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燃眼见得那名海盗已然逼近董小宛,自己的手铳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天地无极”已经说了出去,“乾坤剑法”四个字却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一刹那王燃脑子里转过若干个念头,正不知该选择哪一个时,顾三提供了最佳答案,只听他大喝一声:“住手!”。

随即在众人注视之下,顾三龙形虎步地抢上前来,“啪”的给了那个还保持着拔刀向前姿态的海盗一个巴掌,然后“扑通”一下跪倒在王燃面前:“多谢道长手下留情!”

立刻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

“你就這样放他们走了吗?他们可是海盗…”董小宛声音有些发颤,女孩一个晚上都面容惨白,虽说她也经历过不少事情,但还是承受不了有人血溅当场。没有直接晕过去,女孩的镇定已经可以得到表扬了。

“海盗也有重新做人的权利…”王燃扔出几句套话,他的衣服也汗湿了几层…刚才差点就想着把怀里的精制手雷扔出去,在這么小的范围内伤敌一万自然是一定的,但自伤八千也是肯定。

而且后来随着顾三苦苦哀求王燃给他指点迷津,大家的距离越来越近,就更没有使用手雷的机会。等进行完神棍业务,距离倒是拉开了,但王燃的主意也变了。

顾三作为苏松海域最大的一股海盗,自己是上了王燃《***宝鉴》的人物,王燃地本来打算是把他留给重组后的水师当练兵的靶子。

虽然根据资料。這个顾三颇有几分侠气,但既然是当了海盗,自然就做过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他的老窝又在崇明岛,紧靠着大明的水师,所以王燃开始就没考虑过招安的事情。而是把他列为了第一打击目标。

在王燃看来,招安是一件颇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双方讨价还价…他不想一开始就把精力浪费在這上面,王燃追求的是部队战斗力地快速形成…而且杀鸡吓猴,以后要想招安别的海盗也容易得多。

话说回来,如果有机会比较容易的实现招安。王燃也不想白白损失自己地力量。想找练兵的靶子还不轻松?在這个乱世,海盗、倭寇、水贼…可多地很。

“希望顾三能够上体天意。改过自新…”王燃说道。

………………

作为一个“世外高人”,王燃自然不可能直接对顾三说:“你赶紧接受招安吧,那是你唯一的出路…”。

“你的命里有两个字”,当时王燃告诉诚心求教的顾三。這种话已经成了王燃卜卦地招牌:“一个是‘海’”這个字当然所有的人都可以理解…顾三在海边出生,在海边长大,后来又到海上讨生活。

“另一个是‘苦’”王燃说的第二个字多少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但顾三琢磨了一会儿却是号啕哭:“道长您说得太对了。我的命是真苦啊…”当然這种情绪也迅速传给了其他地海盗。

作海盗并不像别人想像的那样风光,既要提防官军的围剿,又要防范同行的倾轧…顾三已经好几年没上过岸了,天天在船上漂着,在小岛上窝着,能有多舒服?…要真的舒服,纵横东南海域的巨盗郑芝龙干吗要接受招安?

“还望道长指点迷津,解了我這个‘苦’字…”顾三已把王燃当成了神仙,若非神仙,怎会如此了解海盗的痛苦?其实這也是神棍的必修技…每个人都有這山望着那山高的习惯,而且出于不知足的心理,都会在心里认为自己是比较苦的,生活应该可以更甜。

认真来说,王燃所说的‘海’、‘苦’两字可以送给在场的每一个海盗,但根据神棍宝典,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就顾三而言,没有人会比自己更适合那两个字。

“這个‘苦’字是你命里带来的…”王燃当时是一脸的为难,直到顾三快磕破了头,才叹了一口气,指点了一下:“十日后再到苏州,或可遇见你的机缘…”。

……………………

“老大,***道长真能把您命里的‘苦’字给消去吗?”顾三与他的手下走在路上,一个肩膀上扛着麻袋手下问顾三。

“当然,***道长绝对不是一般的人,不提他的乾坤剑法,单就他的道号”,顾三正式列入王燃的铁丝:“如果不是看透了人间百态,带着一颗游历的心品味红尘,怎会给自己起名为‘***’?”

