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燃在情场上的战果如同他在战场上战果一样突出,据可靠消息,秦淮八绝已经有四个成了這位传奇将军的房中人,除了已经早已不在了的马湘兰和随丈夫北去的顾横波和陈园园,剩下的就只有董小宛还待字闺中。

因此也难怪痴心等待冒襄的董小宛对這位新任兵部尚书的到访怀有一份戒心…据小道消息说只要被他喜欢上,什么手段都可能使得出来,什么催*yao啊,霸王硬上弓啊…不过令董小宛不可理解的是,传這些小道消息给董小宛的女孩们在说這些事情时,不仅没有厌恶的表情,反倒都是一脸的兴奋与期待…

董小宛的這份戒心随着与兵部尚书的见面当即就消失了,女孩觉得自己对這位兵部尚书充满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這位传奇的兵部尚书不仅没有传说中风流公子的轻佻模样,对自己更有一种尊重和怜惜,這一点曾经历经沧海的女孩完全可以感觉得到。

一句简单的“如是、寇媚、玉京和香君托我向你问好,说有空会来看你的…”就差点没把女孩的眼泪勾出来。

而且這种亲切感随着宴席的进行越来越重,在其它人还在对品诗居种种与众不同的设置感到好奇时,這位兵部尚书却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熟悉。

在别人眼里,兵部尚书显然对這个品诗居充满了兴趣,甚至是偏爱。他带着客人在品诗居内转了整整一圈,不仅在口头上毫不吝啬对品诗居的赞赏,更赠送了一付看上去早已准备好了的店名匾额。下面还刻着他的私章…這不能怪王燃心急,前前后后已经投进去了小一万两,不赶紧赚回来怎么能行?

“怪不得道长说不用挂店牌呢…”董小宛喃喃地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东风’了…”

……………

王燃显然是一个经常给别人制造意外地人,但這并不能说明别人就不会给他带来意外。

与张煌言等人探讨了一晚海军发展战略及海军经费问题的王燃,刚合上眼没多久就被住处外面的喧闹声吵醒。

“茗烟,外面在吵什么?是有人来送钱吗?”王燃想起海军的经费就很头疼。

海军這个兵种本就是一个吞钱机器。从舰船制造、装备的保养维修到海军的军事训练都需要极大投入。

王燃這次特地从军费中抽调出了一部分资金。倒是可以勉强提供船厂、海军训练地启动,但他却没有想到大明水师在禁海令的影响下。居然穷地连工资都欠了好几个月,用张煌言的话“都说成为一名海军是光荣的,可总不能刚进来就欠饷吧…”,所以王燃现在是做梦都想着有人来送钱。

“二爷。不是有人送钱,是有人在门口喊冤…”

“喊冤?有没有搞错?我是兵部尚书。不是刑部尚书…這种抢别人饭碗的事情我不会做…”這倒不是王燃推卸责任或不关心民间疾苦,象這种事情只要耽搁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理不清楚,现在王燃可没那么多时间耗费在這上面。

“叫他们去找祁彪佳吧。他刚升任了苏松巡抚…”王燃又补充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声音静了下来,本以为事情搞定了的王燃却看见茗烟一脸无奈地跑回来说道:“他们说這件案子就是祁巡抚办的…希望您能为他们昭雪…而且得快,人马上就要问斩了…”

王燃一下爬了起来,人命关天,可怠慢不得。王燃应激性地向门外看了看,日头已然高高地挂在了头顶…看来,只能寄希望于火车晚点了…来不及多想,王燃转身对茗烟说道:“先去来个刀下留人!”

