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明朝中清流“北进抗满、还我河山…”的呐喊声中,王燃开始了他的南巡之旅。

北进?笑话!当初王燃竭力主张反攻是因为有李自成可以拖住清军的主力,现在…王燃虽然抓住最后的机会进占了大半个山东,但满清也利用南明内乱之机击溃了它心目中的主要对手李自成。

在王燃看来,金陵包围战与二战中的莫斯科保卫战完全是两个概念。苏军在莫斯科保卫战中消耗了大量的德军,這才使之成为战役的转折点,而金陵保卫战中满清的实力根本没有损耗多少,随巴哈纳南下的大量是投降的南明部队,从這个意义上说,南明不仅没占到好处,反而实力大损,就别提左梦庚部的独立了,更使南明雪上加霜。

更重要的是,王燃现在并不想在战术层面与满清交手,即便是目前自己的军事实力堪与清军一拼,但适此内忧外患之际,一城一地的争夺打的只能是著名的持久战。

如果也象当年的小日本侵华那样抗上个八年,最终就是胜利了,也是伤敌一万,自伤八千,还可能会重演抗战胜利后接着几年内战的悲剧。所有的战火都在中华大地上燃烧,這显然不是王燃的追求。

现在王燃的目标定位在了“如何在战略层面打击满清…”,毕竟现在的满清不是当年的小日本,他们有着先天性的不足。

王燃此次力拒“北上”的建议,坚持南巡,一方面是为了巩固根据地。更重要的就是摆出一副推行“南方防守战略”地态势,尽可能让满清暂时忽略自己,专心对付李自成,以便己方能腾出精力和时间完成自己真正的战略企图。

王燃南巡的第一站选择在了苏松两府,也就是今天的苏州和上海地区。

应该说王燃此次巡视金陵周边各省兵备有点暴发户的意思,一千名武装到牙齿的特种大队成员随行保护。轻重武器齐备。

一路上就好像怕别人不知道是钦差到了地头一样,每一个小城市都会停留相当长的时间。更让各级官员恼火的是,钦差官威很大,不仅路上阻止任何人靠近官轿,就是到了地方安排地行馆。也拒绝任何官员的请见。

事实上钦差的确没法接受别人的请见,在巡视队伍刚离开金陵。主角王燃就换了个身份脱离大部队,先行一步赶往了目的地。

“二爷,不,师父。”苏州的一间客栈里,一个道童正在殷勤地给另一个道士倒茶,并语含崇拜地说道:“看来您已经得了敬老爷地真传了,算命卜卦准的很。您看這一路上找您算命的那些人,最后看您的眼神就像在看神仙似地…您现在的大名可是传遍…”

说实话,這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道士一身有些发白的道衣。手捋髯须,拂尘斜挂,沉稳庄重之处确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不过這个姿势在听到道童说“大名”的时候就被破坏了,他放下手中地书颇有些郁闷地看着面前的道童:“你准备的這些东西什么都好,就是名字差了点…风字辈的道号有很多啊,像什么风云,风华,风轻扬…這***道人,听上去有点像拉皮条的…你看你的道号,‘明月”就显然比‘***,好听多了,和你的本名‘茗烟,也合的上…”

“這真不能怪我…”道童委屈地说道:“玄真观那老道士说风字辈就剩下几个可选项了…风流、风尘、风情、风铃…我选了半天,就***还好听一点…”

這两个道士当然就是乔装后的王燃和茗烟。考虑到“敌暗我明”对工作开展的影响,王燃在出行前就给自己准备了一套新的身份,一个四处游历的道士。

为使自己更快地融入這个新的身份,王燃下了不少苦功,不仅通读了诸如《道士入门》、《修道大会》、《道士进级指南》等书,还专门就测字、看风水這样的道士必修技能上玄真观请教了贾敬。

在王燃看来,這个时代里,一个可以助人驱凶趋吉的“高人”显然更容易打入“目标”的周围,套取高价值的情报。

贾敬对王燃自然是倾囊相授,让王燃感觉的确是受益不浅。由于时间紧,王燃亲自动手整理出了一份笔记,依自己的道号命名为了《***宝鉴》,有空就翻看,這一路上几乎就没离过手,并结合实践进行了论证。這还真让王燃找到一点过去做课题时候的感觉。

“二爷,不,师父,”茗烟期期艾艾地凑过来:“您能不能也给我算一卦?”

