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老太太和夫人让您赶紧过去,”袭人的声音讲王燃从苏州之行的思考中惊醒:“东府里的链二奶奶和蓉大奶奶来了……”

说实话,贾府里這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很多在他看来乱十八糟的称呼最令王燃感到头疼。不过经过這么长时间的耳濡目染,再加上袭人在一旁不厌其烦的注解,王燃对贾氏一族的总体架构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

贾家的主体由两部分构成,贾家先祖兄弟二人,因功被封为荣国公和宁国公,后各传承一脉。一脉就是贾政、贾宝玉這一支,位于金陵的荣国府。另一脉就是贾敬一支,位于南京地区东部宁国府境内的的宁国府,而根据地理位置的偏差,這两府又被贾家人习惯地称为西府和东府。

宁国府原先的掌门是贾敬,只不过這位贾府里学位最高的贾敬对修道练丹的兴趣明显高于管理家务,现在他又迷上了化学实验……据卞玉京说,她与贾敬目前正在研究一种非常“轻”的“轻气”,這种气体在充进皮囊后竟然可以浮在半空中……王燃二话不说,立刻加大了对该项实验的资助力度。

贾敬的全部精力巳全部投在了别的事情上,家族事务便继续传了下去。目前东府里名义上的管事人便是贾珍、贾琏兄弟二人和贾珍的儿子贾蓉。说是“名义上”,是因为這爷仨一个赛一个的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理仕途经济,家中事务的管理大权实际上是掌握在他们三人的媳妇手里。

除却贾珍媳妇尤氏此次没来外,袭人口中所说链二奶奶是贾链的媳妇。学名王熙凤,蓉大奶奶是贾蓉的媳妇,学名秦可卿,這两人虽然一个是二奶奶,一个是大奶奶,但却是婶子和侄媳的关系。

“王熙凤?這个名宇好熟悉啊……”王燃喃喃道。的确,再没有读过红楼梦的人。对這个代表着女强人地名字也肯定是如雷贯耳……不知道王熙凤,就和不知道王重阳一样令人奇怪,虽然這两位没什么可比性。

当然,不仅仅是王熙凤。秦可卿也是相当出名的人物,当年她与王熙凤同列金陵十二叙之列

“当然熟了……”一旁地袭人俏笑道:“原本我们两府就经常走动。两位奶奶一年怕不要来上个好几回,对您更是喜爱的不得了……琏二奶奶自不必说,走到哪里都带着您……便是蓉大奶奶,虽说是您的晚辈。但毕竟年纪长您几岁,也是亲密的很……便是对着您原先那些千奇百怪地‘毛病’,也都没见她们着恼……”

不知袭人想起了什么千奇百怪的‘毛’,,俏脸一时竟有些发红,王燃心中也加速跳了两跳,顾不上再问别地。赶紧甩了甩头,制止了自己的思绪往下继续延伸,抽身离开了怡红院。

“呜呜呜……老祖宗,您可要替我们作主啊……”,王燃刚走进荣国府里老太太住的地方,一阵明显有些压抑的哭声便传了过来。

听哭声很不熟悉,估升应该就是传说中地王熙凤和泰可卿,王燃心中不禁奇怪了起来,不是应该“丹唇未起笑先闻“吗,怎么成哭了。

果然就听到老太君的声音:“凤丫头、蓉哥媳妇,你们不要担心……等宝玉来了,我跟他说,一定给你们做這个主……”

说起来,王燃虽然没有通读过《红楼梦》,但对王熙凤确实有比较深的印象……王燃上学时的语文教科书中就曾节选了《红楼梦》中“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這一段做为教材,里面对王熙凤有较多的描述,而王燃之所以记得這么牢,并非因为他对语文课感兴趣,而是因为他那位以严谨著称的语文老师对学生们地要求是通篇背诵,王燃还曾因为背错了几个字而被罚站一堂课。

不过這时候的情节显然与教科书已有了很大的差异。其实认真说来,王燃来到這个时空后已经发现有很多事惜与自己印象中曹雪芹巨巨的描述有着很大不同,当然這也很容易理解……曹巨巨本身就堪列YY之鼻祖,与事实不符也没有什么还奇怪的。