“‘海’、‘苦’…谁能把我的命说的那么准确?”顾三继续说道:“我也见过不少的算命先生…但你注意到***道长起卦的手法没有,我就从来没有他那种推算方式…初看上去是那么不合常理,仔细探究却又带有传统手法的痕迹.不是高人怎会显得如此随心所欲?”

“那***道长所说的‘机缘’到底是什么呢?”手下说道:“他也不明说,這叫人倒哪能弄得明白?“

“笨蛋,這种‘天意’是靠体会的,哪能明说出来?”顾三倒是替王燃圆了不少场:“再说,***道长乃世外高人,自然是句句玄机,哪這么容易就让你琢磨出来?先回去,十天之后再来苏州找找机缘…”

“那這小子怎么办?”手下指了指肩膀上的麻袋:“带他一起回去吗?”

“关于我的‘天意’我没参出来,不过关于他的‘天意’我倒是体会出来了…”顾三冷冷一笑,看着手下疑惑的表情说道:“***道长不是指着他说了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刻现报’…说完,顾三拍了拍麻袋,对着挣扎乱动的麻袋说道:“老窦,对不住了…”

…………

“我明白你批给顾三那两个字的意思了”,董小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海’、‘苦”倒过来连起来就是‘苦海’‘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您的意思是说想要解命中的‘苦’字,就只有重新做人”…”

王燃微笑着点点头,這正是他希望顾三“体会”的“天意”。话说回来,如果顾三在他设定的机缘面前也体会不了這层天意,那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有弃恶从善之心,灭了他也没有可惜的,只不过是原计划的继续执行。

虽然這样有点瞎子点灯白费蜡的感觉,但事情往往就是一个概率事件,都有赌的意思在里面。而且,顾三的很多消息已经被王燃套了出来。

“顾三的命里有两个字,我的命里有什么字呢?”董小宛這几天本来一直沉浸在工作的忙碌中,现在被顾三的事情一色,又被勾起了心思,对王燃说道:“是不是也是那个‘苦’字?还是上次您说的‘坚持’两字?”

世事就是這样,永远都是当局者迷。董小宛与冒襄的关系充其量是“落花有十分之意,流水得一分之情”。

在安排情报整理工作的时候,王燃曾顺便派人调查了一下冒襄的近况。从传回来的消息看,這位冒大才子还是很有国格的。虽然在北方呆了一段时间,但并没有像李香君原本的那个侯才子一样屈膝投降,而是一路逃回了金陵。

不过冒大才子显然忘记了苏州还有一个女孩在等他的事情,回来后主要是准备他的第N次考试,有点空闲时间也是要么与其它几位才子吟诗作对,要么与新崛起的秦淮新八绝一起踏青游玩。

秦淮八绝淡出江湖,新八绝自然应运而生。冒大才子虽然屡试不中,但毕竟也是一个名人,自古才子配佳人,有了新人忘旧人,金陵已经爆出了不少关于他和新八绝的风流艳事。据说,冒襄和其中的陈小园已经进入了热恋阶段。

虽然历史早有拐弯,但根据王燃原本时空中冒襄自己的记载,董小宛嫁给冒大才子后也的确过的不怎么样。几次逃亡,只要遇到需要作选择题的时候,董小宛总是第一个被扔下的人选。

在冒家也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较婢妇有加无已…”最后为照顾生病的冒襄,董小宛累的“星靥如蜡,弱骨如柴”,最终病死。而冒襄后来又娶了金玥两个知书懂画的女子为妾,以为炫耀。

认真说来,王燃在感情的花心方面是绝对没有资格指责冒襄的。当然每个男人都会认为自己的花心是理由、有苦衷的,王燃也不例外,但這并不妨碍王燃对董小宛的同情。

看着王燃沉吟不语,董小宛颇有些自失地一笑,主动岔开话题:“我忘了命不能总算…过几天‘品诗居’就要开业了,您说的‘东风’到底是什么?”

