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责当夜如月就去看了邱娘,按着规矩邱娘不敢用真气护体,虽是没有下狠手的五板子也抽的皮肉红肿,如月亲自给她上了药,邱娘甚是感激。她心中怕主子怨自己莽撞,就主动道:“都是奴才沉不住气,让格格失了面子了。”

“哪有的事。”如月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么,而且我真的没觉得你有错。只是万不该当着这么多人出手,证据确凿没人能免责。何况他们都是弱不禁风的女人,咱们是谁呀,万一手重出了事岂不糟糕。”

“可她的嘴也太损了,听着就来气。”

“那就先避开好了,以退为进么。”如月笑着把桌上的点心向邱娘推了推,“吃。”她说着自己也拭了手掂了个吃起来,邱娘闻到梅花的香气,她心一动便叹道,“奴才太多事了。”

此次事件之后年侧福晋的人都收了张扬,重归低调,内宅看则风平浪静其实另有暗潮。年明月畏冷不外出,如月也终日待在雨桐院里调教儿子,其他人都各尽其职。但是阵营已经悄悄形成,福晋和年氏走的近,如月依然和乌林要好,伊尔木嫁了后李瑶只剩下看着弘时一刻不放松了,任谁都看的出她在雨桐院晕倒后就不太爱出门了,夜里容易做噩梦,总是疑神疑鬼的说家里有脏东西,几个相关人知道她被花迟变脸的事吓住了,虽然已经告诉她是幻觉,但李瑶依然十分害怕,对如月就是个避字。但逢大宴也尽量不去看,如月教书的时候她不再坐在一旁督着,竟然躲到其他屋子去了。

年关将近的时候胤禛由于过于操劳,身体不是很好。他减少了外出,除了公务就只在府邸里。现下他就坐在年明月的住所木兰堂里看着窗外枯瘦的树桠想着心事。近日的事让他的心很躁动,被幽禁在咸安宫的胤礽不甘失败。借太医贺孟頫为太子妃诊病之机,用矾水写信给都统普奇,让他保奏自己为大将军出征塞外,普奇还在犹豫的时候他的同族兄弟阿布兰就举报了此事,康熙顿时想起了百年前未入关时先祖努尔哈赤的太子褚英,真是历史的重演!于是他立即拘了普奇,斩了贺孟頫。重罚了看守,加紧了看管。

在康熙冷酷处理此事时,朝中部分大臣再次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和以往一样言辞间将他夸得如同是圣人,忠孝礼义仁皆为楷模。可惜他们的结果不怎么好。不再是训斥,而是下狱和处死!如此严苛的刑罚引发了朝堂诸臣的反弹,以马齐和佟国维为代表的重臣竟在朝堂之上直言必须要立储君才可保大清江山安稳,这让康熙大怒,他愤然道:“朕知道你们的心思,不就是想拥立胤禩为太子么,难道你们不知道胤禩一系皆为罪人,他的母亲出身贱族么?!”

这话说的是相当狠厉了,所有人都噤口。马齐却反驳了两句,意思就是英雄莫问出处之类的,那么安静的朝堂康熙自然能听到这样的嘀咕,他居然奔下台阶踹了这位老臣几脚,被打的马齐愣了愣后居然拂袖而去,不仅是康熙。在一旁冷眼观看的胤禛也被惊住,这样的举动背后蕴涵的是怎么样的意思?胤禛去看当事人胤禩,在杂乱的人影后他犹自跪在那里,谦卑又惶恐的姿态似乎在表示自己的清白。可惜康熙一点都看不见,或者说他不想去看,嘶吼回荡在太和殿里:夺职拘禁马齐,革退其弟马武,责令户部尚书王鸿绪退休……一条条的旨意击碎了劝谏,太和殿终于安静下来,这些人做着和胤禩一样的动作,跪下叩首。

短暂的平静后,从宫里传出这样一道消息,胤禩在给康熙帝请安时言辞恳切自我表白了一番,说他绝没有觊觎东宫之位的心思,可现在的情况让他不知所措,问他的皇父应该怎么做,是否应当装病,以免再次发生大臣们举荐他?康熙帝的反应很平静,他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做好一个皇子该做的事就可以了,顺带着他还问了弘旺的情况。有人说康熙帝开始考虑八贝勒继位的可能性了,因为支持他的人太多。但是胤禛不这么认为,很久前他就从佟佳慧那里知道没有一个在位的帝王会容许地位的挑战,而作为一个男人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老了,所以在胤禛看来皇父的平静之下是在等待,等待胤禩犯错,一个名正言顺的彻底剿灭贤王党的理由。

壶中的茶水未喝一口,这已然换了第三次了,年明月硬扛着坐在他对面,从窗缝里吹进来的风寒的很,地龙虽破例为她先开放了,可这样受着风还是受不住的。年明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胤禛回过神,“屋里闷,不若去外面走走?梅花都开了。”明月应了,东儿为主子披上了斗篷。自那次被罚,这个丫鬟终于在主子的叱责下收敛了许多。

在花园里胤禛看到了梅花,大部分还在含苞待放,向阳的已然开了,红色若火,他看着心里顿觉畅快了许多,年明月显然有点心不在焉,她不断看着门口,胤禛笑问:“怎么了?”

