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先去了济兰住处,人没在,一问方知他在如意那里。平日甚少见济兰去如意处,林笑微感诧异,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只盼不是甄氏有什么变化。待到了地方,明间里不仅济兰如意在,郑嬷嬷,珍珠,宝络,澄心四人也都在,个个脸色沉重,林笑顿时一惊,莫不是甄氏那里不好了?她直接走上前去问道:“哥哥,母亲她……”

济兰摇头,宽慰道:“妹妹安心,不是母亲。”他见妹妹仍是素气的打扮,连花也没戴,形容较之昨日又是憔悴了许多,心里一酸想起当下要应对的大事便强忍住没当众去嘘寒问暖,只是沉住气拿起茶盏喝起了茶。

林笑也没觉察出济兰的情绪,她立即松了口气,向如意行了礼。如意问道:“姑娘怎么过来了?昨儿就听说姑娘开始管厨房那摊子了,可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厨房很好,没什么事儿。我只是想给刘大夫看下食谱,看看这些吃食是否影响疫症,能不能给些建议,做些防治疫症的药膳。”说着她拿出食谱递给了如意,如意接过看了,颔首道:“姑娘真是有心了,我看如此甚好!麒哥儿,你看呢?”

济兰也点头,含笑赞道:“甚好。妹妹费心了。”

林笑微觉不好意思,忙转移了话题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怎么看上去那么严肃?”

如意没说话,济兰敛了笑意,郑嬷嬷咳嗽一声接话道:“不过是生意上的一些事儿,太太病着,差个能决断的人,所以就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商量。”

“那定是很麻烦的事儿,到底怎么啦?”

郑嬷嬷张了张嘴,又咽回了话,如意看了一眼济兰,见他皱着眉正盯着郑嬷嬷瞧,心里便知琅家大爷是不想让琅豆儿介入此事的,于是立刻接话:

“豆姐儿,这菜谱我就收了,晚些会让人给送去。还有就是太太那里有人照看,其他事有我们,你就放宽了心,看你精神不济的样子真让人心疼,小小年纪莫要操那么多的心,太太常说自己是劳碌命,她可只盼着自家女儿是个享福的不操心的,若是过几日她好了,见你这样定会拿我是问。纹锦,回去伺候着你家姑娘多休息,让厨房多做些进补的给你家姑娘吃。”

纹锦道:“奴婢知道了。请姨太太,大爷放心,姑娘有我们呢。”说完她侧头瞄了一眼自家主子,温和的脸上显出了忧虑。

林笑虽是心大粗线条的人也听明白如意的意思了,她看了眼济兰,这位一向宠爱妹子的哥哥今日看上去忧虑重重,头一次的没站在自己这边,宝络也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原本依着她的性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真当想出分力的时候不被人家待见了,那感觉还是非常不舒服的,多少还有些委屈,怎么就这么不把自己当自家人?可转念她又想,若设身处地的考虑自己也会这么做的罢,谁会将一个十岁的小孩当做成人对待呢,爱之深护之切而已。

林笑压下负面情绪,微微笑道:“我省的。待会儿回去就好好睡一觉。对了,二哥怎样了?见她乖觉,如意心里一松,脸上也带了笑意就说了几句雪竹的情况,林笑知他一切都好心里也安稳了许多,她也不再废话,给济兰和如意行了礼便退下了。临走时她看了眼宝络,立在济兰身后的那个大丫鬟也正看着她,左手捏了个手势。

林笑一路沉默,回到望月楼,纹锦见她又坐在案前发呆就有些担心。

“姑娘何必闷闷不乐,您年纪还小,生意上的事儿又帮不上忙,这不是徒增烦恼吗?您好好儿的比什么的强,奴婢想大爷他们也是这个意思。以前奴婢伺候姑娘直觉着您小孩天性,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倒觉得姑娘忽然就长大了许多。”

林笑笑道:“你这是在夸我?”

纹锦亦笑了:“可不是,不仅是奴婢,旁的人私下都说姑娘是个好主子,仁善乖巧。如今再看,做事上竟有了些太太的影子。”

林笑打量着她道:“且不说我。纹锦,看你行事并不比宝络珍珠差,样貌也齐整,为何还是二等丫鬟?”

纹锦神色一滞,人顿时沉默了下去,见林笑指了下茶盏,她忙去倒水,只听姑娘继续问道:“原来你是伺候谁的?”

“原来是跟着太太的,早先在药铺和绣坊都做过事儿,后来……奴婢做错了些事,被降到二等了。”

林笑见她尴尬便没再问下去,叹了口气道:“以前的事儿我无意打听也不想去追究,既然太太能留你,显见还是看重你的。我这里也缺能顶的上事儿的人,宝络事儿多,也就菱纱能用,日后你好好儿的,我这个当主子的少不得还你一个一等身份。”

纹锦听了便跪下,感激道:“奴婢在这里谢过姑娘的恩情。一等不一等奴婢从没再有过奢望,如今奴婢能伺候像姑娘这样宽厚的主子已然是奴婢的福气了,绝不敢再求什么。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奴婢笨拙,比不得宝络姐姐能干,但凡能用的上奴婢的,奴婢万死不辞。”

“你快起来,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又能让你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儿?这会儿还有什么比太太的身体更重要的?只不过我更担心另一件事……”

“姑娘可是担心生意上的事,要不奴婢去打探一下?”

林笑点头道:“虽然我帮不上忙,但总要求个心安,你想着法子联系上宝络,问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纹锦得令去了,林笑在房中独处了一会儿,思前想后的渐渐就有了困意,也顾不得吃饭,就歪在**睡了,等再醒来只见天色发暗,看了看座钟,已然是戌时了。璎珞羽纱伺候着她整理了仪容,下了楼后王嬷嬷又让绮霞去厨房给林笑温了碗粥,整了两样小菜,吃过后林笑才觉得终于有了精神,正打算遣人去甄氏那里问问情况,纹锦回来了。她果然联系上了宝络,也得知了两件大事。

甄家老爷子曾研制过一味秘药,对治疗消渴症有奇效,当年正是这味药为甄家的杏林界地位打下了基础,也是这味药为甄家和后来的琅家挣得盆满钵满。甄老爷子故去前将药方给了自己的女儿甄玉洁,情浓之时琅守义曾向甄氏讨要过,同行相争之时也有人威逼利诱过甄氏,但甄氏都守住了药方不曾给任何人,但昨日,仁心堂也推出了治疗消渴症的药丸,价格上要比济事堂的低两成!得了信儿的大掌柜刘文林立刻让人买了一丸,研究了半天竟然发现和自家的完全一样!这么些年仁心堂走的和自家不是一条行医路,怎么就突然做出了药?不用说仁心堂定是得了方子!

“这么重要的东西,太太一定看的很严,怎会漏了出去?!定是出了内鬼!是谁?姨太太他们有没有怀疑人?”林笑着急的问道。

纹锦不知道内鬼是什么意思,微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知内宅里的那人是谁,但这件事和王嘉盛脱不了关系。”

“王嘉盛?”林笑回忆了半天才想起那人是谁,“他不是在苏州老宅?他想做什么?”

纹锦欲言又止道:“宝络姐姐说……这人的野心很大,他在图谋咱们府上的钱财……奴婢知道老爷在世时药铺是王家当道,现今却是刘家,也可能是在报复太太,听说……之前王嘉盛似乎还有意……”她硬生生咽回了后面的话。

林笑并没有发觉纹锦的异样,呆了半天才问道:“太太可知道了?”

纹锦摇头道:“奴婢不知。”

林笑叹道:“果然是我不能管的。那另一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