只是听老太君的意思,此次王熙凤两人到金陵来与自己有着不小的关连,王燃带着点疑惑迈进了内厅。

内厅里显然已经乱成了一团,季执、薛宝钗、林黛玉、昭仁公主,包括在大观园里住着的柳如是姐妹,只要今天可以不去“上班”的都已经在了里面,正与老太君、王夫人一道劝慰着两个女子……虽然着不请脸,但用膝盖也想的到這两个女子肯定就是王熙凤和秦可卿。

再一次冲淡王燃对王熙凤“女强人”的印象,面前的两个女子坐在那边哭得梨花带雨,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

“宝玉,你来得正好,”老太君虽然老眼昏花,但却是第一个发现了王燃,显见她对此事强烈的关注,老太君指着王燃颤颤地叫道:“你珍大哥哥府里出了事,你這个当家主的一定要给他们做主!”

众人的目光立刻全部转向王燃的方向,王熙凤和泰可卿两人也抬起头来……王燃轻松就可以判断出来,两人都在二十岁出头,其中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自然就是王熙凤,其容貌果如教科书中所说,“彩绣辉蝗,恍若神妃仙子洲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析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feng骚……”,一旁的秦可卿也是相当地出色,虽然她与王熙凤一样都没有威妆,也没施什么脂粉,却是一样的天生丽质。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选美的时候,王燃已经注意到薛宝钗等人看向自己的笑容中透着一丝苦笑,王燃立刻明白了老太君要他做的這个“主”不会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果然不出王燃所料,王熙凤两人千里迢迢地跑到金陵来哭诉,因为宁国府三位当家的男人都被抓了起来,而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连王燃也颇觉头疼的原江北四镇史一的黄得功。

“他守的是池洲府的铜陵,我们住的是宁国府,地分两区,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王熙凤抬起已经哭得有i些肿的美目,象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王燃的手,埂咽地说道:“可那黄得功却偏听市井百姓不翔之言,不分青红皂白,强行派兵将我们家大爷、二爷和蓉哥儿三人都抓了去……宝兄弟,你可得救救你的哥哥和侄儿啊……”

“宝二叔,”秦可卿也拾起头柔弱地说道:“我们家大老爷、二老爷和大爷都是冤枉的,黄得功严刑逼供,非逼着大老爷他们承认什么‘谋财害命’之罪……过一次堂就把他们打昏过去了三次……”

“這还了得!這个狗官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竟敢对我贾家人刑训逼供……是想造反了吗?”老太君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她们说起這件事,但还是气得浑寿乱颤……這也难怪,贾珍、贾琏、贾蓉都是她的孙子、重孙子,老人家疼爱晚辈之心自古皆然。

王燃不觉苦笑,這就是特权阶级的习惯性思维……跟它作对就等于造反。

“依孙媳妇看,那黄得功倒未必有心造反……”王熙凤松开拉着王燃的手,抹了林眼泪说道:“不过是想捏咱们贾家的错罢了……只是這‘谋财害命’四个字却不知从何说起……我们东府虽不在金陵,却也一直格守祖训,结善邻里,厚待下人……真不知我们贾家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王燃心里一跳,刚才王熙凤松手的时候,明显地可以感觉到她使了一些“暗劲”,但现在看去,除了满脸的悲切感伤外却什么也看不到。

王熙凤的话显然提醒了老太君,老人家不觉站了起来,气喘吁吁地冷笑道:“凤丫头你是不知道,我们贾家最近的确得罪了不少人……你宝兄弟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又立下了勋天之功,压住了很多人的风头,难免惹得一些人不高兴……”

王熙凤脸上透出恍然之色,颇有深意地看了王燃一眼,又转头而向老太君,抽泣着说道:“那现在要如何是好……”

“凤丫头不要担,此事交于你宝兄弟办就行了……”老太君转头看向王燃再次重申到:“這黄得功明显是冲着咱们贾家来的,咱们荣宁两脉荣辱一体,你一定要给你哥哥们讨个说法出来!”