“你?”王燃抬头打量了茗烟一眼,立刻恢复了高深莫测的表情:“你是想问和卍的事吧…”

“您可真神了…”茗烟一脸的惊喜与崇拜:“你怎么算出来的?”

這还用算吗?看你那一脸的春情荡漾…王燃哭笑不得:“等這次回去,我就去跟嫂子说,安排你们配对…”卍儿等小丫环是归李纨管,所以王燃有這么一说。

“二爷,您可是高人啊,您怎么知道我想问這件事的?”

“唉,真想找个高人指点一下迷津,”客栈的大厅里,旁边桌子上一个中年男子的叹息声传入王燃的耳朵里:“算算我大明水师何日能重现当年威风…”

王燃注意旁边桌子上的這两个人已经很长时间了,两个人虽然装束不同,一个作儒生打扮,一个武士打扮,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皮肤暗红中透着黝黑,這是常年在海上行走的人的标志。刚才发出叹息的正是這位儒生。

“高人?”武士说道:“這世上哪有什么高人,全都是神棍…”

“施主這话说的有问题,”王燃合上《***宝鉴》,侧首对着那两个人说道:“你不能因为没有碰到高人,就说没有高人。”王燃练了半天,也学不会拿腔捏调什么“矣”的说话,只好保持他大白话的风格。

王燃切入时机选择的不错,而且看上去形象也不错,身上流露出的淡淡军人之气和读书人的书卷气也使得那两人不太容易确定他的神棍身份,于是王燃很快地便在儒生的热情邀请与武士的怀疑中坐在一起攀谈了起来。

“既然道长是‘高人”那就请算算沈大哥叫刚说的那个问题,我大明水师何日能重现当年威风?”武士口中的讥讽之意很明显。

“這种关乎国家的大事贫道自然是算不出来的…”王燃赶在武士再开口之前先一步向着儒生说道:“不过今天我倒是可以替這位施主推一推运程,也许可以从中获知一二…您的生辰八字是…”

在王燃以一种外行人看不懂,内行人搞不明白的方式排好了八字后,王燃微微一笑:“施主,您的命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

“什么字?”

“船!”王燃慢慢地说道。

“道长果然高明吧…两人同时一震,儒生拱手赞叹道。

当然高明…王燃心中暗笑,依据资料显示,這位儒生应该就是商船专家沈廷扬。

要知道,王燃手中的《***宝鉴》记载的可不仅是神棍手册,更多的是专门为這次南巡搜集的资料。

這位沈廷扬作为王燃重点了解的对象正好名列其中,他的生平、主要事迹都记在了上面,虽然画像不像照片那样容易辨认,但武士无意中透出的“沈大哥”也给王燃提供了最好的佐证。

“在下的命运的确离不开一个‘船’字…只可惜现在,恐怕是再与此字无缘了…”沈廷扬叹了一口气。

王燃自然了解沈廷扬叹从何来。沈廷扬一直主管海运,手下有船百艘,当时他曾向朝廷建议将這些运粮船改造为战船,沿海路北伐,也正是這个提议让王燃注意到了他。

只可惜弘光朝廷当时无意出兵北上,更不会同意沿海路北上,最后沈廷扬的船队被镇守淮安地区的东平伯刘泽清看中,派兵强行据为了己有。

沈廷扬的這声叹息显然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为自己的船队易手,一是为自己的建议不被朝廷采纳。

“施主不必叹息,”王燃微微笑着说道:“這个‘船’字是你命中带来的,别人想拿也拿不去…”

“道长的意思是…!