老天象是听到了王燃的心声,王燃匆忙赶到法场的时候就发现火车果然晚点了,而且还一是一般性的晚,监斩官连签子都没动,一副老神在地模样。

围观的人很多,本来都是静悄悄的,一见王燃赶到,立刻全部跪了下去,大呼道:“请尚书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搞得王燃心里一阵嘀咕…這里的老百姓眼光还真是锐利,自己没穿官服居然也能看出来自己的官职…

…………

事情很快就被搞清楚了。要被处斩的犯人叫俞伯祥,本身是农奴,给他定地罪名是犯上作乱、聚众闹事。

其实俞伯祥开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个翻身农奴当自由人。但他的主人显然不同意,给他开出了不可能交出的赎身钱。于是俞伯祥就召集农奴组织成立了一个“乌龙会”,利用集体的力量与各自的主人展开谈判。

按俞伯祥的口供:“我们就是不想自己的儿女和我们一样世代为奴,农奴应该只让自愿投靠的人去做…”

现实是残酷的,几乎没有一家主人肯轻易放弃手中的卖身契,于是乌龙会手段中的暴力行为逐渐多了起来,据统计,已有超过十家的主人被杀,而受伤者不计其数。因此判他个犯上作乱,聚众闹事显然毫无问题。

但问题是,乌龙会是一个很得下层民心的组织,从性质上讲,它有点类似于农奴之间的互助组织,而随着土地兼并现象的严重,江浙一带的农民绝大部分都成了农奴。可以说,乌龙会已经成了一个阶级的利益代表。

在這些明显是法盲的农奴看来,乌龙会杀掉的那些平时鱼肉乡里,作恶作端的家伙,根本不是犯罪,而是为民除害。因此,所有的农奴一听要杀俞伯祥,就都哄起来了。

“我们根本不想杀人…我们只是想用一个公道的价格把卖身契赎回来…可是那些黑了心的混蛋太欺负人…”俞伯祥的口供上写着這么一句话。

可不管怎么说,這件事要是放在太平年间,办了俞伯祥绝对应该…你再有道理,也不能擅自杀人。

可现在毕竟是乱世,南明就這么一点基业,民心本来就不稳定,要再趁势乱起来,很可能就是一个官逼民反的局面。

但如果不办俞伯祥,又无法向那些主人,尤其是被打死的主人家人交代,当然也无法向朝廷的法度交代,也会留下一个极恶劣的案例。

在王燃看来,别说是祁彪佳,谁碰上這件事都会左右为难,可是从自己安排茗烟喊出“刀下留人”之后就等于接手了這个案子…王燃看了一眼监斩官,也是上了《***宝鉴》的人物,祁彪佳的好友夏允彝。

王燃忍不住微笑着对他比出了中指…人命关天的喊冤、监斩官的晚点、围观群众的反应,而且自己的住所是一个机密,没有内部人指点,那些人能這么快地找到自己的门口喊冤?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這是一个圈套!一个祁彪佳、夏允彝,也许还有其他人针对自己联手布的局!

可让王燃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与祁彪佳、夏允彝等人毫无过节,此次的水师调整也未触及到他的利益。而且根据《***宝鉴》提供的资料,祁彪佳虽然常与东林一复社以及清流中人来往,但他与陈子龙的交情显然要比与刘宗周、黄道周等人好的多,为什么在這件事上想让自己来背這个黑锅呢?

……………………

“老夏,你说贾大人会不会发现是我们做的?”苏州城内祁彪佳的住处里,被王燃怀疑的几个人也正在讨论這件事。

“老祁,這个可难说”,夏允彝皱了皱眉头:“按说我们這次准备的应该说比较充分,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但后来贾大人的那个笑容,和对我比出的那个手势…虽然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可总觉得不太对劲…”

“爹,祁叔叔,你们不必担心”,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了起来,从称呼上判断应该是夏允彝的儿子夏完淳,他笑着说道:“那位贾大人现在只会关注如何解决俞伯祥一案,从他今天提的问题来看,他显然已经发现了俞伯祥案子的两难之处…他肯定没功夫去考虑其它的事情…”

夏完淳的语气中透着强烈的自信,他接着说道:“贾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毕竟是少年得志,既然接了這个案子,就必然会给个说法,否则岂不有损他的名声?但這件事又的确难以两全,到时我们只要在他为难之时,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把我们的建议透露给他.既可以解决這一难题,对他又没什么坏处,反倒可以进一步成全他的名声…這样一来,就算是他发现了问题,也不会怪罪我们了…”

“完淳说得有道理”,祁彪佳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是這件事,只有贾大人能办,我实在不愿意冒這个险啊…”