“东风”?王燃也笑了笑,根据日子,兵部尚书王燃应该也巡视到苏州了。

王燃布置下去的征文早已收了上来。這毕竟是兵部尚书在苏松地区签发的第一项命令,绝大部分将官都递交了文章,没交上来的也都附有病假或事假条。

当然,按照中国的惯例,所有文章在上报前都要经过几遍的筛选,以免有反党反社会的言论出现在上司面前,那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

摒除那些用孙子兵法等大道理应付凑数或以歌功颂德为主题的垃圾文章,其余文章的主题明显的分为三个阵营。如果对照官职列表,足可以照此绘出苏松地区的军事势力分布图。

第一个阵营以苏松水师两大统领之一的荆本彻为首,倡导“南方防守战略”,其基本思想就是暂时放弃北方,将南方变成南明复兴的基地,首先图谋自己的发展,待强大后再图北进收复河山。

持此战略观点的人认为它很理智,很符合现实。毕竟满清现在的实力雄厚,若按现在占据的国土面积来看,南明只占据了东南半壁江山,满清则从辽东到山东,是南明的好几倍。与這样的强敌对抗没有一个长期的打算显然是不行的。

第二个阵营则是主张“北进战略”,以水师另一位统领吴志葵为首,其基本思想就是趁满清立足未稳,民心尚可用的情况下,立刻北伐,恢复河山。

第三个阵营以苏松兵备道祁彪佳为首,也是“北进战略”的有力支持者。其与第二阵营不同的是,吴志葵主张大力建设水师,沿海路北进。而祁彪佳则是明显的大陆军主义者。北伐就根本没提海军的问题。

军队的各兵种之间也都是自我感觉良好,都觉得自己這个兵种最重要,祁彪佳的部下甚至有人以满清无水师为由提出裁撤水师,以进一步发展强大的陆军骑兵与清军展开对攻。而水师将领也一样,就连张煌言在文章中也尽量弱化陆军的作用,重点强调登陆作战在抗满中的重要性。

但不管怎样。张煌言在文章中详细论述了沿海路进攻地可行性,并对实现這一目标所需要的各种准备和训练进行了规划。而其它很多支持北进地文章看得王燃频频摇头。全都是刘宗周、黄道周式的空想社会主义。说的非常慷慨激昂,就是没什么实际措施。

王燃将文章按阵营分为四份,看了看茗烟疑惑的眼神,笑了笑解释道:“這一份是我地人…這里面全都是跟他们的上司唱反调的…”

王燃说的這一条虽然并不是挑选“自己人”的唯一标准。但时间紧迫,自己和苏松地区的将领又都不熟悉。只有提拔這些明显不会得志地人才能尽快形成自己的班底,毕竟军队在战争期间只需要一个声音。

幸运的是,這些不会人云亦云的人大多数都有一定的才华。

兵部尚书王燃在今天终于抵达了苏州。正如他一直占据着金陵新闻排行榜第一名一样,一到苏州就接连引发几次地震。不,应该是海啸。

“没想到,水师真的没了…”走在回家地路上,沈廷扬喃喃地说道:“***道长果然神机妙算!”。

這句话倒不是沈廷扬编的,而是刚刚从南明最高军事统帅王燃之口吐出的第一枚炸弹。

迎接王燃的仪式自然是非常隆重,苏松地区所有可以来的官员全部出席。在這种场合。按照惯例,主角在简单地表示感谢后,就和大家一起吃个饭表示亲切,然后休息一晚,第二天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行程开始巡视。

可惜這个惯例开始便被王燃打破了。他在欢迎仪式上短暂地讲了几句套话后,就直接进入了正题:“兵部决定,撒掉水师师…成立海军!苏松原大明水师改编为东海舰队!”

“求你了,沈大哥,可别再省略后面的字了,我现在想想还都是一身汗…”张煌言脸上的喜悦是藏也藏不住。

“知道了,我的东海舰队…呃…司令…”沈廷扬打趣道:“尚书大人行事实在出人意料…居然挑中你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担此大任!”