“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神棍王燃的角色越演越纯熟:“不出一个月,应当就会有贵人出现…”只一个月之内,钦差王燃的队伍也早该到了苏州地界。

“如此说来,我大明水师中兴有望了?”沈廷扬显然把自己的命运与大明水师的命运绑定在了一起。

“水师?”王燃得意之余,不禁说露了嘴:“恐怕水师是不会再有的了…”

王燃的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武士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凭什么说我大明的水师不再有了?没有了水师何谈我大明的中兴!”

武士就像在发泄什么不满一样,不顾沈廷扬的拉阻,眼睛紧盯着王燃说道:“只要我们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水师,满清沿海岸的所有重地都将在我窥测之内,我们就完全可以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可以沿海北上只指天津、北京,也可以进入长江就近拱卫金陵…”

不会吧,這小子谁啊,居然這么早就认识到了“制海权”的重要性,虽然还不成体系…王燃一愣,真是人不可貌象啊。

好容易将武士安抚下来,沈廷扬带着浓重的歉意对王燃说道:“道长勿怪,我這位兄弟鲁莽了…”

看着王燃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沈廷扬也带着明显的疑问问道:“不过,在下也很想知道道长所说是何意思?”

“嘿嘿…”王燃打了个哑谜,算命讲究的就是说一半、留一半:“佛曰,不可说…”

看着桌子上其他人投过来惊奇的目光,王燃赶紧补救道:“嘛…我的主业是修道,佛学是我的附修课程…”汗!道佛双修都出来了,這哪是架空历史,完全成了修真题材。

“那,可否请道长给我這位兄弟也推一推运程呢?”沈廷扬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便换了一个话题。

“今天贫道已经说的太多了…”這个武士看来官职一般,并未被收入《***宝鉴》,的确叫王燃非常为难.但王燃还是面不改色地笑道:“不过。既我与二位今天有缘,這样吧,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替你看看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

从名字也可以看出最近地运道?虽然大家都有些疑惑,但鉴于王燃对沈廷扬推算的案例在前,王燃还是很快得知了武士的名字。

“张煌言…”王燃低声念了一遍。再次胡乱摆出一个阵型,默算了片刻。甩出几句套话后说道:“最近這几天你会有个机遇,如果你能抓住它,则对你大有裨益…”

“什么机遇?”

“佛曰,不可说…”

“一个月内有贵人相助…”与王燃分开后。走在回去的路上,沈廷扬不停地自言自语:“能是什么贵人呢?”

這也不能怪沈廷扬迷信。大部分中国人都信命,尤其在自己走背运的时候,更容易把命运寄托在算命之上。

“大哥,别想了。你不会当真了吧…”张煌言说道:“這只不过是江湖惯用的骗术而已。”

“我看那***道长不像是个骗子…”也许是由于王燃说中了沈廷扬地心事并给了他希望,沈廷扬对王燃显然是竭力维护的:“他一没收卦金,二没要我们请客…他骗我们能图什么?再说,那个‘船’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说出来地…”

说着沈廷扬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一个月之内的确是有贵人来…”

看着张煌言疑惑的表情。沈廷扬颇有些兴奋地提醒道:“新任兵部尚书不是马上就要来苏、松两府视察了吗?要说能帮我把船从刘泽清那里要回来的,也只有他了…”

张煌言不太确定地说道:“可是,我们和贾尚书毫无来往,他怎么可能帮咱们呢…”

“不管了,死马权当活马医,”沈廷扬说道:‘我们赶紧回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兄弟,***道长最后不是说了吗…這贵人、机遇都不是一定地,关键还是要看自己能不能抓住…”想通了贵人有可能的来源后,沈廷扬整个人都变得昂扬起来:“‘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地人的,…***道长這句话说得太有道理了…我這就回去把所有船泊的资料整理出来,到时候贾尚书真的问起来,我也有话说…”

“难不成那道士说的我最近有机遇也落在這上面…”张煌言被沈廷扬说的也有些意动:“可是我能有什么机遇呢?我跟兵部尚书可是差了好多级,连话都说不上…”

“兄弟此言差矣,”沈廷扬说道:“临走时***道长不是也送给你一句话吗…‘有了机遇要抓住,没有机遇创造机遇也要抓住’…這可是大有深意啊…”

