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显然不友善的举动让我浑身不自在,心想:这小子怎么这样啊?真是来者不善。人如其名,果然皮得很。

但转念一想:嗯,咱得换位思考一下:A女离异五六年,跟数不清的男人交往过;皮皮见到陌生男人请他们吃饭,就明白这人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早晚会跟日本鬼子似的凶相毕露,把他妈按倒在床,自然会生出满腔敌意。作为一名初来乍到的鬼子新兵,咱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我笑眯眯地把手表掏出来,递给皮皮。

他这才说了声“谢谢叔叔”,脸色也开始变好看了点。

我蹲下身,帮他把手表系好。这时,我注意到他脚上的球鞋破了个洞。不过小孩子好动,鞋子穿破也是常有的事。

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开车走了一会儿,见路边有家粤菜馆。

“这家馆子怎么样?去过吗?”见这里装修豪华,我问A女。

“这家啊,价格偏高了点儿,可挺正宗的,以前吃婚宴来过。”

见她首肯,我也就领她们娘儿俩进去了。落座后,出于礼貌我让A女和皮皮点菜。

A女点了几个中档菜,皮皮可就不客气了,张嘴就说要吃鲍鱼。

我心想:我靠,好几百一只呢,太奢侈了点儿吧?不吃公款的话谁点这个啊?

我看了看A女,可她不吭气。

我对皮皮说:“鲍鱼……太贵了点儿吧,要不咱们换个别的?”

皮皮翻翻白眼,鄙夷地咕哝了一句:“哼,才几百块钱一只还算贵啊?真抠门儿……”

我靠,好大的口气!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张嘴就是“几百块钱还算贵”,这魄力……

可看着她娘儿俩望眼欲穿的目光,又想到这是初次见面,就是装,也得装出和善的姿态来。电影里就连人家日本鬼子还从兜里掏出几块糖,对小英雄雨来说:“呦西,小孩,你的不要怕,过来,皇军大大的亲善。”我这是打算跟人家过日子呢,皮皮不接受我的话,以后我和A女也难处了,不能给小孩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想到这里,我狠了狠心点了两只鲍鱼,我不要。我是工薪阶层,自掏腰包消费那玩意儿感觉不值,这娘儿俩乐意开洋荤就开吧。

菜上来后,皮皮立刻狼吞虎咽。我点了支烟,注视着小屁孩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贪相,既有些可怜,又有些反感。

A女似乎察觉我的不快,把自己那份鲍鱼切了一半给我。

我推辞说:“不用啦,我不喜欢吃这个。”

小屁孩一听,立刻说:“那给我吧!”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半只鲍鱼从我盘子里夹了去。

“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啊?”A女呵斥了一句,却也没再夹回来。

见小屁孩如此缺乏教养,我心想:嗯,怪不得人家说带孩子的离婚女人难找对象,都像这样的话,能找得着才怪。

最后一买单,这顿饭居然花了一千大几百块,有点后悔:干吗要来粤菜馆啊?把钱浪费到这上边太不值了。早知这样,该领她娘儿俩吃自助餐去,撑死他也就一百块。

走出餐馆,皮皮忽然说:“妈,我想买双球鞋。”

娘儿俩望眼欲穿地看着我。那就去买呗,好事做到底。

到了商场,我领娘儿俩到李宁专柜。谁知,皮皮却露出一脸不屑,撇撇嘴说:“叔叔,咱们甭买李宁的了吧!”

“怎么了?”

“现在谁穿李宁的烂货呀?穿出去丢人,要买就买耐克!”

这话听得我非常不舒服,又打量了一眼他脚上那双破球鞋,心想:嘿,我操,你小子穿的是杂牌地摊货,还破了个洞,居然说李宁是烂货?好个宁缺毋滥啊,有个性!

不过,虽心里嘀咕,可也不想因小失大。只好带娘儿俩买了双400多块的耐克鞋。

小屁孩立刻把耐克鞋穿上,那双破鞋直接扔了。

本以为这就皆大欢喜了,谁知路过玩具柜的时候,小屁孩又说:“叔叔,我还想买个玩具。”

我假装没听见,等A女自己制止小屁孩的得寸进尺。

可左等右等,不见应声。

“叔叔,给我买个玩具吧,这是最后一个要求了。”小屁孩依旧央求不止,口气可怜巴巴的。

我扭头看了看这娘儿俩,发现他俩又在望眼欲穿地看着我。看样子,A女还想让我破费,那就买呗。

我核实了一句:“当真,最后一个要求吗?”

“是!买了玩具我就回家。”

“行,那去挑吧。”

皮皮走马观花般转了两圈,却什么都没要。最后走到一个精品陈列柜前站住了。里边摆的是高仿真汽车模型,大概价格不菲,玻璃门都是锁着的。

“我想看看那辆悍马。”皮皮说。

售货员打开柜门,小屁孩一把抱住那辆悍马模型,仰脸说:“叔叔,我就要这个,咱们买吧。”

“哦,好。”我应了一声,问售货员,“多少钱?”

“一千二百九十八。”

“什么?”我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一千二百九十八?”

“对。”

“怎么这么贵?”我惊讶地问。

“哦,这是美国原产的高仿真悍马,里边的发动机都是按真实样子等比例缩小的。”

“那也太贵了吧?这……这只是个玩具啊?”

售货员浅浅一笑:“对不起,标价就是这样的。”

“打折吗?”

“不打折。”

“哦……”我心想:靠,这孩子什么眼光啊?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商家也缺德,哄小孩的玩具搞这么贵干吗?20个这种破玩具都能买辆奇瑞QQ开了!

我对皮皮说:“这玩具是唬人的,你看就这点破铜烂铁,值得了一千多吗?你妈骑的那个电动车也不过这个价,咱们换一个。”

“不,就要这个。别的我都瞧不上。”小屁孩傲然答道,仿佛很为自己眼光独到感到自豪。

我又看了看A女,希望她救驾。可是A女就跟没听见似的,从小屁孩手里接过那个玩具左瞧右看,嘴里还说:“嗯,守杰,你看这车做得真好啊,跟真的似的。”

靠,这哪里是救驾,分明是把我往坑里推一把。

看样子,这温柔一刀我是挨定了。算了,那就做回唐僧肉吧,谁让我想给小屁孩留个好的第一印象来着?

拉开钱包,才发现没剩几个现钞了。

我心中一喜,把钱包在小屁孩眼前晃了晃,以抱歉的口吻说:“现金不够了,咱们今儿就先不买吧?”

小屁孩盯着我的钱包,眼巴巴道:“你可以刷卡呀!”

我昏,连这他都知道!

我再次抬头看了看A女,很希望她制止贪得无厌的小屁孩。但A女显然没那个意思,而是望眼欲穿地看着我。

妈的,她这是干什么?考验我是不是真对皮皮好?

无奈中,我还是刷卡付了款。并非心甘情愿,而是想赶紧结束这GloomySunday。

哪料到这关过完了,马上进了下一关。抱着悍马的小屁孩还没笑一分钟,又看到了电玩,瞬时忘记了刚才的承诺,又说想玩电玩。

A女大概觉得今天已斩获颇丰,可以鸣金收兵了,说:“行了,今儿太晚了,东西你也买了不少了,回家吧!”

小屁孩看了看手表,说:“这不才八点半吗?一点儿也不晚。”然后又央求我道,“叔叔,就玩一个小时行吗?就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