“在看二哥什么时候来。”

“就快了吧。”胤禛见路滑就扶着她,说着话就有下人进园来禀告说年大人来访,胤禛一侧头就见明月笑起来,当真是人比花娇,青春的脸庞飞起了红霞,胤禛吩咐道:“就请年大人进花园一同赏花吧。”

如月在考核了弘时的功课后,李瑶主动出来谢过了她,能看出李侧福晋在尽量改变心境,所以当她提出去花园走走的请求后如月没有推辞,也让弘时也跟着一道出去,坐的这么久是该活动一下的。十岁的弘时正是好动的年纪,父亲在府的日子里居然可以不必看书,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花园也变的美好起来了。

户外很冷。如月捧着暖炉走着,清爽又刺激的空气让她有些混沌头脑瞬间变得清楚。弘时撒开腿走在前面,他时不时去攥个雪球扔着玩,活泼的样子和在书斋里完全是俩个样子。如月察觉李瑶在旁偷看自己,她笑着道:“姐姐,是不是有事想说?”

“啊。”李瑶收回目光看着前面的儿子,“你还记得失忆那段时间的事吗?”

如月摇头,“我也问过四爷,没细说,我也就没再问。”

“我知道你不寻常,可是那个时候真的吓到我了……”

“现在怎么不怕了,姐姐可是躲着我好久了。”

李瑶叹了口气。“人越老越是怕,患得患失的。伊尔木嫁了我反倒开始惦记她了,虽写信说过的挺好的,我还是不能放心。你看啊,咱们府上已经算是简单的了。可你看看这年氏一来,只怕就不简单了。”

“姐姐,你放心吧,不是我说,大格格比你要有手段,何况她又是嫡妻。”

李瑶愣了,停住脚第一次正视如月,见她果然没有一丝忧愁之色,就叹道:“你教了她很多。比我这个当额涅的都尽职。可是现下。你不担心?”

如月知道她的意思,并没有接茬,“担心看不到花开?”

李瑶见她不愿意说,也沉默的向前走,如月则想着那段失去记忆的事,她知道定是出了状况。自己旧伤突然就好了,皮肤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后来听说庄西涯死了,胤禛又问过自己对张舜华的认识,开始的时候她当然很茫然,如月对这个女人并不了解,可后来……她略有想起,虽然说是闪烁的片段可还是记起叫张舜华的女人如何折磨自己,那样残酷的笑容,跟做梦一样。

花园的入口处立着几个太监和侍卫,弘时停下脚步回头去看额涅,苏培盛上前请安,“三阿哥。”

“你们怎么都在外面?”男孩打量了一下那两个不认识的侍卫。“谁来啦?”说着话他探头向园子里张望,弘时一眼就看到站在红梅树下的年明月,即使是背对着自己男孩也认得出来!

“回三阿哥的话,年大人回京叙职,特来探望王爷。啊,奴才见过李侧福晋,琅格格。”

苏培盛的话李瑶自然是听到了,她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如月,就道:“怎么办,园子不能进了。”

“沿着围墙走也能看到梅花。”

李瑶讥讽道:“幸好年大人一年回京一次,否则以后连牡丹和莲花都看不到了呢。”

苏培盛只是低着头,李瑶见儿子还在往里看,声音大了些道:“弘时!还不走,看什么呢!”

她的声音一大,里面的人都扭头过来,一见年明月回头弘时掉头就跑了,李瑶瞪了里面一眼拉着如月走了。

李瑶被扰了兴致,又想起自己年老色衰,之前有如月现在有明月,双月争辉,自个儿估计再没有机会得到胤禛的宠爱,本来有三个孩子的,到如今守着身边能指望上的就弘时一个了。越想越忧愁,她一点都不想说话,而如月和弘时也就这么安静的沿着围墙走着。当到看到一株红的妖艳的红梅伸到了墙外,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仰头观赏了起来。弘时也就看了一会儿,不经意的扭头,从镂空的围墙看到花园里的情景,一袭红色斗篷的年明月……真的好美,他看得有的呆怔了。

弘时的异样自然引来了如月和李瑶的注意,他们也去看,正见胤禛摘了红梅花儿给年明月簪上,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美丽的小人儿一下子低了头,年羹尧的笑声连这里都听的到。李瑶只觉得心里发堵,她见如月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脱口就道:“真是不要脸!你看看她那个骚样!大白天的就在那里勾引男人呢。”

弘时惊愕的回头看自己的母亲,好像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你就不生气吗,如月!咱们府上也就是你让我服气,那么多次救了四爷不说,得宠的时候也没见像她那样张狂,人就怕比,她跟你没得比。不就是年轻么,你也不老,还有个孩子,为什么不跟她争?就她那样的身板还生孩子呢!”

如月看着胤禛扶着年明月要往外走,就示意了下李瑶,“他们出来会看到的。”

李瑶嘟着嘴显然很不爽,如月折下一枝红梅递给她,“怎么说也看到了那么美的花,你再生气和旁人没有关系的,这气只能是伤了自己的身子。”

李瑶气的一跺脚也不去接花,拉着弘时就走,“看多了生眼疖子,我先回了,妹妹自便。”

如月拿着花愕然,少顷她回头望了眼尚未有人出入的花园门口,绕路向雨桐院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