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时起床。由生米街起程,经官山铺打尖,途次得程军长报告称:“第一师在箬溪附近,激战二昼夜,未知结果如何?”

此次始谋不臧,两师分属,(任人指挥),指任最艰危之任务,使我忠勇将士,死亡过半,牺牲程度如此之大,而反受人讥刺,中正之罪,尚能自赎乎!

晚八时,抵高安城。

10月15日蒋介石确定蒋之亲军第一军第一师“死亡过半”,“而反受人讥刺”,一面自省谋划不当,亦有怨愤在其中。总攻日期为11月1日。

因病不能六时起,自叹曰:怀安愉惰,以待來年,德业其能长进乎。

上午,对补充第五团训话。

下午,由奉新出发,行四十里,石鼻街宿营。沿途民众争瞻风采为快,见此聊慰战士之心。

11月1日,蒋介石令各部向南昌及南浔线一带发起总攻。

李宗仁负责肃清赣北,截断南浔铁路;中央军自奉新向南浔路进攻,占领乐化东站,然后和左翼军夹攻涂家埠车站;右翼军,自万寿宫经过南浔路之蛟桥,牛行西车站,再南下包围南昌。总方向是截断和占领南浔铁路,然后围攻南昌。

拂晓,得南昌车站敌宵遁之报,急令搜索追击后,乃由阳灵观出发,经蛟桥至南昌火车站,与朱总指挥商定监视城敌计划。

电史大林、加列宁、拉可夫华拉送拉夫,贺苏俄革命第九(周年)纪念。

电孙文大学学生,代贺苏俄革命纪念。

城敌欲藉方本仁为护符,以迁延时间,恼甚。

晚,静坐至十时后就寝。

7日,朱培德第三军占领南昌。孙传芳临阵脱逃,从九江顺大江东去,回到南京。蒋介石再令各部收拾直系残部。

继两湖之后,北伐军再得江西也。

早起,闻城内残敌尚未开城,愤甚。乃令朱总指挥督攻之。

本拟派第一二师入闽,以对浙问題速决,而身边亦不可无主军,故暂难派遣也。令第二师仍开至涂家埠集结待命。

电李宗仁,希速占领马当。

正午,接报敌已陆续出城兵。本军即派警卫团入城维持秩序,民众欢迎革命军,若大旱之得甘雨也。欣然曰,唯此足以慰总理及已死将士之灵。

驰电张、谭二主席及李、何二总指挥报捷。电迎孙夫人來赣。

下午,假寐伤风。

晚后,唏然曰,三年來酸辛泪,时自暗吞,历史无事实,事实决不能记载也。知我者,其唯鬼神乎!

这“晚后唏然”语,所示意何?

11月8日离上海之清党行动尚约有半年,记述上段心情时,蒋之军事的成功已近于一种澄清阶段。当国民革命军由广东向湖南推进时以唐生智为先锋,长沙可谓不攻而克,以后攻取铁道线上汀泗桥及贺胜桥两处险要,双方死伤均多,然其解决亦迅速。只有进兵至武昌城下时,不意吴佩孚部队决心坚守,北伐军又缺乏攻城炮,以致战局胶着达40天。蒋虽决心取得此重镇,9月4日至5日攻击准备时尚且扬言“虽至全军覆沒,积尸累邱,亦非所恤”;一到死伤狼藉,而对方坚壁如故,也只能下令暂停,而不久江西之军事行动亦陷逆境。

右翼在江西之行动原采取“攻势防御”,预计孙传芳不过指使福建之周荫人威胁赣南,不料孙集团由南京倾巢而出,于是南昌之争夺战亦进入拉锯状态。北伐军两度进入又两次被逐出,攻者处于外线作战之态势,总因地形困难,部队间之协同不易,曾一度陷于危殆。只有武昌攻下之后才整个地改变计划:一方面放弃对南昌之围攻,一方面先调集部队,集中行动于南浔铁路上各城市,以断敌归路。新战略至11月上旬而生效。5日占领九江;8日南昌城内残敌只三千余,已接洽开城投降改编。至此北伐开始才满四个月,国民革命军已取得三省省会,吴佩孚与孙传芳两个军阀集团已大致被击破。蒋介石麾下对敌之杀伤虏获不计其数,收编对方部队至少亦在本军两倍以上。既有长江中游之要镇在握,而何应钦部自广东东江进兵福建及浙江,又有敌后之策应,预计东南指日可定。蒋总司令叱咤风云,业已电邀孙总理夫人、孔祥熙夫人携其“三妹”(宋美龄)往南昌“同來一叙”,理应踌躇满志。而他此时反留下一段需鬼神作见证之心情的记录,只表示他曾未左右如意,所行事大致与本心相违。

