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花容发如雪,水卷晶帘忘旧人。

平湖冰雪踏长安,一点梅色血染尽。

一大队人马往长安城外而去,乌黑的天低沉得如同墨汁倒入了水中,一瞬间便将整片天空压得只剩下些细微的光透过云层淡淡的投射下来。那浩荡的马车缓缓的往前行着,那一辆辆的车里,压着不少的东西,那车轮或深或浅的压进了路里面雪面上,留下了一条条长长深深的印子。

“不必相送了,这朝中的一切,便交给你了。宫中尚有西宫在,赵丞相病倒一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此时量他也没有那个胆来起内乱。记得每日传书来战场。回去吧。看这模样,怕是又有一场雨雪要下了,保重。”

“这是若水让我交给你的,算是当年相识一场的缘分。”当年安若水死活要嫁给夏紫候,无意中得知了她是女子的身份,也是无意中遇见了他,这一遇见,便是一生。段林青手中取出一个淡红色的香包,那香包上面锈着一朵彼岸花,艳红的颜色,花旁还绣着些叶子。彼岸花与叶自古以来便不相见,她锈着,夏紫候好像有些明白了,摇了摇头,那丫头。胆子倒是大。

“告诉她,彼岸花与叶,见与不见,一切都不会改变。出发。”夏紫候驾马而行,段林青将马停在一旁,目送这百多辆车走完,雪地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那长安城外的郊区只剩下了大雪开始漱漱落下的声音。段林青翻身上了马,往长安城奔去。等待他的,绝对不是什么代理丞相的好事,那丞相病得蹊跷!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小村与城镇,往大东山的方向而去。百姓议论纷纷,对于夏紫候亲自压运粮草兵器补给一事,赞同者颇多。一时之间,夏紫候那满身的正然之气直上九天。这整片战场里面说的大多都是她的故事。其受关注程度堪比当年苏倾一度被评为战神!

“这大东山的盗贼可猖狂着呢,养着几百号能人呢,朝廷屡次派兵都有来无回的,这走大东山前往赫城救皇上,是最近的唯一一条小道啊,这可如何是好。”

“那皇后娘娘可是当过摄政王领过兵打过仗杀过人的人,这事我看有转机。”夏紫候过了这个小镇,便直入大东山,这小镇也算得上是富饶,一条长河绕着这片地区而过,为这地带来了许多的新生。只是这几年不知道大东山哪里建起了一个叫什么雷刚寨的,经常性的打家劫舍,遇上了那些仗势欺人的官家,那是连片值钱点的瓦片都不给留的主,其打劫的程度可见一斑,况且,还有人传言,这雷刚寨中的寨主乃长得是极丑,见者能吓退百万雄师。人群零零散散的站在道路的两旁小声的议论着。

“这雷刚寨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才多少人?两千人还不到,如何跟那雷刚寨的汉子们相比?”

“来啊来啊,赌过的这边,不过的这边,一赔十了啊。”

“……”月白天听着这些话嘴角抽了抽,这什么雷刚寨,之前怎么不见别人说过。再看看自家主子,坐在马上那是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神色淡淡的坐在马上往前走,那黄金的面具以及那半面腥红的胎记倒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街之上,极少见到孩子,多半是怕被夏紫候这样给吓着罢。

“小姐,这雷刚寨传言如此厉害,我先去探探风。”月白天刚要驾马前去。夏紫候只说了一句不用。她又只好继续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旁,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再走两天更能到战场了,这城镇有水都之称的江都,从眼前的局势来看,似乎并不担心这场战会打到他们这边来一般。想来也是,有那大东山在,哪里会轻易进的来,那大东山也算是一道天然屏障,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里面奇珍异兽,凶猛得狠。

“放出消息去,就说有一批商旅携带大量珠宝过大东山。”夏紫候牵着马绳走过江都小街道,在那江都与大东山的交界处有着一大片空地,空地旁不远处靠着江水,夏紫候寻思了一会,便选在了那个地方安营扎寨,那些兵都自发的整理着。夏紫候缓步走在江边,那江边的河水急急的流着,看着那泛着黄土色的河水,夏紫候皱了皱眉朝身后的月白天道“长安今日可有来信?”

“小姐,并未。”

“你去查一下,这河水是怎么回事?”那河水里面甚至还夹杂着些鱼,这些鱼细细的望过去,皆是身受重伤。那些鱼身上的伤口,皆是外伤而来,此时正要死不活的靠在岸边上挣扎着。月白天领命便退了下去。

“多派些人守夜。”

“是。”那人恭敬的应了一声便下去传达命令。夏紫候坐在火前望着那堆火,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那人的身影是如此熟悉,却想不出来是谁。到底是谁?

