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手中拿的便是王燃刚刚颁发下去的所谓“安民告示。”每支部队在进占一个新地方后总会搞這一出以表明自己的施政方针。当然任何一份类似的告示都是高压与怀柔政策的结合,王燃這份也不例外。

怀柔方面,应该说王燃对满族普通百姓相当宽厚,完全实现了自己在传单上所列的宣传内容。不仅重申了军队入城后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并救济了处于饥饿线上挣扎的百姓一批粮食,同时更实行了诸如分田到户、免费提供种子、免费教授农耕知识等一系列安定民心之举。当然对這些满族百姓,王燃并没有把他们都集中在德州城内内,而是在目前明军控制区内将他们稍事打散到各个村庄安置……土地方面并不用发愁,连年的战乱空置出了大量良田。

应当说,王燃這些怀柔举措开始时遇到了一些阻力,按照一些明军将士之意,就算不还他们一个“德州十日”,也应该把他们驱逐出山海关,“让他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当然,這些声音在王燃的威信作用下以及有意识地引导下很快便得以释放。這其中的关键便是大力宣传将普通百姓与满清权贵区别对待。“发动战争的只是一小部分权贵,满族百姓本身也是受害者!”,王燃把原本时空中极流行的一句话改头换面搬了过来。

其实王燃心里也知道這句话纯属瞎扯!……如果没有普通百姓的支持,单凭那些权贵根本无力支撑什么战争!…不说百姓是兵员、后勤、士气的保障者,冲在第一线直接烧杀抢掠地绝大多数就是這些原本的普通百姓!

可话说回来,真要让王燃一口气把這几十万人都灭了却也不符合王燃设定的民族利益。

一则是因为毕竟在王燃原本的时空。汉族、满族已经是亲如兄弟,王燃原本的战友中就有不少满族子弟。不能不说這个“后遗症”对王燃确实有些影响。

二则纵观人类数千年的发展史,那些搞过什么种族大屠杀、大灭亡的家伙基本上都没什么好结果,国家更不可能因此而长久。最著名的例子自然当数成吉思汗,希特勒也算其一。

更重要的是,在王燃看来。对敌人进行**毁灭只是下乘手段,“以杀止杀”只能作为一种辅助手段。上乘作法应该是“改造”敌人。让他们自觉放弃一切对自己不利的信仰、追求,从精神到灵魂都彻底发生变化,這才是真正的征服!

不可否认,当初在东瀛之时。听着那些东瀛战士一路高歌“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时,王燃心中确实颇有成就感…东瀛和满族在王燃心中自是有很大区别。王燃连小鬼子们都没有进行**毁灭,更何况是满族?

在王燃看来,一个伟大的民族必然要有博大地胸怀,有了博大的胸怀才能不断地吸引、同化其它的民族共同汇聚于中华民族這面大旗之下。

王燃在這方面的工作已经颇有成效。像东瀛的所谓大和民族现在基本上已是名存实亡,在王燃离开东瀛之前,很多东瀛人就已经开始以自己身为中华民族地一员而深感自豪。

原本时空带给王燃的后遗症不止一个,王燃对东瀛和满族还是实行了不同的政策。

对东瀛人,王燃推出了东瀛省作为管理他们的机构,在所有的文化、教育等等全都沿用了明朝的方式。這等于是从根本上摧毁了所谓“大和人”存在地基础。当然,這些做法得到了东瀛女天皇一系以及绝大多数东瀛人民的强烈支持。事实上,东瀛人对王燃這些颇有深意的做法无不感激涕零,以至几十年后,這些已被汉化的比汉人更汉人的人偶尔听到有人喊他们“大和人”时无不勃然大怒,高声质问对方在骂谁。

对满族人,王燃则仿效原本的时空,在打下德州后的第一时间就宣布以德州城为主,含北面的吴桥、东光以及南面的平原、禹城在内,建立起了德州满族自治州。虽说這“州”的行政级别与“府”相同,但這无疑可以让满族人在一定条件下获得最大的民族利益、保留住自己的民族特点。

