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是那身青衣,这近十天,穿在身上就不曾换洗过,她抬头望了眼眼前的阁楼,阁楼分七层,每一层的入口皆为不同,接待的人与接待者自然也不同,而她所在,乃是最偏的一个门。正值入夜,阁楼当中热闹非常,门口各类身着花衣的女子,薄衫罩体,对着那门口而过的男子呼呼呵呵,娇笑软语。夏紫候一站在那里,便立刻引来无数女子的青睐,那些莺莺燕燕衣衫半披,婀娜多姿的飘到她面前。

“呦,这位公子,可是新来的?这风尘阁,可是这康平皇城排名第一的阁楼,公子,里面请吧。”

“公子,让花容来服侍公子吧。”

“公子……”那些女子粉面花香,过于刺鼻的味道让夏紫候神情更加冰冷,眉头紧锁忍着将眼前的人都一掌了决的冲动,一甩衣袖抬步走了进去,一位身着大红色的女子正忙乎在那些男人当中,时不时被吃个豆腐,时不时温尔一笑,直到回过头看到夏紫候时,那笑意略略的收了回去,她朝一旁的婢女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婢女点了点头。

“呦,这是新来的姑娘吧?玩女扮男装啊?有趣,着实有趣。花姨,这姑娘本公子包了。”夏紫候脸色一黑,抬手就要废掉他伸过来的猪手,他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调戏于她?真像往往只被少数人知道,一路走来,就这个一身油肠的人看出了她女子的身份,在她神情狠辣间,那一身红色的老bao身形飞快的飘了过来,将夏紫候的手按了下去,一巴掌轻扇在那客人的脸上,那客人调笑着道“怎么?花姨可是舍不得啊?哈哈,多少你出个数。”

“哎呦,王公子,您就别拿我孤家寡人来玩笑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子,花姨我的客人呢。王公子,您这是喝高了吧?花容,给妈妈我把王公子伺候好了。”

“哎。来了。王公子,今儿花容来伺候您可好。”之前在门口的那位花容姑娘朝夏紫候嫣然一笑行了个礼,转过身去扶那位明显喝高了的王公子。美人在怀的王公子,从锦衣玉带的衣衫里面摸了半响,摸出几张五十两的银票递到花容手上,挑衅的朝夏紫候扫了一眼。望着花容笑的好不猥琐,连连点头“好,好。”那位肥头大肚腩的王公子走了之后,花姨才微微松了口气,但是看到夏紫候那即将发怒的脸色,心里又是一阵发毛,夏紫候扫了他一眼。“花一,你最好给本座一个合理的解释。”

望着抬着步子走上楼去的夏紫候,她抹了一把汗,又巧笑倩兮的在人群里面笑面如花。

花一一袭红色衣衫,红唇粉黛,尽显大气雍容。他半跪在地上,神情再不见在大厅当中的随和风趣。因为面对眼前的人,他风趣不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在一次暗杀任务中失误,他也不会男扮女装被调到这个地方来当老妈子,尽管所有人都以为风尘阁背后的主子是皇城的某位大人,但是,实际上连那位大人都不知道花一是直接听命于夏紫候,只不过是借他的身份在皇城有了一份掩人耳目的后台罢了。

“那人,本尊要他死。”

“主子,王公子可是西凤兵部尚书王冉之子,兵部侍郎。这……”花一微微的迟疑看在她的眼中早已经不再是迟疑的问题,而是忠心与否的问题。

“花一,几年不见,是不是忘记了刑罚的滋味了?还是翅膀硬了?”夏紫候躺在软塌上,侧过脸望向那水日缸里面的金凤鲤鱼,神情淡淡。

“属下不敢。属下必定让他生不如死。”花一低头应下,是他久居这样的环境里面,渐而成了顾忌太多的习惯。主子曾教过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不想受制于人,必得制于人。

“花一,两天之内,将火凤莲的位置给本座查出来。”夏紫候是个外行人,她并不懂火凤莲的具体事宜,但是,眼前的人必定是懂的。花一,也算是她为数不多却值得信任的手下之一。她起身青衣划动间已经步至窗边,窗外是一片灯火通明,从这里甚至可以远远的望见西凤皇城,那红墙绿瓦,十里延绵不绝的驻在那,一派尊贵奢华,带着些微已然成熟的帝王之气恢宏了整个康平城。

“主子,火凤莲本是西凤皇室之物,早在两百年前西凤先祖驾崩就一同移入了先祖皇陵。”

“你是在告诉本尊,你找不到?”