“说不上话可以用写的嘛…我的确抽不出时间跟所有军官都聊上一遍…”王燃翻看着最新添加到《***宝鉴》里的资料,正是关于這位张煌言地,這当然是身为国家情报厂厂长的独特权力。

“茗烟,通知下去,所有在苏松的将官都交上一份自己对于今后作战的想法,题目不限,内容不限,字数不限.五日之内统计上来…”王燃吩咐道

“二爷,您要是真觉得這张煌言有才,直接提拔了不就行了吗?”茗烟跟随王燃日久,倒也揣摩到了一些王燃的心思:“您不是常说,非常时期就应该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吗…”

茗烟猜得不错,王燃对张煌言的确很有好感。张煌言的确说中了王燃部分的想法,两人在大力发展海军,实现海陆协同,对满清实施垂直打击方面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因此王燃将他的首站定在苏松,這里聚集着大明水师约二分之一的力量。都是清军入关后跑到崇明岛上避难的。

王燃笑了笑:“张煌言是不错,不过我這次可不是只需要一两个人,我需要的是一批人.我倒要看看,在這大明水师的中下层军官里能挖出多少个宝…”

在安排论文征召的同时,王燃也进一步加强了自己的神棍形象的包装。应该说這种包装还是相当到位的。王燃坚持了两点,一是走高品位的路线,一是坚决不打无准备之战。

为此王燃亲自策划了两个行动。第一个行动是偶遇当地豪强张采,推算出他有血光之灾,并在当晚应验。两个身着夜行衣的家伙入室偷窃,在被发觉后仓皇出逃时去误伤了這个半信半疑的张采。

第二个行动则是偶遇苏松兵备道祁彪佳,推算出他有好事临门,也在当天应验。本一笑置之的祁彪佳回到衙门后就收到了兵部签发的嘉奖令,通知他官升一级。

這两次预言和结果极其贴合的推算,再加上谣言的不断扩大,***道人作为一代世外高人的名声迅速在苏州府的高层官员中流传。

当然虽然王燃竭力控制影响的区域,还是有此官员的亲戚朋友前来求签问卦,对此王燃倒也早有准备。

当遇到一此情况不明的事件时,王燃就会手抚髯须:“贫道算卦讲究的是缘…从不为算卦而算卦…只可惜贫道与施主无缘,至少今天无缘…”

在這些慕名而来的善男信女眼中,這种推辞不仅无损于王燃神仙的形象,更给他披上一层神秘的外衣…缘,本就是虚无缥缈而又时时刻刻在得到验证的东西。

“我早说***道长是个神仙,”沈廷扬激动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你看那张采,那可是复社的创始人之一,原本不信算命吧,可现在恨不得把***道长供在家里…”

沈廷扬说的這件事也的确出了王燃的意外,张采头一次的“血光之灾”的确是王燃安排的,但没想到第二天,张采又遭受了一次“血光之灾”。

据说這次是由于张采侵吞别人财产的事情,仇家带着一群人冲进了他的房子,把他抓住并拖到了衙门,在那里强迫他在认罪书上签名,然后用石头砸他,并被头朝下地拖着穿过大街,来到小学校广场,把他扔在那里等死。

這件事的发生被大家认为是没有向***道长请求化解方法的后果。而张采的大难不死本来是张采的生命力顽强,硬从摧残中挺了过来,但也被传为是张采的亲戚们苦苦哀求***道长获得了破解方法。

不过张采现在对王燃非常尊敬倒是真的,王燃对此倒也乐见其成。毕竟张采一直是站在刘宗周、黄道周一面与王燃政见相左的,现在這也算是打入对手内部吧。

“***道长的确有点道行,”一旁的张煌言也点了点头说道:“他判定我说几日内会有一个机遇,第二天就接到了兵部的通知让所有将官都交一份作战的文章…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這次把我的想法全都细细整理上去了…看看是不是真是我的机遇…”

“我看我们再去找***道长问问嘛…”沈廷扬说道:“现在***道长还在客栈吗?”

“***道长倒真不愧其‘***’之名…”张煌言笑着说道:“我听说他现在在董小宛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