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明相当好脾气,他居然没有恼怒,只是用余味悠长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欣赏着陈年花雕的清澈之色:“小怜,我一直看你都是好的。老乌没有荐你的时候,我已留意你一段时间。你这人,精,精得像天山的雪种白狐狸。一身亮丽的皮毛,四肢矫健灵活,踏雪无痕,懂得用水漉漉的眼光勾引人。若被猎人抓住,你就装死,一旦猎人松懈,就夹着尾巴逃走。”

我眯着眼睛:“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鸣哥也!”

老明笑得眼神都是红艳艳的水光,仿佛醉了:“嘿,有时候,我都被你外表给骗了。吴还怜,琼州的吴还怜,城御四方军的吴还怜,还怜……还怜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让人联想起邻家病弱无依的女孩,联想起委屈求全的倌儿。说起倌儿,我最近认识了一位倌人,身段好,皮肤水,唱功妙,性子单薄,说话倒是实在,挺有趣的。可喜的是他心肝实在,说了很多他自己身世。最巧的是,他的的名字同你一样。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他呢?”

我心里咯噔。

“哦,他是红袖天香的。”

“不认识。我从来没有钱去那些地方。”我黑了,“名字有相同不足为奇。那年头随便捞个村姑,都说自己叫小芳。”

老明那狗鼻子仿佛嗅到了肉。

老明摸着下巴,狐狸看着逼到墙边的兔子:“不认识吗?不过他说认识你。”

我嘴角一抽一抽。

老明突然靠着我耳边吹了一口暧昧的气:“他说,他认识南宫透

。”

我看着老明,眼神无辜:“……”

老明挺直腰,仿佛放弃了我表情上的蛛丝马迹,转而给我说八卦:“南宫大将军还有个宝贝女儿,叫做南宫透,刚好就是你这样的年纪,听说在三年前就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小怜,你认为这事有巧合,还是别有苦衷呢?”

我继续当一只无辜小绵羊:“不知道呢。”

我不承认,他能奈何我?

老明兴趣浓浓,一字一句慢悠悠说:“盗用他人名帖从军,是要坐牢的。若盗用的人偏偏在军队步步高升,当上参将副将,恐怕要充军流放。”

我哈哈哈笑着。

老明也哈哈哈。

我们两人笑得泪花都出来了,笑得无比虚伪。

我说:“妓子无情,戏子无义,那倌儿一定是忽悠你!”

“不怕死,连我都敢忽悠!”

“肯定骗你!”

“若想要知道他是不是骗我,很容易。”老明笑得无比美好友善,举着手掌,拍了两下,“我特意把红袖天香的还怜请过来,咱当面审一审他。”

我当场一愣。

此刻,花厅侧面拱门走进来一个身材曼妙、扶风弱柳、低首敛眉的妖媚倌人。

红衣纤柔,盈盈拜下,未抬头而声扬。

悦耳的声音如同透着红光的美酒:“还怜见过明公子。”

浓郁的一阵兰香。

“咯噔”——

我就从椅子上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