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从噩梦中惊醒,她满头的汗呼吸急促,手里还拿着画笔,画纸仍在桌上,居然就这样睡着了?!梦里的情景她记得十分清楚,可怖的鬼脸在吞噬自己,若非心法和舍利护身已然就死了吧。她抬手去看,金色的佛纹黯淡了许多,如月抑制不住的在颤抖,心在乱跳,她想去点燃放在床头的灯,手抖的竟然对不准,突然她的心悸动起来,不安在加重,紧接着窗外有猛烈的亮光闪过.如月以为是闪电,这是深冬怎么会下雨?没有雷声,亮光慢慢熄灭了,就像烟火的残光,她起身披了件衣物推开窗,空气里除了雪的味道还有一丝让人恶心的气息,这味道让如月怔忪,但很快她就明白那是什么了,硫磺的味道,她急急的出了门四下看去,没有一丝光亮的院子里飘荡着黑色的雾,她身出手,雾气畏惧的退了开,这是死了人的讯息,谁?如月顺着雾气来的方向看去,是书房,这个时候还能是谁在那里!

她喃喃自语道:元寿。接着这声音就变了调,凄厉又惊惧的唤了声:元寿!!如月几步就冲到了门口,她果决的推门进去,难闻的硫磺味铺面而来,弘历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灯火摇摇,书摞的高高的,“元寿?”她带着颤音的唤了声,并没有动静,如月上前抖着手覆上儿子的额头,冰凉的手感让她的呼吸几乎都停了。

如月半跪着,平视着宛若睡着的弘历,“元寿?元寿?”她呼唤着,手慢慢挪了下来,没有呼吸,周身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如月发懵的又去触摸他的颈脉,没有跳动。把弘历扶正坐好,但他很快就软倒下来,弘历的眼紧闭着。密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就像死去的蝴蝶。他的唇边有一丝血痕,映着苍白的脸触目惊心,如月想再呼唤两声,但声音哽在咽喉里发不出来,她搂抱着儿子。手摸着他的脸,完全无措,过了半晌这才想起用心法,她抵着孩子的胸口输入着气息。没有反应,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气息来跟自己的互动。

“不!!”她终于失声叫了出来,这声音如此凄厉。划过漆黑的夜,直送到九霄之上,神祗似乎听到母亲的悲声,齐齐发出了哀叹,风卷着雪花从门里进来。遇到了热转瞬就消失了。邱娘听道声音赶过来时,就见琅主子抱着四阿哥坐在地上,两个人的脸色都如死人一般。年老的妇人大惊,她方才无端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府邸着了大火,所有人都烧死了。她也困在烈火中,烈焰焚身之苦在惊醒后似乎还停在身上,她还在为如此真实的梦惊悚时,就听到了侧福晋的叫声,接着她就见到了比梦境还可怕的梦。

行走江湖多年的邱娘又怎么看不出来四阿哥的情况,死人她见的太多了!可怎么会发生在才九岁的四阿哥身上呢?太突然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行刺,可又有什么样的高手能在不惊动暗卫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潜入府邸杀死阿哥?这不可能,雍亲王府设置的粘杆处那是相当的厉害,并不比紫禁城的五行苑弱半分。难道是非人作祟?邱娘也不信,文大师的结界如何她也是知道的!何况还有琅主子呢。可此刻的琅如月看上去并不像个活人,这么冷的天,她的额上都是汗,脸色发青,面上都是恐惧。

“侧福晋。您……四阿哥,这是怎么了?”邱娘上前也跪下,她试着去摸弘历的脉,没有!真的没有!真的死了?!

琅如月扭过头看着她,“元寿。”她就像不会说话的人一样,坑坑巴巴的说着,“太医……去找太医。”

邱娘努力平静下心情,她想接过弘历,可琅如月并不松手,她眼光发直的看着自己,“救救他,救救他。”她无措的说着,口里突然溢出了血,紧接着身子一软伏在弘历身上晕厥了过去。

如月又看到了那只麒麟,它在山顶的峭壁之上,背后是轮明月,下面的万亩荷塘,它的旁边是个白衣的女子,黑而长的头发飞舞着,她依偎在它旁边,指着远处的发亮的地方笑颜如花,如月知道那地方有块罄石,风吹过会有绝妙的音乐,月光洒下来会放出柔和的光芒,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它就会躲到地下去,那里有精灵在守卫不让仙人们夺去,她也知道后来麒麟为女子取得了这奇妙的石头将它练成了一块佩饰,所以女子走到哪里就会有动听的音乐。如月知道,所以她哭了,元,对不起,不要离开我。

如月的意识渐渐回来了,她的旁边有人在说话,那个人身上有佛前三味的气息,他的声音低沉里有着焦虑,她听到他说:“怎么样都可以,你去做吧。”

如月睁开眼,这是白日,不是梦境,她看到了胤禛。“四爷。”握着自己的手颤了一下,男人回头惊喜的看过来。

“如月。”

“您谒陵回来啦?”她笑着问。

胤禛愣了愣,他看了眼旁边的人,眼神锐利,那个人如月认识,是御医总管刘芳声,他为什么在这里?