想着只觉得头疼,便也不再想了,走进了帐篷里面。

次日,阳光照在她冰冷的身上,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异地了。四处奢华美境若梦,这里似乎是春天一般的开着些春季才有的花,那樱花布满了眼,飘飘零零,散散落落。在那樱花的尽头,夏紫候瞪了瞪眼,她的视力不错,看来,这里便是传言中的雷刚寨不假。

只是,那在对面的樱花树下的温池旁洗澡的是谁?只一个背影,宽背窄臀,坚实的腰背挺直而有力,夏紫候险些一脸鼻血喷出来。随手抹了抹鼻子什么也没有,心下便淡然了,这人竟没有将她绑起来,有些意外。这满屋子的装饰皆是上品,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物件都不比她的凤宫差,甚至更好!似乎是一个卧房,比较私人的地方,对面还放着一张床,门外在她打量着房间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那人身穿一件长袍,那发未干的模样,看来便是那方才在樱花池里洗澡的人了。

夏紫候顺着视线往上看,眼睛定在那人的身上,眨了眨眼,这张脸……与夏静的那张静若秋风的脸何其的相似,只是这张脸来得更加的成熟。夏静如何会在这里,他不是在方灵寺么?如何会在这里?

“静儿?”夏紫候整个人愣在了那里,不自觉的呼唤出声,那正拿着布巾擦着发的男人朝她笑笑,却也不解释不点头,那淡然的模样倒是与夏静有着近七分的相似,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时候,却只是一笑,并无其他,这人必然不是夏静,夏静看见她不该是这样的神色。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雷刚寨招待不周。”看样子,这人已经从那些人的嘴里知道了他想要的东西。夏紫候理了理身上微微凌乱的衣,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软榻旁的榻上把玩着手中的棋子。那模样,处轻风之淡然,一脸无欲无求的模样,那男人缓缓勾起了脸,笑得纯然无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

“寨主乃能人异士,本宫,佩服。”能将她与她的部下以及那些东西不动声色的带回来,必然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到的,夏紫候甚少对一个人说佩服,看来这人是第一次了。两个人就这么望着,在眼前的男人面前,夏紫候看到了一抹兴趣。夏紫候沉了沉眸子,门外便闯进来了一个身影,那男子见门外闯来的女子,那女子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

“皇后不必理会。”那男子袍子一挥,一股劲力便直往月白天而去,夏紫候三枚带着劲气也直往月白天而去,那两股力道撞到了一起,那三颗棋子便化了个粉碎,所幸并没有太波及到月白天,月白天一个轻功便落到夏紫候的身后,满脸防备的瞪着那些靠近而来的人。

“寨主,属下等无能,让这娘们跑出来了。”

“无妨,下去罢。”月白天此时才看清这男子,顿时也瞪大了双眼,喃喃道“三……三公子?”

“姑娘在说什么?在下不明白。”

“他……”

“他不是。”夏紫候扫了眼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的男人,淡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原位。这人的功力,深不可测,她若不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今日也替月白天挡不了这一下。这人一袭白衣,白纱为袍,披着的发还沾着些水汽,在一点一点的滴着水,低头一看,这人连鞋子都没有穿,那双莹莹大脚正露在外面,脚上居然还系着一条红绳子。

“在下水还未干,有劳皇后娘娘帮忙擦擦发了。”将布递到她身上,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直接就坐到她的身前,做好了她要给他擦头发的动作,夏紫候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这人到底是有多奇葩!是太放心她了,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夏紫候手中凝结出一把长剑,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擦发本宫没有兴趣,本宫现在最大的兴趣便是,你我之间,谁能活下来。”手中的长剑抵着他的脖颈动脉,眼前的男人却不以为意,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端过一旁小桌子上的茶便喝了起来,夏紫候嘴角抽了抽,那是她刚喝过的……

“你我之间?在下与皇后娘娘还没这么熟呢,不过,皇后娘娘若是考虑一下将皇帝休了做我这压寨夫人,本寨主自然是愿意的。”那人一脸的漫不经心,夏紫候气得牙痒痒,偏偏这人不能杀,若是杀了,光看那几个追月白天人,就知道并不简单,这里面还藏着多少能人异士谁又知道。

那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嘶吼声,月白天只觉得心肝一颤一颤的,老天,她们这到底是掉进哪个狼窝里面来了!那门缓缓的被推开来,一只吊睛的纯白老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缓缓的朝这边走来,那犀利的眼神,朝着夏紫候吼了一声便直冲而来,那架势,甚是渗人。月白天捏着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