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朝朝饰醉妃,云上铮铮洗太平。

尽享铁马如狮吼,春秋争霸展露锋。

那山崖下马的嘶鸣声消失,四周安静了下来,草地荆棘旁边的两个人影慢慢显现,夏紫候扶着神态苍白却依旧不露声色的赫连轩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望了望四周的情况,没有去看手上冒着微微血腥味的擦伤,她根本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原本是要去查看一番外面的地形,却不想半路杀出个苏倾。

“王爷为何要救我?”只有他自己感觉的到,刚才那一瞬间有多恐惧,他的手藏在衣衫当中还在微微的颤抖。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她淡笑不语的伸出指尖微挑那人高的荆棘花。望向那山崖远处起伏不定的云景,他知道,此时的她眼中装的,不是云景起伏,不是事态东窗,而是整个天下。赫连轩望着那沉静而狰狞的容颜微微出神,哪怕她是容颜尽毁,她身上也有那么一种让人不自觉追从的气息,从来都知道,眼前的这人,便是他应该当扶持的主,他是她的谋士,只是他从未想过,她会在危急的时刻救他。先师曾言,如若有一个人舍身救你,那么他便值得你去扶持。

山崖渐渐开始暗了下来,树林里相当的安静。夏紫候脚踩在残败的干枝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山崖下那匹骏马早已了无声息。那马三年前就跟着夏紫候,而此时却葬身于山崖之内,赫连轩同情的目光让夏紫候将手中的荆棘花带着一股劲道射入了一旁的树木当中,衣衫摇曳,她,夏紫候不需要同情。“不过一匹不懂时势的马摆了,自古以来,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本王只不过是保得一名良将,称不上一个救字。”他脸上微微有些动容,风扶过夏紫候微有些被刺破开的紫衣边边角角,赫连轩取下束在头上的浅色发带,往地上一跪,神色严整的朝夏紫候道“王爷救命之恩,赫连轩永不相忘,还请王爷让属下替王爷包扎。”得此一主,此生足矣。

夏紫候被他突然一跪,心里也着实吓到了,这是那个两袖清风淡然无畏的军师么?动作上却将人扶起来,金黄的面具映在他的眼里神色间尽显归从,属下两个字,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夏紫候却只字不再提刚才的事情,负手朝他道“这里是个好地方,军师,你说呢?”夏紫候望着那山崖看了半响才慢慢悠悠的将手伸到赫连轩面前,神色间染上一丝狡黠,赫连轩细细的将她的手包好,衣服在荆棘堆里面有些破烂,却依旧不减那一身的风华之气,他望向四周,刚才他是着急了才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地势天时,现在再看过去,四周都是浓密的树丛,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很难发现这么个山崖,山崖远远望去,一片云色,所有的山头都笼在云雾里面,这大概就是云城的由来,但是,从这里,却可以看到敌营的整个布局,赫连轩点了点头。

“的确是个好地方。”夏紫候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营地心里盘算着各种将苏倾油炸下锅的场景,苏倾,胆敢惹我,你就要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夏紫候愤愤的一甩衣袖,就见到远远的月白天策马朝这边而来。

“小姐,你没事吧?”月白天温柔如水的声音,夏紫候愤怒的神情才收回了一点点,月白天见自家王爷衣衫微乱,神情阴气沉沉,怒瞪向一旁的军师,赫连轩被看的竟然有些心虚,别过头去不再看月白天的目光。夏紫候骑上一匹枣红色骏马往来的方向奔驰而来,临行留下一句。“军师就交给你了。”月白天低头应了一句,骑上马一把将弱军师拽了上去。

“姑娘,你……”

“你什么你,再多说一句,就把你扔了。”月白天见王爷脸色阴沉,自己心情也一下子掉落谷底,说起来就更加没有一句好话,一时间,跟月墨寒那泼辣的性子竟然出奇的相似,如果不是月白天拽着,估计军师肯定就从后面掉下去了。

“喂,不抱紧,掉下去我是不负责任的。”

“姑娘,这男女授受不亲……”

“这位军师,识时务者为俊杰,掉下去如果没死成,老娘一定再补一刀,然后告诉王爷,军师被敌军杀了。”

“……”人家王爷把他当良将,这姑娘怎么就把他当成了杂草了,唉,正如先师所说,择明君而从,择良木而栖。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了,上一秒还浅笑下一秒满脸阴寒的好像要将人给千刀万剐。他们遇上苏倾,绝对不会是偶然,必定是苏倾早就算计好了的,那么,王爷跟苏倾,又是什么关系?想到这里,赫连轩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夏紫候已经策马跑远了,只留下了一抹衣角飞扬的身影。