“主子,属下不才,此图唯有西凤太子韩澈手中有,必下曾去过太子府,戒备森严,十步一卫,五步一兵。”他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太子府的确是戒备森严,多少英雄豪杰为了火凤莲而葬身于太子府,进太子府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罢了,此事你不必插手,明日本尊要见到太子府上的防卫图。”她挥了挥手,示意地上的人起身。原本刚正的男儿,五年的时光,被磨练成了能伸能屈之人,心里也在琢磨着,等天下大局定下,便将他领出这风尘阁,还他一个正当的位置。

“是。主子,你要是再不来诏属下,属下还以为被遗忘了。静公子可好?”花一跟夏静两个人曾是棋鼓相当的棋友,之所以跟了夏紫候,刚开始不过是因为给夏静的承诺与赌言罢了,现而今,被深深折服的,不仅仅是她那高深的谋识,还有那杀伐果断的狠劲。

“于本尊而言,本尊身边每一个人都重要,你是,莫如是、彩痕亦是,去吧。”夏紫候抚了抚眉心,略带疲态,不知现在的静儿怎么样了,两个月内,她必要得到火凤莲。而今已经过了十天了,风雨兼程的赶来,不是为了他出些什么事再风雨兼程的赶回的。

第二日,深夜人静的深夜里,一抹身影划破夜空往太子府的方面急速而去。夏紫候一袭黑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面容以黑巾遮挡只露出了一双明眸微墨。

她扫了眼太子府那挂着匾额的三个烫金大匾,门口挂着一排灯笼,甚至与她那摄政王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门口站了近十来个人,从外貌上看,个个身高身形都如出一辙,红灯笼在夜色里面容易照出影子,夏紫候收回视线回忆了一下脑海中记下的地图,从一处缺口处翻墙而进。

就在她翻墙而进不久,另一抹黑色的身影也刚健利落的闪身进了太子府。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夏紫候多次险些被发现,她无声的落到太子书房的房梁之上,顺着房梁再落到了地面,那陵寝的图到底在哪里呢?她衬着外面灯笼的光亮细细的从书房的一角一件不留的慢慢摸索过去,随即又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声响,夏紫候一个闪身躲进了屏风后面。来人跟她一样的蒙着脸,那双英气的眉斜习入鬓,竟然带着一抹似曾相识,她尽量将自身的气息隐藏了过去,却还是被发现了,那人突然往这边袭击而来,夏紫候连忙抽出腰间的银鞭挡了过去,他顺手抓住,一条鞭子瞬间被绷直。

“把你拿的东西交出来。”

“哦?就凭你?”夏紫候语气淡然带着一丝嘲讽,心里却一丝也不敢放松,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在与苏倾对敌的时候才会有,如今倒是又多了一个。

“就凭我。”两个人在太子府的书房无声的打斗了起来,此时房梁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他手中握着一个白玉的勋,墨黑的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的两个人在斗得你死我活,丝毫称不上手下留情。而那下方的两个人却还没有发现他。他不由哧的笑出声来。

“尔等不知道何为鱼翁得利吗?”

“哼,得利?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得利。”那黑衣人手挽了一个剑花剑气直指房梁上的人,那人一身蓝衣,锦玉缎带,宝冠高戴,明明生的是俊美儒之相,却偏偏带上了三分风流不羁,七分俊贵气。夏紫候愣了愣神,料想这人大概就是太子府主人,韩澈。

“告辞。”那黑衣人从窗边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面对如此森严的防卫完全当成一种罢设,那些护卫眼睛还没看清,就见人影已经远远的消失了视线里面。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看清。夏紫候衡量了一下自己逃出去的几率,看了眼眼前朝她笑的风流倜傥的男子。

“既然来府上做客,何必急着走呢,长夜漫漫,把酒言欢如何?”他手中的勋收回蓝衣锦带当中,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机关,夏紫候感觉不对劲手中的鞭子缠上了书房的大柱子,鞭子将她带出来原来的地方,就在刚才她站的那个地方,地面凹陷了下去,透过灯光,只能看到里面一片黑暗,可以感知的到,那个洞一定极深。

那些人听到了书房里面大的动静,蜂拥而来,夏紫候一出门就见那些守卫手势长剑将她堵在了门口。望了眼后面的人,她一咬牙银鞭一挥杀进了人群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