其实在关内建立一个满族聚居区是王燃一直以来的想法,民族融合嘛,住在一起当然更有利于這一进程,這也是王燃当初答应把這些百姓“还”给豪格的最大原因。

王燃充分兑现了自己“以满治满”的主张,除了兵权之外,行政内部管理事务均已满人为主,而王燃代表政府委任的第一任德州满族自治府州长便是布木布泰。

虽说让一个女子就任知府一职在這个时空多少有些“另类”,可草原上本就不乏以女性为首领的部落,除布木布泰之外,王燃还真没有时间细细去发掘有谁比更既能“安定民心”又对大明安危构不成什么威胁。当然,为尽快安定满族人心,王燃的任命走的是先斩后奏的路子。

布木布泰本来是不愿意承担這具有强烈“满奸”含意的官职,可人在屋檐下,事关满清几十万族人的权益,根本由不得布木布泰拒绝,只好完成了从“一国皇太后”至“一州州长”的转变。而布木布泰在满清族人之前确实享有不错的声誉,她的“归顺”更快地将满族自治府的工作带上了正轨。

应该说,对王燃提出的诸多“怀柔”之举,布木布泰没什么意见…作为被打败的一方,能获得這样的待遇还有什么可说的?…………

…………

“我想说的是……”新任德州州长的布木布泰指着手中的告示说道:“這里面有好多人已经愿意投降,你又为何要赶尽杀绝呢?”

有怀柔必然就有高压,王燃在尽力安抚满族百姓的同时,对满清贵族们则抬起了铡刀,从**与精神两方面对這些人展开了打击。

对那些刚被征召入伍、占到俘虏八成以上的新兵,王燃基本上没有进行追究,甚至给出了一定的优惠条件。愿意的可以在经过考核后加入军队,其余的全部发还乡里,继续做他的普通百姓。至于其它人,王燃是一个也没有放过,抛出了一系列惩罚条例,由重到轻,不一而足。

对那些清军低级军官以及部分老兵,王燃的处置原则基本上就要送去劳动改造,什么修城、修渠、开荒、建造公共设施等等粗活重活一大半由他们顶了上去,至于时限则依据官职以及当兵的时间而定。官职越高,应负的责任就越大,劳改的时限自然就越长。而当兵的时间越长,参加过這屠城那惨案的次数就越多,劳改的时限自然也就越长

对那些手握实权的满清贵族以及高级军官,虽然被分为了甲、乙、丙、丁等不同级别的战犯,但结局却只有一个,“斩首示众”!。

這批被列入死亡名单的人数不少,足有好几百人,除了豪格等逃窜在外,清军的上层人物几乎全被囊括在内,包括多尔衮、多铎等人全部在内。当然這些战犯的家人并没有被株连,只不过由于家产全部被充了公,他们想要继续生存下来,仅*政府提供的最低保障金却也只够维持贫农的生活。

“這些人要么颇孚民望、要么极具才干,如果贾大人放过他们,我相信…”布木布泰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急迫,也许這件事实在令布木布泰着急,竟使得她有些失态,不复当日的镇静自若。

“你相信,可我不相信…”王燃被布木布泰急冲冲的话说得稍微一怔,随即便醒悟了过来,直接堵住了布木布泰的话头:“两军交战,不谈那些战死沙场的军人,单是我大明普通老百姓,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這个责任总该有人背吧!”

王燃之所以在這件事上处理的如此“干净利落”,用燕山事后的分析来说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便是彻底颠覆满清的统治基础,第二便是杀一儆百。第三就是要进一步明确满清权贵和普通百姓之间的区别,把满清权贵们挑出来,既可以“保护”到普通百姓,也给明廷一方找到了愤怒的宣泄口。

“说实话,這些人越是在你们那里‘深孚民望”对我来说就越是死有余辜!”王燃淡淡地说道…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血染的红顶子”绝对适合于满清官员的权贵之路,“深孚民望”之人必然是血债累累,更何况,有哪个新任统治者愿意留下這个动乱之源?