早起待报:白参谋长在汉口附近缴获敌械万余杆,俘获师长岳思寅、唐福山、蒋镇臣、郑俊彦部旅长李彦俊、王良田与杨赓和等以下(各级官长),及士兵二万余人。前在吴城庐香亭部之刘士林、崔金松,一被杀,一自戕,所部亦无漏网。

孙逆五省之兵力,除孟昭月旅外,鲜有孑遗。我军以二万官兵之牺牲,歼灭敌六万余人,虽痛定思痛,而东南之大患除矣。

下午二时,入南昌城,即往医院慰视前次攻城遗留之伤兵。

晚,会见各将领去后叹曰:“甚矣,气度宽宏,肝胆忠义之将实不多见,但有感痛而已。”

蒋介石于9日下午二时,骑战马,着披风,盛装入南昌。

南昌,原名洪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西临赣江,滚滚北去,诗人王勃留下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千古名句。蒋介石颇为中意这个江南名城,11月9日在这里设总司令部。

在总司令部,官兵们见到了两位新來的座上客:

一为张群,蒋任张群、代钮永建为总参议;

一乃黄郛,來自上海,也是蒋的“换帖”把兄弟。

张、黄都是政学系重要人物,常穿梭于南北之间。1924年,黄曾一度出任北洋政府内阁总理。两君,西装革履,举止从容,能言善辩,一代才人。秋天已过,为什么这时候才“鸿雁南归”?盖因“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得江西,军心、民心大振。国民革命军再作部署,编为三路大军:

唐生智统西路军,联络陕西冯玉祥,进攻河南。唐生智的第八军由长沙北上时,在武长路岳州一带,缴获得溃退敌军的大批武器。后自嘉鱼渡江,汉阳、汉口之吴佩孚部仓皇撤退,又得了不少械弹,接着又得到了规模甚大的汉阳兵工厂的管理大权,于是将所部扩编为4个军,李品仙、叶琪、何健、刘兴都升为军长,囊括武汉,据大江以北。

扩编风既开,四军亦随之效尤,张发奎的十二师扩充为第四军,黄琪翔为副军长;陈铭枢的二十五师扩编为十一军,蒋光鼐为副军长。

蒋介石忽有感概,认为:人身关系操之过切,亦能产生相反之后果:一方面愈广为招揽,一方面则对所属均难信任。一方面愈以公诚无私之力量感召,一方面则更促成彼此在心理上之计算。其情形有如蒋介石9日日记末尾所叙。

奢靡趋俗,招摇败名。

陈洁如同样沒有逃脱毛福梅、姚怡诚的悲惨命运。蒋在个人婚姻问題上总是喜新厌旧的,就在蒋介石与陈洁如结婚不久,两人眷恋还如胶似漆的时候,他又偷偷地爱上了另一位女子,这就是后來的宋美龄。1922年的一天,当蒋介石去孙中山的公馆商谈国事时,偶然见到了宋美龄。这时,宋美龄正在妙龄之期,风姿卓绝,蒋介石一见倾心,便在暗中拼命追求,而陈洁如尚蒙在鼓里,一无所知。此后不久,蒋介石便对陈洁如渐渐冷淡了,有时甚至“以洁如治家无方,教育幼稚,不胜怨恨”,寻找各种借口挑起事端,说她“奢靡趋俗,招摇败名”等等。最后当蒋介石和宋美龄确立了恋爱关系后,终于将陈洁如和姚怡诚、毛福梅等一起彻底抛弃。