“沈大哥,你也不错啊,”张煌言压制不住的兴奋:“海军后勤部部长,主管舰船,今后你可是想造多少造多少了…尚书大人可说了,别说两百条船,两千、两万恐怕也不够呢…”

這应该是王燃扔下的第二枚炸弹。如果说从水师到海军是形式上的变化,那人事调整就涉及原水师的核心了。

在這方面,王燃再次应用了双轨制。水师所有官员的原有官职全部不变,另外准备了一套荣誉职称,把原本时空中海军的编制照搬了过来,从舰队司令到支队、大队、中队、舰长等一系列。

而张煌言则被王燃直接跳过若干级领导任命为东海舰队司令。沈廷扬则在重操旧业的基础上又前进了一步,主管了海军的所有后勤。

当然未列入双轨制的其它军官也没有被完全架空。王燃要求张煌言对苏松地区原大明水师的力量进行梳理,东海舰队依据王燃提出的目标只保留必需的精锐,其余的全部移交给這些军官用于负责内河控制和必要海防。

王燃私下对张煌言提出的目标让他现在一想起来还热血沸腾:“我建立东海舰队的目的就是为了进攻,包括远程的进攻!至于防守,让对手去做吧…”

所以说人光有本事是不够的,还必须有机缘。沈廷扬还好说,本就进了王燃的《***宝鉴》,属于重点考察对象,但像张煌言這样的低层军官如果不是正巧和王燃遇到,所持观点又正巧合了王燃的意,就算是能应“是珍珠总会被发现的”這句话,想出头恐怕也是好多年后的事情了。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王燃显然更幸运。他无意中发掘的這位张煌言在自己原本时空与阎应元一样,虽然官职不高,但绝对称得上是一位忠肝义胆的军事奇才。

正是這位张煌言,在弘光政权覆灭后依然坚持抗清,十年内几度率水军沿长江突破清军的重重封锁,最好一次还曾直接打入了金陵外围,要不是当时的同盟军郑成功部坐失良机,在配合方面出了问题,抗清的局面或可为之一变。有诸多史学家将他称为南明最有战略头脑的将领之一。

如果说成立海军、实行双轨制已经给广大人民群众留足了茶余饭后的话资,那么“兵部尚书招降海上巨盗麻子顾三”就可以写成一部传奇流传百世了。

王燃到苏州的前一天,苏松各城门前就张贴出了一张以兵部名义签发的“召贤令”。而麻子顾三在看到這张召贤令后就立刻参悟了“天意”。

因为告示的主体内容就是说朝廷此次征召人才,将不拘一格,不论以前做过什么,只要诚心悔过,就有自新之机,更重要的是告示的结尾还明明白白地写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对麻子顾三来说,如果這还认识不到自己机缘所在,那真是死不足惜了。

于是,郎有情,妾有意,王燃与顾三之间的几句对话就成了经典,连苏州城里的小孩都能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

“如果我接受招安,会有什么好处?”顾三问道。

“你将成为一名光荣的海军…而不再是海盗…”王燃回答。

“那我可以当个什么官?”顾三问道。

“你将被送入金陵军校学习,如果能够毕业,你将有机会成为一名光荣的海军军官…在此之前,我无法承诺什么…”王燃回答。

這几句显然是经过了演绎,因为顾三当时并没有被送到金陵军校,而是直接被任命为了东海舰队第三支队的支队长,当然手下被打乱了重新编组。但不管怎么说,這几句对话成了海军接受海盗投降时的套话。

這个结果对顾三来说自然是不错的,对王燃来说确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本来水师的几个头头对王燃的這种改组还很有意见,可现在一看,人家刚来几句话就收服了海枭顾三,不觉把私下搞点小动作的念头全都压了下去,倒省了王燃准备“硬来”的功夫。

如果说在海军的成立方面,王燃可谓是开张大吉,办得顺顺利利。那么董小宛的“品诗居”更是开门见红。

它在开张的前一天便接到了一份订单,而且是一份大订单,整个品诗居都被包了下来。下订者正是這位新任兵部尚书。

虽说开业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已齐备,程序也都事先演练过几次,但***道人的有事离开也确实让董小宛有些紧张…不仅仅是要独立支撑這个场面,更重要的是,听说這个兵部尚书特别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