自古以来汉民族便有‘杀降不详‘的说法,這一则是考虑‘有伤天和’,二则如果‘杀降’则会激发对手的拼死之意,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伤亡。

其实游牧民族的行事也是如此,草原征战,部落之间往往是兼并而不是灭族,获胜的部落可以得到失败部落的效忠,所以一个有实力的部落才会越打越强,而‘杀降’显然会影响到其它部落对自己的投*,因而除非有特殊原因,‘杀降’并不为大家所认可。

“布木布泰州长,我這可不属于杀降……”王燃笑着对這位新上任的德州州长说道:“参与這场叛乱的军队先后有好几十万,可列入斩首示众名单的总共还不到一千,杀掉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只除首恶!……依大明律,谋逆本该是株连九族,我只要這些首恶之人的人头,已经属于非常宽厚的了……”

“叛乱?”布木布泰一怔。

“当然是叛乱!”王燃笑道:“满清一族本就是我大明的藩属,便是努尔哈赤也是接受我大明的委任状才做上的首领……”

将满清起兵定性为‘叛乱’是王燃进驻德州城后才‘想起来’的一个说法,属于新鲜出炉,倒也不怪布木布泰一时反应不过来。

在王燃看来,這种提法无疑可为自己争取至绝对的政治优势,不仅更加有利于自己一方的‘师出有名’,更好地争取到汉、满等各族百姓的‘人和’。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从根本上否认满清也罢、后金也罢,作为政权存在地合理性。最大限度地孤立满清残余势力、瓦解清军内部及其同盟的军心。這和王燃原本时空中的‘共匪’以及‘蒋匪’的提法颇具异曲同工之意。

事实上,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发展,多尔衮也是通过否认南明小朝廷的合法性来为自己争取政治上地主动。只不过由于王燃的介入,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们被否认而已。

说起来王燃在落实满清‘叛乱’這一点上也不是无的放矢。长期以来,明朝对付女真的一般策略是尽力维持各部落的均势。对所有部落都公正地给予贸易优惠,同时将一个明朝官衔授给其中一个部落的首领。让他作为临时领袖去维持和平。努尔哈赤便是继承了其父地都督头衔进而被明朝辽东总兵授予了都指挥使之职,取得的鸭绿江流域地最高权位。

可以说,努尔哈赤本身确实曾为大明之臣,因此将他的起兵归为‘叛乱’完全讲得通。之所以终南明一朝鲜少有人提出此事。其后更被满清反过来否定南明的政权,原因无它。实力差距摆在那儿。

“大人非要赶尽杀绝吗?”布木布泰不觉有些慌乱。

布木布泰今天是第一次听王燃说起‘叛乱’這个词,虽然在接受王燃委任的‘德州州长’一职后,明白成王败寇道理地她对‘满清’的命运早已有所心理准备,但甫一听到‘叛乱’一词,心中仍然免不了五味杂陈。

布木布泰自是明白只要确实了满清‘叛乱’之名,除非清军能够东山再起,否则满清的‘亡国’便已成定局,不仅多尔衮等满清权贵再无活路可寻,便是努尔哈赤、皇太极等已死之人也将不得安宁,背负起‘谋逆犯上’之罪名。面临着掘坟鞭尸的结局。

“赶尽杀绝?有些事情也只能赶尽杀绝!不把他们赶尽杀绝,别人又哪来的活路?”王燃稍微一顿。

布木布泰明白王燃口中所说的‘别人’不仅仅是指汉人,还包括绝大多数地满族普通百姓……落实满清的‘叛乱’对德州百姓来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叛军自然就有顺民,区分出了‘叛军’,诸多德州境内的满清族人自然就可以以顺民自居,最起码也可以冠以‘不知情而被胁迫’等词,不必再担心被這股战火波及。

尽管布木布泰知道王燃如此做更主要的还是为了巩固对满清族人的统治,但這毕竟给几十万族人的性命提供了最重要的政治层面上的保障。

其实进一步说,确实了满清‘叛乱’之名对布木布泰本身也颇为有利。事实上,自布木布泰接受王燃委任的‘德州州长’一职后,‘卖国贼’、‘满奸’等名称立刻被加诸到她的头上。搞得布木布泰暗地里确实是伤心不已。

