,这么高要是不小心摔死了怎么办?你啊你啊,怎么做下人的,也不劝劝你家主子。”

“我劝得了嘛!”王安一边帮楚宸解开身上的绳索一边小声嘀咕:“连我家主子都敢打,你有几个脑袋掉啊!”

楚宸瞪他一眼:“王安!”又转身笑嘻嘻的对锦瑟说:“刚刚吓到你了吧,我给你道歉,叶兄不要见怪。”

锦瑟白了他一眼:“我要回去!”

“好好好,马上回去。”

锦瑟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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