四时,起床,拟口号及新兵问答语。

六时,由九江起程,车中独坐深思,并看王阳明格言。

下午一时,到南昌,召集补充二团训诫。

电催郭沫若制订俘虏宣传大纲。

凡事非亲手经办,即无着落,甚叹内外挟持,此心无时或快耳!(退念益切矣)。

蒋介石即在北伐初期,已有创造一种新中央体制之动向,如:不待力量成熟即企图席卷江西问鼎中原,原则上接受宋子文之中央财政,以军校学生填补各部队之干部,提倡军用航空并初步建造无线电联络网。然则各种企图之后,仍待其人身操作。这一方面固然由于草创伊始,无成例可沿,蒋只能以本身勤奋代替组织制度之不足;一方面则因他不放弃只有自己才能身体力行之优越感。他因之说及:“凡事非亲办即无着落。”

上午,电嘉刘佐龙,分一师加入鄂西战线。

电谢武昌市党部欢迎。

别陈其采。

下午,批阅文书约百数十件。

傍晚,电令唐生智全权办理鄂西市。

内部两派意见甚深,不能解除,亦无法消弭,令人痛心(原称为“使余当其冲者为难也)。

在迁都问題上,蒋公开声言同意迁都武昌,并发表通电,提出以迁都武汉为宜。但他又说他不能住在武汉,必须住在南昌。而在实际与中央委员磋商时,又力主迁都南昌。他很想把首都握在自己手中,使中央完全听他的摆布。但南昌太偏僻,根本沒有当作首都的条件,大家都不赞成。各委员们均先后纷纷到武昌,将蒋孤立于南昌。11月26日,中央议决迁都武汉。各员先后來到,并电请迁都。但蒋沒有达到目的,死不甘心,依然待在南昌,不到武昌來。李宗仁说蒋又在“私心自用”了。

上午,电请谭主席速驾南昌。

九时,下船,溯漳(赣)江,迎中央各委员。午正,即在中途相遇,握手欢甚,偕至南昌。

下午,招待各委员,不能作事,并与商定在庐山开会。

晚,宴各委员。席间,演说北伐经过。

与叶楚伧、邓演达谈至十二时。

12月2日,首批迁都北上的委员宋庆龄、徐谦、陈友仁、吴玉章、王法勤,苏联顾问鲍罗廷等一行十余人路过南昌去武汉。当天晚上蒋介石在南昌设宴招待各委员。席间,蒋介石向各位委员报告北伐战事情况,说:“这次北伐,其性质不单是中国国民革命,完全是世界革命在东方革命的一个起点。”接着他介绍了军事上取得的胜利,然后说:“观察全国的形势,不由得我们不抱乐观,我们的敌人内部已发生破绽,自相冲突,用不着我们用大队去打,只要用政治手段,就可以解决。国民革命,已快将成功,我们的政府,已可统一全国。”并决定抵南昌的各委员于12月7日到庐山举行中央会议。

上午,电何应钦,第一路集中衢州,候同入杭。

十时起会议,议决:(一)对安**问題,决定消灭孙传芳,联络张作霖。(二)工运主缓和,农运积极进行,以为解决土地之张本。余谓只要农民问題,则工人问題亦可同时解决。众意以为然。下午二时散会。

四时,开会,议决财政统一一案。有人提议取消主席制。余附议。最后,余自提议请汪速回任案,众俱赞成。

在这次庐山会议上,作出了如下几项决议:一、在军事方面,由于南京和上海尚未收复,孙传芳还残存部分兵力,所以对奉系张作霖采取绥靖政策,以便彻底消灭孙传芳,仍用各个击破战略。二、积极开展农民运动,推动土地革命。三、凡北伐军克复的省份,财政归中央统一管理。四、取消主席制的一长制,改为委员会的合议制。五、电请汪精卫回国复职。

蒋介石对以上的决议都表示同意,但他却突然改变了自己提出迁都武汉的主张,提议迁都南昌,让各位委员留驻南昌,理由是为“政治与军事发展便利起见”,蒋介石强调政治应与军事配合,党政中央应与北伐军总司令部在一起。

但是,武汉的地理位置要比南昌重要得多,优越得多,这是任何人都否认不了的。武昌水陆交通都方便,北上可以指挥京汉线作战、东下长江可指挥宁沪战场。如果说北伐军总司令部应与中央设在一起,蒋介石为何不可将自己司令部迁移至武昌呢?所以蒋介石的理由实在不成其为理由,会上被各位委员们质问得理屈词穷。会后,12月8日,各委员便下庐山径往武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