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冰雕客家船,凉薄日暖不得岸。

水岸华庭不见卿,如履薄冰锦衣寒。

那姑娘偕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不动声色的跟在夏紫候身后,那满脸的平静,似乎之前也是出自于大户人家,这官家之地,似乎甚是常见。月白天见她回来了,便将汤婆子递了上去,替她备好了洗澡水,暖衣,那屋子里面也早已经烧上了碳火,与外头相比起来,里头甚是暖和。

“这女子唤名火艳,男孩唤名火烈,明日你送她出宫去罢,拔些银子给她。”夏紫候伸了伸懒腰,嗅了嗅衣服,那衣服上面满是脂粉的气味,那脂粉的气味刺鼻致极,火艳听她这么一说,咚的一声便跪了下来,夏紫候将袖子离得远远的望着她道“我救你,终于是出于私心,你不必如此,带上银两,与你弟弟好好过日子去罢。”是了,她是有私心的。终究能够成全一次,她的梦。

“娘娘大恩大德,火烈势死相随。”

“不必,明日便随白天出宫去吧,有缘自会再见。切记,忍无可忍,便不须再忍,白天,安排两间房给他们。”夏紫候缓缓走向里间,火家两姐弟也不再多说些什么,虽然能跟着她是好事,但是,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强求,不过,相救之恩,自是不能忘记的,这帐,他们记下了。

“两位,请随我来。”

“白天姐姐,有劳了。”火艳性子虽然刚烈,真心待人时,却热情得令人招架不住,火烈年纪虽小,却练得了一身不动声色的本领,沉默得有些不像话一路上都是火艳与她在交谈,火烈不见半点声音,默默的跟在她们身旁。这小小的孩子身体里似乎藏着许多的往事,不愿再说出来。是受了怎样的伤害,才不愿意再和颜悦色的面对这个世界呢?月白天揣测了一番,便将此事放下了。

“两位的房间在隔壁,若是有事,可以叫我。两位想必还没吃东西,我让宫婢一会更送房间里去。先告辞了。”月白天朝两人微微低头,态度端庄而正直,不卑不亢,相待有礼的退了下去。那女子见门外真的没有了人,才缓缓将门关上,手往方才那些宫女们端来的碳木上面烤了烤,手中抱着一个软软的汤婆子。一摸便知,此物定然不凡,这皇宫倒真是个珠宝最多的地方,满地黄金。

“姐姐,原来那公子是娘娘?我的天。”那许久不曾说话的男孩小声的靠近火艳,那满脸的不敢置信现在才散发出来,火艳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就着灯光将这里面细细的看了起来,退脚便走到那花瓶旁一件一件的摸了起来。

“这件,青玉香案尊,至少值七百两。这件,檀香扇座,至少值三百两,还有这个,琉璃花月玉雕至少值个三千两。啧啧,都是好东西啊。”火艳望着那摆在一旁的多宝阁上的那些物件,眼睛如同狼一般的发着光,那双眼睛贼光直冒的望着那些东西。

“姐,这个也值钱!那个枕头被火烈抱了出来,那青花瓷枕火艳放下手中的琉璃花月玉雕便往那床的方向直直走去,那里放着个枕头,看花色与形状,她朝火烈比了个四字。火烈望着火艳,喃喃道“四百两?”火艳摇了摇头接着比划四。

“天哪,四千两”比那个花玉雕还要值钱!

满室寂静,只留着一盏渐渐隐灭的灯在房间里面随着偶有的风摇曳着。床榻上的人翻来翻去换了无数个姿势,累极,却仍然睡不着。夏紫候蹭的起身抚了抚额头,只觉得这夜颇为漫长。心烦的披了件紫色狐裘大衣便推开门走了出去,那边门的月白天也披了件衣服走了过来看她。

“小姐,怎么不睡呢?”夏紫候看了眼头发完好的月白天,这人便是如此的拘谨,无论什么时候,都险少看到她狼狈的一面,无论何时,她都是优的站在她身边。摇了摇头,接过月白天递来的温热茶水喝了些将杯子递还给她,示意她去睡。

“小姐,我陪着你吧。这些天,你也够累了,要不,我去点些安神香?”