夏完淳的思路无疑是一条理想之路,因为他设想的结局是皆大欢喜。可现实与梦想之间毕竟是有差距的,因为没有人喜欢被别人算计,哪怕你的本意是善良的。

距离俞伯祥法场“刀下留人”一事已经过去了三天,王燃就像是忘了俞伯祥一案一样,根本就没再提过,安排的所有巡视活动照常进行,有了点空闲时间,还与张煌言等新晋海军将领一起到品诗居捧场,根本没有夏完淳预料中心事重重的样子,更没有想向别人求助的意思。

中计者轻松自如,施计者自然就会疑神疑鬼。

在熬过了三天之后,心中有鬼的祁彪佳等人决定主动出击…按行程,這位兵部尚书大人很快就要离开苏松赶往下一站了…临行前怎么也要留下个说法吧。

“我的说法就是…”王燃微笑着对着来访的祁彪佳等人说道:“把俞伯祥一案交还给祁巡抚处理…”

什么?祁彪佳三人面面相觑,就這么直接地把皮球踢回来了?不过想想這对王燃来说也是一个不坏的选择,這样做对他的名声是没什么好处,可坏处相较于做俞伯祥那道两难的选择题可少多了。

可不管怎么说,王燃這样做显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祁彪佳和夏允彝还未来得及品出王燃的意图,夏完淳先开口说道:“贾大人,您這样做不太妥当吧…”

夏完淳的意思是想用话扣住王燃。然后顺势提出自己地建议。

可王燃却似乎误解了夏完淳的话,笑着说道:“我介入這件事本就未曾得到朝廷的允许,现在退出也算是物归原主…但夏公子说的也很对,不管怎么说,我這样做确实给祁巡抚的声誉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给案件的工作也造成了很大的破坏…”

王燃说着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写好了地奏折:“因此我将请求朝廷严厉处分我。最起码要连降我三级!”

“请罪折?”祁彪佳等人一下怔住了。

王燃话说得很漂亮,奏折的内容更重点突出了王燃对自己不懂装懂、事先不调研就干涉地方政务,妄图“以外行领导内行”的行为地深刻反省。

可当祁彪佳等人看到奏折中无意点出的住址地泄漏、监斩官的晚点、围观群众的异常反应时等等“巧合”时。立刻面红耳赤…要说王燃没看出来這里面的圈套那真是活见鬼了。

虽说這些“巧合”从法律上不足以证明就是祁彪佳等人在捣鬼,祁彪佳和夏允彝却是非常明白,這份奏折只要交上去,他们不仅原来地计划泡汤。而且等于彻底得罪了這位朝廷新贵,什么请求自降三级。明明是在告诉大家“本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但夏完淳显然江湖经验不够,他再上前一步为自己的计划努力:“贾大人,我觉得這样做对您的名声有损…我有一个两全之策…”

夏完淳刚说完。祁彪佳和夏允彝就觉得不办.王燃既然把奏折拿给他们看,就说明這事还有转弯的余地,在這个时候还摆出一副“你這样做不行,我有高招…”的姿态,只会把事情推向更糟。

果然,就听见王燃笑着打断夏完淳的话说道:“夏公子说得有道理。但我不能苟同…一个人做错了事,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至于名声,不在我地考虑之列!”

说着王燃转身拿过来一张告示,标题较之奏折更让祁彪佳等人触目——“致祁彪佳大人及苏松全体人民的道歉信”。

王燃笑着说道:“這件事我不仅会朝廷请罪,还要公开向祁大人和苏松全体老百姓道歉.几位大人尽可放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绝不会让别人替我背黑锅的…”

祁彪佳三人全部呆住,奏折还好说,毕竟影响力小,可告示却会在短时间内搞得沸沸扬扬…依照王燃的写法,只要有心人一宣传,大家都会明白是祁彪佳设立了种种圈套,想让王燃替他背黑锅。

祁彪佳等人完全可以想得出来,王燃的支持者会对自己持多大的愤恨…前任礼部尚书钱谦益在民间比自己有威望多了,可对上王燃,头一天还是人人敬重的文豪大员,第二天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奸贼。