夜深的大观园怡红院里还亮着灯,在這个本该享受温柔的时侯,王燃却在一脸郁闷地与他的莺莺燕燕们讨论问题。

话题的确让人不愉快……任何一个人得知自已的“家人”被“刑训逼供、栽赃陷害”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牵涉到贾氏一门嫡传子弟的安危及荣辱,荣国府上下都是深为关注,王熙凤与秦可卿两人自然是天天凄凄惨惨戚戚,便是老太君和王夫人等人,也是经常派人前来催问事情的进展状况。

“凤丫头成日家说嘴,霸王似的一个人,现在却被唬得如此可怜……哥哥和侄儿的处境可想而知!……朝廷的大事我们不过问,但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人从黄得功手里救出来再说……”,這是老太君和王夫人等人每次见到王燃必说的一句说。

在她们心里,贾珍、贾琏、贾蓉三人定然是每天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恨不得王燃第二天就把他们救到眼前才好,当然对她们這种爱护子侄之心,王燃自然可以理解。

说心里括,王燃已经开始适应起自己在這个时空中的身份,“贾宝玉”這三个字带给他的不仅仅是亲情、友情、爱情,对這个家庭的责任感也在不断的积累中……尽管他与宁国府根本没什么接触,但心底还某顺理成章地有一种亲切感。

寿为贾家家主,“替宁国府出头”自然是王燃推不掉的责任,而王燃也没有想推的意思。更重要的是,王燃也有着其它不能推地理由。可话说回来。此次想要“出头”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宁国府這件事出的还真不是时候……”薛宝钗轻叹道。

薛宝钗说的不错,這也正是让王燃感到头疼之处……认真说来,這件事在人物、时间、地点三要素方面都有问题。

人物方面,一边是是贾家是目前以王燃为家主,要王燃负责任的宗族之地,事情的另一边则是黄得功這一支实力强劲、排行榜上仅次于王燃地南明军事力量……王燃与黄得功显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有点捌扭……王燃来了江北四镇中的三镇,黄得功有兔死狐悲之感及暗中提防之心也无可厚非。

时间方面。现在正值王燃全力运作“总体战略”地关键时刻,根本没有心思用在别的方面,后院起火是目前的王燃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而如果此事处理不好、显然会影响他计划地实施。

地点方面。一来黄得功与王燃可说是分别守着南京的两个方向,王燃防范地是满清。黄得功则卡着左梦庚西下的要冲,双方的形势有些类似于靠背而守,王燃北上,黄得功就等于在他的背后。如果出事,后果自然严重。二来此事不是发生在金陵,据王熙凤所言,贾珍三人已被扣押在黄得功军营、想解决這件事,光在路途上就要耗去不少时间。

可以说。此事换个时间或是地点或是人物,王燃都不至于這么为难……虽然王燃已经派人去调查此事地前因后果,但不论此事的是非曲直如何,王燃都将面对一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调查回来的结果证实王熙凤所言是真,黄得功“刑训逼供、栽赃陷害”属实,在這个时候讨要说法也不是一件容易下决心的的事情。

黄得功既然敢抓人,肯定就不可能在你三言两语之下轻易地把人交出来……如此虎头蛇尾不符合黄得功的习惯,黄得功在军中绰号“黄闯子”,其性格地武勇不惧可见一斑。

很明显,想让黄得功放人,没有拿得出手的说法、不使出一些过硬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否则,王熙凤她们自己就可以办妥,哪还用找到金陵来?!