“不必了,本宫随便走走,回来便睡了,去吧。”夏紫候缓缓走出门外,紧了紧身上的衣,这哪怕是过了上元灯节,这雪也不见少。仍旧是这么冷。墙角旁的几枝腊梅花已经开始凋零了,在宫灯的照射下,红如血般的零散飘在那纯白的雪地上面。墙角开有数枝梅,寒未散尽花已落。

“我去煮些汤来吧。小姐不睡,我如何能睡得着。”夏紫候没有承认,也没有拒绝,月白天转身便转向御膳房。

缓缓走在凤宫,没带着多少闲空的观赏情怀,多半是心烦意乱走着,这凤宫的后花园,她去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倒也没有仔细去看,只是走着走着,便过了一片桃花林,桃花林的尽头,却是一处极高的悬崖!想不到这凤宫后面还有这么个地方,低头望去,深不见底。那风越发冷冽的往上直吹而来,夏紫候抓紧衣服往那里间再走了走,对于这片地方显然带着几分好奇。

身后突然便被一个身影给抱住,那股熟悉的玉兰花香味带着些龙涎香的气味随风张扬开来。

“你这是做什么?想死不成?”那略带薄怒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夏紫候微微挑眉,她什么时候想过死这么一说?即便是死,也不会以这种方法去结束了自己。人生可贵,岂能轻谈生死。

“松手。”

“不松!朕有哪里不好?你说啊,朝堂全是你的人,朕也忍了,后宫你为主,不管事,随着那些妃子胡闹,朕也忍了!夏朝已经开始向我朝发兵,朕也忍了!凤卿,朕只希望你好好活着……”身后的人将她抱着往身后挪。夏紫候却愣在了那里。

“夏木发兵?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不知道?谁截了她的消息?究竟是谁!苏倾见她眉色狠狠的皱着,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冰冷的模样,比这天寒地冻的冰雪更甚几分。无奈的叹了声气。“朕也是今日出宫之前知道的,找你出宫,便是为的这件事,宫内眼线太多。”夏紫候想到那个时候,她还在万花楼里面。莫不是,韩澈?

“夏木这是胡闹!皇上,让我去吧,一人足矣。”夏紫候松开苏倾,站在那梅花树旁神色定定。夏朝这个时候怎么能开战?国库已虚了不少不说,这兵力已然分为两路。属于她的那半军队,必然不会去应和夏木的征战令。如此打来,他难道真的以为,两国交战,她会回夏朝么?这个时候,时机未到。

“不必了,朕已经派轩辕将军与风然军师前去,三日之后到达边界。”这一战,若是收服夏朝,那么,凤卿,你便完全属于曌国,再不是夏朝的什么长公主,摄政王,那些属于你的荆棘刺,朕会一点一点的拔掉,哪怕,以倾国为代价。苏倾的眼神变得犀利而隐约。

“两国交战,苦的是百姓。苏倾,这不是一代贤明的君王该做的选择。”

“他已欺上我国门,凤卿,他若不动手,朕必然不会动手,就算没了夏国,这里,你也永远是皇后。”夏紫候往后退了退。神情莫测。苏倾,你始终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区区一个皇后,有与没有,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再者正宫与西宫,又有什么区别?

“姐姐原来在这,云伊睡不着来寻姐姐,不见人,走着走着,便来这里了,皇上也在啊。”那远处缓缓而来的赵云伊穿着严谨,比起夏紫候那随意的一件披衣,满头的散发要来得越发的精致,如同雪地里的精灵一般带着几分灵气。只是可惜了那双探索与算计的眼。

“既是如此,你们便好好聊吧,朕回去了。”苏倾凑近夏紫候耳旁说了些什么,夏紫候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天下未平,岂能轻言生死。”便不再言语。站在不远处的福海见苏倾往他那边看,心下便明了,这是要走了。便打着灯笼站在他身旁,领着苏倾离了凤宫。

夏紫候端详着赵云伊,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不是韩澈,而是她!幕后的那个人,必然是她!夏木什么性子,她清楚。如夏木所说,他们之间,是最了解的,即敌即友。又如何会轻易动手?

“赵皇后好计谋。”

“姐姐在说什么?本宫不过是睡不着,来寻姐姐说说话罢了。”赵云伊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了微后的婢女,取过巾帕擦了擦脸,微带抱怨的嘟囔了一声。“这雪又开始下了,真是烦得紧,云伊走了这么久,倒也累了,便加歇着了不打扰姐姐了。”赵云伊略带得意的扫了眼夏紫候,望着又开始下着的飞雪,有些厌烦这冰冷的天。夏紫候神色微眯。这种把戏,她看得不能再看了,如何不知?

“赵皇后,你什么都不需要记,你只需要记得,本宫手中尚有五十万大军就成了。”

“妹妹记着了。告辞”赵云伊脸上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化为虚无。聪明如她,愚蠢也如她,如何听这话,便是她的意思了。当初那个赵云伊,便已是了不得,如今入了这深宫,不是这家妃子伤着哪了,就是那家妃子病了,这事倒是多。只是事实如何,当事人大概也不十分明白。后宫的事,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