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府也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再怎么糊涂也发觉事情的不对劲,莫氏对芜儿的婚事再三阻拦,又极力撮合晴儿和晋安王世子的婚事,晴儿是她亲生的,嫁入晋安王府自然对她有好处,但莫氏一向温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宋知府看向抱着他大腿的小人儿,这个最小的庶女平时虽不起眼,性子却是四个女儿中最活泼机灵的一个,遂问:“你说莫姨娘给芜儿下毒,你看见了?”

一句话让众人闻到危险的味道,看来,宋府的后院要变天了。

莫氏脸色煞白,绞着帕子立在一旁,欲言又止,恳求的眼神不时的瞟向王世子,可王世子此时更像一个局外人,饶有兴味的袖手旁观看热闹。

“看见了,那天我去莫姨娘的院子里找五弟玩,听见莫姨娘对二姐姐说要给芜儿姐姐下猛药,不能让她活过及笄,后来她们还在芜儿姐姐的药里下毒。”

宋知府的眼神阴森森的,扫过莫氏和宋烟晴:“此话当真?”

这话像在问宋烟玉,又像在问莫氏和宋烟晴。

“老爷,您别听玉儿瞎说,玉儿年纪小不懂事······”

“我没瞎说,爹爹,莫姨娘还说芜儿姐姐命贱,谁让她亲娘死得早,光靠爹爹的疼爱是没用的,后院的天下还是她来掌管。”宋烟玉又下了一剂猛药,轰得莫氏头晕眼花。

“你是说,这些话是玉儿一个十岁的孩子编出来诬赖你的?”宋知府声音都变了,愤怒到了极致。

“我······我······”莫氏乱了阵脚,她打理后院多年,靠的全是老爷的宠爱和信任,现在,这宠爱和信任不复存在,那后院也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晴儿,你过来!”

宋烟晴瑟缩着往后退。

“过来!”

宋知府的声音越加威严。

见宋烟晴一脸惊慌,宋知府怒由心生,大踏步走过去就要拽她。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的孩子,爹爹,不要······”宋烟晴惶恐大叫,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莫氏眼一闭,完了。

宋知府脸色青黑,几乎想一巴掌扇死这个不孝女。

宋烟晴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泪眼模糊。

锦瑟分明看到,十来岁的宋烟玉,那个看起来天真无害的孩子,嘴角划起一丝狡黠的弧度,转瞬即逝。

这个孩子,有意思。

“世子,救救我。”宋烟晴膝行着爬向王世子,扯着他的袍子哀求声声:“救救我,这毕竟是你的孩子啊,世子·····”

宋知府脸更黑,怒道:“你还有脸说出口,芜儿是你姐姐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宋知府说不出来,痛心疾首。

王世子一脸怡然,好像一切都和他无关。

“那还不是爹爹你偏心!”宋烟晴破罐子破摔的大吼,积怨已久的怒火让她的面容都扭曲起来:“从小到大,除了姐姐,你正眼看过我们吗?你眼里从来都只有姐姐,吃穿用度,她的都是最好的,我们都是您的子女啊,我的样貌才艺哪样比她差了,可您在意过吗?您心心念念说姐姐半个月后就要及笄了,可我呢,三个月后我也要及笄了,你绝口不提,或者,您根本不记得这回事,姐姐命好,及笄后就要一门好亲事等着她,我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打算把我许配给南浔的县太爷!就因为我是个庶出的,所以这辈子都只能低人一等了吗?我不甘心!”

宋知府一口气提不上来,憋得满脸发黑,他是打算把这个女儿许给南浔的父母官,但那是因为那个县官年轻有才,为人正直清廉,不失为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去处,没想到,到这个孩子眼里就别扭曲成这样了。

“混账东西!那你也不能作出这种事来啊,你这样让你姐姐日后如何自处?难道你们两姐妹真的要共侍一夫?”

见宋知府口气软下来,宋烟晴连忙打蛇随棍上:“我和世子是真心相爱的,只要能随侍世子左右,我不介意做妾。”

“你!”宋知府为这个女儿的目光短浅叹息:“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晴儿,你怎能这般糊涂啊!”

莫氏见他神情松动,忙不迭的跪下:“老爷,您就成全了晴儿吧。”

宋知府一见莫氏就大怒:“闭嘴,给芜儿下毒这笔账要怎么算!”