但如果确实了满清‘叛乱’之实,只要稍微加以运作,对百姓们洗洗脑,便可以将‘卖国贼’、‘满奸’等名声顺利转到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等人等人的头上去。当然這个‘国’指的不是‘大清国’,而是‘大明朝’。不过這一点对布木布泰来说并不重要,不管谁当‘逆贼’,都是自己的亲人。

“這是我刚拟好的一份公告,就是针对這次叛乱的说明……”王燃接着给布木布泰又递过去一份公告说道:“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就安排人张贴出去吧……”

与布木布泰猜想的很类似,王燃在這份公告中简单扼要地叙述了满清与大明的从属关系,将努尔哈赤等人挑动的叛乱定了性,剖出一小部分动乱分子后,给德州普通百姓留下了余地。

布木布泰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她知道這事情已然是无可挽回,屋子里一时沉静了下来。不过這份沉静并没有保持多久。

……………………

“报!大人,东光传来最新军情!”一个传令兵快步来到王燃面前,看了看布木布泰欲言又止。

“没关系,布木布泰州长不是外人……”王燃阻止了‘知趣’要走的布木布泰。

這倒也是实话,布木布泰已经算是和大家同朝为官,况且就算是她没有将自己当成‘内人’,有這几十万满族百姓在這里,她也出不了什么花。就算出了,在這种情势下也没有什么用。

“是,”传令兵应一声,一边将文件递给王燃一边汇报道:“据东光城下阎军长传来的最新情报,豪格所部清军已于今日午后拔营北上,前锋直指天津!清军镶红旗部则与我军于东光一线做全面接触!”

布木布泰脸色微变,她对军事虽然不甚明了,但从传令兵的话中倒也听出了豪格的部署,豪格既然留下了镶红旗部为掩护,其意图已经很明显,肯定是想要北出山海关!……如果豪格对自己夺取北京一事还有信心,定然会待镶红旗汇合后再合力北上。布木布泰的心情一时间颇为复杂,竟分不清心中到底是想让豪格跑出去还是让他跑不出去。

布木布泰的猜测立刻被王燃证实。

“看来這豪格是打算突出山海关了!”王燃对着地图翻看了一下情报,轻笑着说道:“這豪格倒也算听话,还是在沧州多留了一天半!”

虽说按王燃的想法,如果清军再在沧州拖上两天对己方更有利,可拖上一天半也已经很不错了。其实豪格本想多留两天的,可在接到镶红旗已在东光与明军大部队接触上之后,立刻宣布放弃‘放假两天‘的计划。

“大人,阎军长还传来一个消息……”传令兵再次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布木布泰。

“我不是说过了吗,布木布泰州长不是外人……”王燃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传令兵一眼命令道:“说!有什么说什么!”

“是,”传令兵再次应诺道:“据报,豪格在北上途中四处张贴告示,以清军统领的身份将布木布泰州长赶出爱新觉罗家族……”

“赶出去?为什么?”看着布木布泰苍白的,王燃本能的反问了一句,可话一出口,便立刻感觉到了不对。

“说主要是因为布木布泰州长红杏出墙……”果然,传令兵的答案让屋王燃和布木布泰都怔在了当场。

事实上,在得知布木布泰出任德州州长后,豪格怒火冲天之下破口大骂,对布木布泰进行了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身攻击与谩骂,其中‘红杏出墙’算是相当轻的用语了。

至于‘红杏出墙’的人选,只要稍微明白的人都知道。

也难怪大家這么想,如果按草原民族之间的争斗惯例,胜利一方可以完全拥有对失败一方所有财产、人员的完全处置权,包括部落首领的女人,象努尔哈赤等人的福晋中就不乏从战败者首领那里接收过来的女人。

“豪格说,那个红杏……”传令兵忠实地执行着王燃的命令。

“别说了!”看着同样尴尬的布木布泰,王燃赶紧打断传令兵的话:“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