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肠子都快悔青了。送他什么不好,非送他手表?以后这时间全归他掌握了。我已失去耐心,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金钱了。这小家伙,有志不在年高,什么都懂,而且毫无信用。

我闷不作声地往商场外走。小屁孩一下子抱住我的腿,不让我走。我也不好意思把他扒开,只得站住,等A女表态。

A女也很烦躁了,提高嗓门教训小屁孩:“你怎么没完没了啊?都八点半了,你明儿还上不上学?回家,马上给我回家!”

小屁孩不理会A女,继续抱着我的腿央求。

A女硬扯想把他跟我分开,扯了两下,小屁孩突然躺倒在地,边打滚边嚎啕大哭,立刻引来几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我一看,算了算了,别第一天就惹娘儿俩内战,息事宁人吧。

我劝了A女几句,又强打精神领小屁孩玩电玩,直到商场打烊。

从商场到停车场这点距离,小屁孩又看到了必胜客,缠着要买提拉米苏。我根本没犹豫,为省事直接掏钱打发了他。

虽然我舍命陪君子,但第一次萌生了退意。小屁孩给我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了:人小鬼大、物欲强烈,而且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以后大了怎么办?以前觉得,只要对皮皮视同己出,继父这个角色我有信心做好。看来想得太简单了,小屁孩根本不单纯,更可怕的是毫无自尊,只是一味要、要、要……

而A女对皮皮惯得厉害,对他的贪得无厌非但不予制止,反而纵容默许。况且小屁孩已经七八岁了,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个性已经定型了,以后要管得下狠功夫才行。可我跟小屁孩没有血缘纽带,我如果动真格管教他会被A女看成对皮皮不好,也会让小屁孩记恨我;可不管,他的物欲如狼似虎,一天能造几千块钱进去,我一年一二十万的收入根本不够他塞牙缝。而且,这么贪婪成性,也长不了什么出息,越大麻烦越多。

虽然我曾被A女感动,想救她出苦海,可我没考虑到原来当救世主也是要买一赠一的,而且这个赠品的分量可不轻。

从商场回来,先把心满意足的小屁孩送回了A女父母家里。因为还没正式跟她父母见面,我没上楼。

我俩回到A女家,一进门她就急不可耐地把我推到**。可我一点兴致也没有,轻轻把她推开,说:“算了吧,今晚我不想。”

她停下来盯着我问:“守杰,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没心情。”

“没心情?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不是啊,你看你想哪儿去了?”

“你骗我,要不你怎么会没心情呢?”

我不好直说自己烦躁的原因。我知道,她和皮皮,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如果我说皮皮的坏话,对她伤害很深。这样的女人,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让儿子受丝毫委屈。当然,这是伟大的母爱,我应该尊重,但这也是这类离异女的悲剧。溺爱过度,反而会害了孩子;欲壑难填,会想方设法榨取所遇到的男人。

我敷衍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想我闺女了吧。”

她马上看出我在撒谎,说:“不对,你没说实话。你今儿一整天都没提到你女儿。要是她有什么事,你白天不会那么专心陪我们。守杰,你有什么想法得跟我直说。咱俩都快成夫妻了,你有心事也不该瞒着我啊不是?”

既然她已看穿,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唉,我觉得皮皮物欲太强了,我难以招架。那么小,要求一个接一个,稍不满足就又哭又闹。你看今儿,吃了鲍鱼要球鞋,要了球鞋要玩具,玩具到手玩电玩,就连从商场出来到上车那么点距离,他都能要出个提拉米苏。”

A女马上辩解:“守杰,你误会了。不是皮皮物欲强,是他太久没人关心了!他肯跟你要东西,说明他接受你,把你看成爸爸了。你有亲和力啊!肯在你面前撒娇,说明过关了,你该感到幸运才对。”

听了这番明显护短的辩白,我心想:这话牵强了点吧?他接受我,我就该感到幸运?他是上帝吗?我能不能接受他还不一定呢。

我又叹了口气:“说实话,跟皮皮相处我特没底。”

“守杰,你看这样行不行:以后皮皮再有物质要求,我拦着他。守杰,我爱你,不想失去你。咱俩能到今天不容易,我不想因为皮皮的一些小毛病让咱俩疏远。相信我,以后会管好皮皮。”

听了这些保证,我心情也没好,因为我想到了婷婷。我从小格外重视防止婷婷也产生物欲,给她买的鞋子、玩具都是大路货,从没买过这么贵的。现在,倒先替别人孩子买了,觉得很对不起她。

想到这里越发没兴致了,就跟A女说家里还有事,晚上不在这里过夜了。

A女意识到大事不妙,抱着我死活不放手,嘤嘤啜泣起来。

我安慰道:“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上了呢?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哭了好不好?”

“守杰,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活得有多苦?一个女人独自拉扯儿子,又当爹又当妈,他爸问都不问一声!我就这么一个月两三千块,不敢吃不敢喝,遭了多少罪啊?你知道不知道?遇到你,我以为这辈子有救了。谁知,咱们才刚开始,你就要抛弃我了,呜呜……”

我忙解释:“你误会了,我并没打算抛弃你。我只是心里乱,以前也没这种经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A女哭得更凶了:“守杰,我求求你,千万别离开我……如果你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我是真的爱你,我不能离开你……呜呜呜,不信,我死给你看……”

说完,她突然放开了我,翻身扑向床头柜。我顺着她的方向一看,顿时一哆嗦:妈呀,床头柜上放着把水果刀!

这可把我吓坏了,本能地死死抱住她。她都要寻死觅活了,我怎么办?我可不想逼出人命啊!

瞬间我急出满头大汗,晃动她的肩膀喊:“秀静,你冷静点儿好不好?我没说不跟你处了啊?你冷静,冷静!”

A女这才停下来,说:“守杰,你得保证永远不离开我。”

“好,我保证,不离开你。”为防不测,我只得下了保证,却省去了“永远”二字。

她擦干眼泪,再次向我保证会管教皮皮。

接下来几天相处,小屁孩收敛了些,大概A女有所警告。

见他正常了,我也觉得还是有希望的,也就真心和他相处。只要到A女家里,我就会花很长时间陪皮皮做游戏,或陪他看动画片,或陪他复习功课。我还发现,原来我有做手工的天分。就地取材三搞两搞,我就能做出各种精致的模型,引来皮皮的惊喜。

一切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皮皮对我相当满意。有一天,他突然抱着我亲了一口,喊道:“爸爸!”

我又感动了,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抚摸婷婷的头一样。

在一旁的A女先是擦了擦眼睛,接着又笑了。

生活渐渐显出温馨的一面。经常地,我下班后到A女家,和皮皮做游戏;A女在厨房里忙活,做好饭喊我们吃。有时我正为皮皮辅导功课,A女端进牛奶麦片,或者切好的水果。天气好时,晚饭后两个大人领一个孩子出门散步,一路有说有笑。

在旁人眼里,我们跟真正的一家子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