莫氏白了脸,颤抖着噤了声。

锦瑟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一边抓过餐桌上剩下的花生边吃边感叹:现实版的后院斗争啊,莫氏以后的日子估计不好过了,男人最注重什么?面子!里子可以没有,但面子不能丢,更何况还是在玉连城和晋安王世子面前丢脸,等会曲终人散,看宋知府不剥了她一层皮。

正乐着,突然感觉一道视线火辣辣的投在身上,顺着视线来源寻过去,王世子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那张刻薄的脸显得更薄情无义。

锦瑟对这个所谓的晋安王世子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没半点好感,先不说长了张讨人厌的小白脸,就这动不动拿王府权势压人的性格,勾搭未婚妻庶妹的无耻行为就够让她鄙弃的,此时见他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当下也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眼里的鄙视之意展露无遗。

王世子不但不生气,反而冷冷的抿唇一笑,意

味不明。

就在厅里剑拔弩张的时候,门口传来娇弱的女声:“爹爹。”

宋知府回头,脸色苍白的宋烟芜扶着婢女的手站在门口,一身藕色衣裙飘然若仙,只是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和虚弱。

“芜儿,你······”宋知府不敢置信,前一刻被玉连城宣布无力回天的女儿此刻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镬住了他,使得他的声音都忍不住带了颤抖。

“爹爹,女儿没事。”宋烟芜撩起裙摆走进来,视线在表情各异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锦瑟脸上。

“这位就是叶公子吧?小女子拜谢叶公子救命之恩。”说着就冲锦瑟盈盈一拜,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素色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晃,说不出的扶风弱柳,赏心悦目。

锦瑟连忙制止她的动作:“诶,别别别,我只是个打酱油的,治好你的是我家公子。”

说着献宝似的挪开位置,把一直静默在一旁的玉连城推出来。

莫氏在一旁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看着宋烟芜给玉连城行了一礼,虽气息不稳,却并无大碍,怎么看都不像是行将就木之人,难道,这玉连城的医术真那么了得,连天下奇毒玉罗豆都能解?

宋知府也是一脸疑惑:“芜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烟芜浅浅一笑,美目流转:“爹爹,莫姨娘,二妹,世子,今天大家都在,那我就把话说清楚吧,我不是生病,是中毒了。”

答案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听当事人这么直接的说出口,众人还是被惊了一下。

莫氏吓出一身冷汗。

回忆起一个多月的那天,宋烟芜仍然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月上中天,她和贴身婢女到偏院去看望生病的奶娘,奶娘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宋烟芜从小和她亲厚,听说她感染了风寒,顾不得春夜寒深露重,提了点吃食就去看她。

和奶娘说了些体己话,见天色不早,就匆匆和丫鬟回自己居住的岚香院。走到半路,丫鬟小香捂着肚子说肚子疼,宋烟芜便让她去解决,自己一个人走回院子。

怎知经过几个庶妹居住的宜兰院时,院外密密麻麻的草丛里隐隐传出女子压抑的呻吟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未经人事的宋烟芜不明就里,以为是府上的丫鬟婆子病了不敢声张,在这强忍呻吟,一时怜悯心起,遂拨开草丛想一探究竟,没想到拨开草丛,月光映照下,两具**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女子白花花的胸脯暴露在空气中,姣好的面容因愉悦而扭曲,随着男子的律动口齿不清的说:“世子······世子,您轻点······奴的葵水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不知······是不是······怀······”

话还没说完,男子的动作一顿,顿时性致全消,语带责怪:“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人拿点红花,自己解决,记住,干净利落点,别让人发现了。”

“世子,您······”女子闻言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男子不耐烦的起身,抓过一旁的衣袍穿上:“这个孩子名不正言不顺,不能留下来。”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进宋烟芜耳朵里,激起千层浪。

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庶妹,一个是不久就要成亲的未婚夫,这冲击不可谓不大,但宋烟芜显然来不及悲伤,脚下一动,“啪嚓”一声,轻微的响动却让那两个心虚偷欢的人齐齐将视线投在她身上。

和未来小姨子偷情被未婚妻子抓了个现行,王世子一不做二不休,一个手刀砍昏宋烟芜,喂她吃下玉罗豆囊,引出她体内潜藏的毒素,让她长久的陷入昏迷,制造恶疾突袭的假象,并盘算着在她及笄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喂她吃下玉罗豆粉,以此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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