祁彪佳脸色土黄,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這个地步,从他本心而言,他绝对是不想与王燃作对的。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王燃继续说道:“当然,对于這样一件伤害祁大人的名誉、伤害全苏松人民感情的事情绝不是道歉就可以弥补的。为补偿大家的精神损失,我准备捐五百万两银子给胜诉的一方,也就是说,如果你判俞伯祥胜,這五百万两银子就用于帮助那些没有田地的农奴,如果你判俞伯祥败,這五百万两就用于抚恤那些被打死的主人家属…几位大人完全可以放心…我虽然不能在案子本身帮助大家,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

這是弥补吗,明明是一记黑虎掏心,在這么一大笔银子的刺激下,不论祁彪佳做出什么判决都必然会引起更大规模的滔天巨浪。

看着面无人色的祁彪佳等人,王燃微微一笑,喊来茗烟:“把這些告示贴出去,另外还要多准备一些,我们這一路都得贴…要让所有的人以我为鉴!以此事为鉴!”

“千万不可!”祁彪佳等人再也顾不得别的,赶紧上前拦住了转身要走的茗烟,然后转身向着王燃深施一礼:“贾大人,我等错了,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得罪我?”王燃一脸的迷惑:“這是什么意思?”

夏完淳也一咬牙跪在地下:“贾大人,所有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要打要罚我都任了…但请听我一言,再作决断不迟…”反正他夏完淳对王燃执的是子侄之礼,跪下也无所谓,反倒是王燃有点***不饶人的感慨。

……………………

“你是说,让我判了那俞伯祥死罪,然后再把他调入军队?”王燃好笑地看着夏完淳掀开的底牌说道。

“对啊,這样一来对农奴、对主人、对法律还有对大人的名声都有了交代,顶多再由官府出面好好抚恤那些死者家属一下…”夏完淳说道:“這个办法对您根本不成问题,当初征召的特种大队成员不都是死囚吗?”

原来這些家伙辛辛苦苦地布這个局拉自己进来就是为了這个原因…

其实说实话,王燃对夏完淳还是颇为欣赏的,不论从见识、勇气来说都是他這个年纪的佼佼者,而对祁彪佳和夏允彝也是好印象多于坏印象,依据《***宝鉴》提供的材料,這两个人都可算是清廉能干之人。

但尽管他们套自己的理由不含什么恶意,王燃还是决定好好震慑他们一番,借此在江浙一带立威,毕竟苏松只是自己南巡的第一站,而且,不管怎么说,敢跟自己耍花招,就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更重要的是,海军可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有人自投罗网当然是不能放过的。

“我的部队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如果這次我收了俞伯祥,以后再碰到马伯祥,杨伯祥怎么办…都收了?我的部队干脆改成牢改营得了…”王燃直接否定了夏完淳的建议:“再者说,要是开了這个口子,以后谁还怕犯罪?反正有进军队這条后路摆在那几.我可以征召死囚,别人也可以,那岂不天下大乱了?”

“可现在也只有這个办法了…”夏完淳虽然承认王燃的话有道理,但心里却还是有点不服气:“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没什么好办法”,王燃一摊手:“我要是有办法,还会把這个案子交还给祁大人吗?”

祁彪佳和夏允彝都是老江湖,刚才就已经看出了王燃的“阴险”…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装的什么都不清楚,逼着自己认了半天的错…那脸上的愤怒与不可置信,让自己觉得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此时一听王燃的口气,便知道他其实是有了办法,赶紧站了起来:“还望大人赐教!”

“我连别人骗我都看不出来,能有什么好办法?”王燃的话里仍然带出一份不满意。

祁彪佳无奈的说道:“大人,如果您还不消气,我们也上一个请罪折…请求朝廷处分我们…”

“這倒不用…”

“那我们也在苏松贴告示,向您承认错误,公开道歉…”夏允彝也说道。

“這也不用…”

“那我们也出五百万两银子赔偿您的精神损失…”

“這个吗,倒可以考虑,”王燃笑了笑:“我个人就算了,海军现在刚好缺這笔钱…”

“可是大人,我们没這么多银子啊…”

“這个问题,大家可以一起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