夏紫候一回到云城就开始整顿新军,她现在需要的除了当年先皇交给她的五十万亲信,还有五十万另外新招的兵,要做的就是将那些兵再重新带出来,新的老的,她共带了五十万大军,全部驻守在云城,苏倾带了七十万,在与西凤的战争中,西凤太子与他打了近三年,也没有分清胜负。

夏紫候抬手阻止了门口通传的小兵,大步走进了凤聆的房间里面,他正在翻阅一些东西,见有人来了,抬头就看到夏紫候行至眼前,脸色堪称极其的不佳,再加上微微有些破损的衣服,让他心里有些疑惑。

“王爷。”见夏紫候一身形象俱无的从外面匆忙而来,立马站起身来。

“凤聆,当年西凤与苏倾的那几场战例,你可有看过?”苏倾可以说是年少得志,十七岁跟着军队征战沙场所向无敌,纵横曌国除了太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兵权如此强悍的人了。

“研究过,苏倾善攻,不善守,西凤亦是如此,所以,当年才会一打就是三年,两不相让。”凤聆将那些相关的内容递到了夏紫候的手上,并且自行总结了一番,夏紫候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想到了她的前面去了。凤聆见夏紫候神色不太好,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关切。

“将军,军师求见。”两人回过头望了眼那小兵,小兵收到讯息,跑了出去,随后军师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苍白,大概是被月白天折腾的成了这个样子。月白天其实也并不知道夏紫候发生了什么,只是收到了火灵鸟回去报信,所以跟着就过去了。

“军师来的正好,我与王爷正在谈当年西凤与曌国的战事。”

“兵书上曾有言,苏倾用兵从不按牌理出牌,当年十万步兵就挑了曌国洛王的二十万军队。”况且那时的他才十七岁。十七岁封王的先例不是没有,但是,封王手握兵权的,他倒是开了先河。赫连轩心里虽然有了计策,但是,如果对方是苏倾,就不得不防。

“此事,并没有例出具体的用兵之法……”夏紫候跟在先皇身边,也学过不少用兵之道,主要是先皇教她,教她何为君,何为将,何为臣。凤聆跟苏倾好歹打了几天,彼此也算是了解了,苏倾的确让人琢磨不透,凤家世代为将,代代将才备出,但是也没有一代像他这样,被打的只有守的份。这点让他堂堂一代将帅觉得是种屈辱。

“王爷,山人倒是有一计。”赫连轩看了眼地图上面的地貌,从衣袖里面摸出了一把扇子,夏紫候平时最喜欢将他的扇子夺过来扇,此时却没有,她的手拢在衣袖里面,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那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血腥味,让凤聆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见赫连轩说有一计,眼睛微微的亮了亮,夏紫候却淡淡的开口“军师,不必急着说出来,既然要做,就要不动声色。”

晚上几十万大军在空旷的云城驻兵区接受夏紫候的犒赏三军,有酒有肉,吃的尽兴,喝的爽快,为她这么多年的弟兄,为她这么多年一直死心踏地的跟着她的弟兄。

“王爷,属下敬王爷,愿王爷早日带领我们将敌军杀的片甲不留。”各种各样的敬法,夏紫候照喝不误,倒是一旁的军师,默默的在一旁品着酒,跟这群大老粗的豪爽相比,军师就要优的多,夏紫候脸色微红眼神微微的眯起,站起身来手中一碗酒朝在场的战士声音嘹亮道“各位将士们,得你们,吾之幸。知道今日为什么犒赏三军吗?因为这是你们应得的,你们是我大夏的好男儿,征战沙战,马革裹尸,待我们得胜归来,本王定在皇城也为你们举办一场比现在更盛大的犒赏宴。”

“好。”下面一片附和声四起,夏紫候却突然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她不断的往身上加重,不断的将自己往这混乱的尘世里面推,哪用的着她推,自然的就有大批的人将她推入这尘世中。夏紫候喝了多少她心里一直都清楚,直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面,她才开始有了醉酒的反应,她站在床边静静的看了眼手上擦伤的伤口,大概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够觉得,她在疼。

“爱妃,为了一个小小军师,把自己给弄伤了,为夫可是会心疼的。”窗边站着的一个身影让夏紫候酒又醒了半天。她眼神迷蒙的看向窗边,手中的匕首往窗边飞了过去。

“三王爷好大的胆子,真欺我军中无人不成?”夏紫候素手一挥,带着浅淡的笑意,映着月光与寒风,有几丝高深莫测的味道,桌子上的酒壶无声的破开来,那水变成了一把细长的利刃,夏紫候紫袍扬起,朝苏倾直击而去,下一秒就直接倒在了地上,那把细长的利刃掉在地上,成了酒香,她望向苏倾,对面的男子在夜里的灯下,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狡猾的如同狐狸,此时却笑的如沐春风,温润尔,步步莲华的朝她走来,在她倒地的那一刻将她拥入了怀里,带着淡淡玉兰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