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努力告诉自己,我是来听《白蛇传》的,不是来玩小倌的。

“后来怎么样?”

“后来?什么怎么样?”

“白——蛇——传——”我扯着唇线,缓缓抓起茶杯。

这茶杯是精品,正宗的官窑出品,所以——

砸到他的门面上,应该不辱没他!

“小,小小姐,你别喷,别!”他害怕了,稍微前倾着身体,松散的衣襟就更随意偷懒,那双四处不停飘动的精致凤眼安定下来,朦胧的风情中透出清澈,“那天还怜在天桥说到哪里?”

我呷了一口茶水:“白娘子为了救出许仙,要水漫金山寺。”

他抿着朱色鲜艳的唇,站起来,拿出怀里的小金柄折扇,散开,摇着,缓缓踱着莲花步,像在台上唱着大戏:“白娘子有着千年的道行,她立刻化为一条巨大的蟒蛇,铺天盖地,蜷曲在金山寺的小山前,挥动着巨大的尾巴,激起钱塘江的大潮,想要用水来逼着法海放出许仙……”

他的声音恰恰控制着沉缓动听,偶然挑出轻盈的尾音,好像跳跃在阳光下的微尘。

午后放松的休闲感。

缓缓而过的一下午。

不知不觉天已黄昏。

“……白娘子囚困在雷锋塔里面,每日吃斋念佛,等着有一天罪孽满了,可以脱离雷锋塔之苦。之后,西湖的几百年,一直风调雨顺,民风富态,传说是雷锋塔里面的白娘子的功劳,百姓们一直供奉着白娘子的长生位,希望白娘子能早日功德圆满,重获自由。”

他压着小腰,躬身拜下,小心问:“小姐,故事讲完了

。”

我愣了一下:“许仙呢?”

“许仙?”

“许仙没有救白娘子吗?”

他恍惚第一次听见这样奇怪的问题,把倌儿的职业小动作都忘记了,显得自然清爽:“许仙能救白娘子吗?”

“……”我无语。

“许仙只不过是一介凡人。”

我心底有说不出的感觉。

“小姐~~”

“嗯?”

“你想听失传的《白蛇传》吗?”

我:“什么失传的《白蛇传》?”

他抛出绵柔如同缠丝的媚眼:“还怜还有故事,也是关于白蛇的。”

我最喜欢:“嗯嗯!”

最舒服的椅子让出来。

他不客气坐下:“小姐要不要喝酒或者吃些小点心?”

我看看真丝布铺叠的桌面,只有一小碟花生,还有一壶茶,一壶酒。

这些都是红袖天香免费提供的。包厢的费用我已付了一片金叶子。金叶子钱是属于楼子,而陪场小倌的打赏则在客人点的昂贵的酒水、小菜中分挪。我不对他毛手毛脚,我又是干喝茶的货,这位叫还怜的小倌儿就真的可怜了。

他这下午等于白干。

我的小荷包没有钱:“我家公子回家了。”

他眼珠子低低转了一圈,眼眸潋滟带清澈,小心问:“那么,你家公子结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