“我病了?”如月惊异的问了句,胤禛不说话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不是你,是元寿。”

如月先是惊愕,之后她的脸色愈来愈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不是梦吗?”她的表情让人不忍去看。

“嗯。”胤禛看了眼刘声芳,后者上前向如月施礼道:“下官见过琅侧福晋,四阿哥的病……”

“他没死?”如月突兀的问道,接着就咯咯笑了起来,“果然是梦,他只是病了,寻常的病是不是?”被急切的握住了手,胤禛笑了下,这笑容有说不出的苦意。他反握住如月的手道:“病的不轻,所以才请了刘太医来看。请您接着说。”

刘声芳垂首道:“四阿哥的病十分蹊跷,心脉伤的很厉害不说,脑中似也受到了影响,这不像是寻常的病症,倒有些像是……巫蛊之术,只是这方面我并不能保证治愈,只能说暂时的控制。”

如月发了一会儿怔。便想翻身下来,胤禛知她要去看儿子也未阻止。柔声道:“我背你去。”如月眼里蕴着泪嗯了声,胤禛背着如月出来,守在外面的苏培盛和邱娘都惊了一下,互看一眼后拿披风的拿披风,挑帘子的挑帘子。外面还是风雪连天,胤禛感到后颈的潮湿,他的心一痛,只装作不知。沉默的沿着游廊来到弘历的屋子。

弘历就像睡着似地躺在炕上,身上盖着棉被,看不到胸口的起伏。伺候的下人们见到主子来都乖觉得退到一旁,胤禛把如月放在炕边,做母亲的掩着口泪如雨下。

胤禛压着难受问道:“四阿哥如何了?”

伺候的下人哆嗦着道:“回王爷的话,四阿哥还是和两个时辰前一样。”

刘声芳再次搭上了弘历的脉,如月抽泣着看看儿子。又去看闭目沉思的老太医,从刘声芳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端倪,他睁眼平静道:“没有恶化,还需时日观察。侧福晋伤心过度,也需要休息。”

如月拉着弘历的手不放。流泪道:“我不需要休息,我只想让元寿快些好起来。刘太医请您……请您……”见她哽咽的说不出来。胤禛扶住她的肩安慰道:“刘太医医术高明,一定会有法子的,你不要太过激动,若是元寿醒来见你为她生病心里一定会愧疚的。”

胤禛在这里对于如月而言就是最好的依靠,她抱着他的腰呜呜的哭了出来。因为来的匆忙她并没有梳妆,如墨云一般的长发披在背后,胤禛轻轻抚着,心里一阵抽痛,为了病重不醒的孩子,为了哭泣的爱人,他看向刘声芳,平静的脸上不喜不悲,在之前他已经已经告诉自己四阿哥能否过了这个坎儿,只能看天意了,内脏不受控制的在衰竭,药石之功只能短暂的维系生命而已……他还说了很多,胤禛已经听不到了,他们的孩子要死了。

胤禛将琅如月送了回去,安慰许久直等她睡去后这才出来,这一出来他的身形就晃了两晃,扶着廊柱就坐在了游廊的围栏上,对于严苛于规矩的人而言这实在是非常失礼的!刘声芳已然开完了方子,时辰不早他必须回宫,终于等到雍亲王出来这就要辞行,就看到了这样不合规矩的一幕,接着就又看到他把脸转到扶着廊柱的手臂上,于无声处刘声芳却是惊住了,亲王是在哭吗?虽为太医他也知道这位主子的性情,若非实在掩藏不住又怎么会真情流露,从孝陵回到京师,从乾清宫到亲王府,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太医心里感叹即使冷峻若斯的亲王在涉及所爱时也是会动情的,也是会悲伤流泪的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幽幽叹了口气正要相劝,胤禛已经回过了头,“失礼了。”他低沉的说着,“我这就让人送您回宫。若是皇父问及……他老人家身体不好,又那么疼爱弘历,缓一缓再说。”

“下官明白。”刘声芳暗自叹息着应了。他出了雨桐院回头看了眼就见亲王还坐在那里望着棉帘一动不动,漫漫的雪,黑色的飞檐,枯了的树木,真是无限凄凉。刘声芳回头正要走就见一个撑伞的少年站在不远处,他也在看院中的情景,这人正是弘时。

这个时候来大约是来探望的吧,不过怎么就一个人来了?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刘声芳先开了口。“三阿哥。”

被惊醒的弘时慌乱的给他行礼,“刘大人。”

“是来看望四阿哥的?”

弘时无语点头,“那您进去吧。”弘时张口语言又止住,他摇了摇头道:“没有醒,我就不必去了,想来阿玛正在难受,我去了他……四弟到底怎么样?怎么突然就病的这么重,为何两日不见醒呢,我听说不是一般的病,没有呼吸,没有脉,就是不醒,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什么邪术?”

弘时满脸的担忧,刘声芳心里却是一惊,弘历昨日夜里发病,次日早张起麟入宫请医,正好遇到提前一日回京的胤禛,万岁爷知道后就遣了自己跟亲王回府治病。这中间三阿哥都是在宫里的,这会儿是他下学的时间,巫蛊之术是皇室最禁忌的话题之一,牵扯上无不血流成河,就像太子被魇案,不就彻底毁了一个直王么!雨桐院没有他人进入,知情的太监仆妇都是亲王心腹又怎么会四处论说四阿哥的病情,这三阿哥是从哪里听到的?!刘声芳是何等人物,在宫里待了数十年,心里虽惊面上又怎么会流露出半分来?

“下官并不能确诊,待回宫和太医院会诊后才能定夺?”

弘时没有觉察到刘声芳的态度,他忧愁的叹了口气,刘声芳见他并不追问就请辞而去,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狂奔的身影,离得近了刘声芳才看到是五阿哥弘昼,这孩子竟然是边哭边跑而来,雪粒和眼泪糊在脸上看上去十分的狼狈,他也未打伞,披风被抄到了手里,路过他也没有停下脚步,口里的话刘声芳倒是听的明白,“四哥,四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