但是真要动手,就必然要担起刀兵相见的风险,黄得功部队的战斗力不容小视,虽然拼不过王燃,但给王燃带来的损夫也将不小,這还是小事,影响到王燃整个“总体战略”的推进可就让人追悔莫及了。

“可怎么看這黄闯子也不象是一个会栽赃陷害的人……”寇媚放下手中的《***宝鉴》,带着点迟疑说道。

這《***宝签》是为王燃上次南巡准备的材料,上面记录的都是各地名流的小档素。按起初的计划,王燃的南巡之旅包括前往铜陵黄得功处稿军,因而对他的资料倒也收集了不少。

说实话,黄得功可以说是原江北四镇中唯一一个让王燃赞佩的将领……当然這不算日后成为农业专家的刘泽清,刘泽清在农业方面的成果能被评为国家一等奖,足以说明他对人民的贡献。

黄得功出身行武,自少从军于辽阳,作战勇敢。据传黄得功曾有为部将复仇而单枪匹马杀入敌营枪挑敌号称无敌之主将的传奇故事,且不论此故事是真是假,他的武勇却是天下皆知,這也是他之所以被人被称为“黄闯子”的重要原因。

同时黄得功在作战方面也相当有一套,他在与张献忠、革左五营等部义军以及诸多明廷叛将的交战中屡屡获胜,并因战功而不断晋升至靖南伯。

当然,這些都是老黄历。不过即便是在王燃到這个时空以后,這位黄得功表现得也很是不俗……王燃在江北、金陵等地力顶满清,而黄得功在铜陵也以十万兵力击败了号称八十万众的左梦庚部,拱卫了金陵的安全,虽说成果不如王燃那么耀眼夺目,但绝对可算得上南明的一支中坚力量。

更让王燃欣赏的是黄得功部严明的军纪,在他的辖区绝少出现骚扰百姓的事情,這不仅与当初的其余三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便是放在整个明廷的军队中也一样不多见。从理论上看,一个能如此约束自己手下的将领显然与“栽赃陷害”扯不到一块儿。

而黄得功在政治方面的眼光显然也不错,当年便是因拥立弘光帝的“定策“之功而得以封侯。

认真说来,尽管当时有许人对当年拥立弘光帝有很多意见,认为他虽然按血脉与崇礼祯帝最近,但却走庸碌骄奢,史可法就曾列出了他的“七不可立”,主张拥立血脉虽远但却有贤名的潞王。不过在王燃看来,在当时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舍亲而就贤”显然是不适合的,别的原因不说,中国几千年的传统就是以亲疏论次序,而且有贤名的藩王们多了,你能立,我自然也能立,人人都想当皇上,整个南明还不舌L了套?!

而此后的事实也证明了所谓“贤名“完全是瞎扯,依据王燃原本时空的记载,清军南下后,庸碌的弘光兵败被俘杀,素有贤名的潞王则在继任监国后立即安排全国的投降。

因此王燃对当时立下决心拥立昏庸的弘光帝即位之举还是赞同的,即便是现在以王燃的实力完全可以把队伍拉出去自立为王或是扶植一个傀儡皇帝,但王燃却不愿意可這样,一来,必然会造成整个南明的动荡,所以王燃虽有此心,但目前显然还不到时机。

应该说,从這些方面来看,寇媚的话很有道理,但如果调查回来的结果证实贾珍三人确有“谋财害命”之实,黄得功有一定的理由,這也同样让王燃头疼。

虽然在王燃看来,对贾珍等人性命的担忧只是老太君等人无根据的猜测,情况不会那么糟糕……黄得功毕竟在官场里混了這么多年,越权抓人也就罢了,越权杀人之事肯定是不敢轻易尝试的……况且贾珍等人虽无实权,却也是有世袭的官职在身6更重要的是,黄得功在南明毕竟只排第二,跟排名第一的王燃还有很大的差距……只要有些理智,便断不会作出如此绝然之事。

而這最后一点也正是让王燃不得不暂缓苏州之行的主要原因……黄得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此举将会得罪带当个灸手可热之南明权臣王燃,可他依然动了手,还是“越权”动手,心中必然是有所倚仗其中也必然事出有因……是仅仅想向自己示威?还是别有打算?……不把這件事调查清楚,王燃怎可能放下心来去实施他的“总体战略”?

依据王燃本来的打算,在实施自己“总体战略”之前及期间,对黄得功這一不能被自己完全掌握的力量所拟定的总体方针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换句话说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一切等外敌之事分出了上下再说。

可现在這件事却把王燃的全部思路都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