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如月第二次随驾出塞,她此刻正趴在车窗上挑起帘子往外看去,初夏的官道上蜿蜒走着极长的队伍,前后皆看不尽,马蹄和车轱辘扬起的尘土在半空中形成一灰色的雾霭,单调的声音、有节奏的颠簸感和适合的温度让如月昏昏欲睡。坐在如月对面的乌林正在打络子,车厢里长时间的安静让她抬起了头。半合着眼的女子一脸安宁的模样,和自己不一样她明显的正在享受这次旅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好友从绮春园回到府邸后,乌林就有种说不清的焦灼感,还有不知从何而起被背叛的感觉,明明应该还是和自己一样,对那个男人不爱,不亲近,不重视的存在在角落里,可是就是变了,就算再掩盖乌林也能感觉到两人间的情愫,虽然他冷漠依旧,可乌林知道他对如月一定是不一样的。这是女人的直觉,有这种直觉不止她一个。

一旦牵扯到男人和恩宠,即使再好的交情都不值一提了吧,我说乌林妹子,你没有跟如月说求四爷增加留宿的日子,好让你能有孩子?李瑶半开玩笑的说过,当时她回的很冷,我还不至于要为这种事去求人!说是这么说,可她的心里却还是相当的难过,怎么没有提过,如月的反应是怎么样的?沉默、难堪、还有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要个孩子?并不是争宠,也正如李瑶说的现在内宅谁能比的过她?四爷不想承她的恩情都是不可能的,我们这样的怎么比的了哦。

马车被石头狠狠的颠了一下,如月一下子就醒了,她看到乌林正直直的看着自己,自从那次她提了那样的请求被自己沉默的否定掉后,如月觉得他们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相处起来总是不自然,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装傻是如月觉得最好的相处之道。

“乌林。”她笑了,明妍的表情在乌林看来就如同炫耀。“啊,络子打好了吗?”

“没有。”乌林不再去看她。而是一边继续打络子一边故作轻松的说:“你一直看外面,外面好看吗?还不都是土?”

“能看到是多么幸运的事,而且被拘了太久了,看什么都好看。对了杉颜三岁了,母亲说她特别爱说话。家里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她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好看了,将来一定是个美女。”

乌林停下手,含笑道:“是啊。我也听哥哥说了,说是这性子既不像扎琴也不像济兰,却是很像你呢。”

“像姑姑是自然的咯。”如月得意的笑了,乌林也笑了,“济兰什么时候走?”

如月叹了口气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吧,本来要鸦九陪着一起去的,不过杉颜太黏她了。要是大一些就可以一道去了。”

“只怕济兰还是舍不得的,哪里也没有自家安逸。”

气氛变好了,两个人都松了口气,可还没有聊几句话车队停了下来,这时辛九打马来传王爷请如月格格过去。

如月的表情瞬间尴尬起来。乌林扑哧笑道:“还不去?”

如月轻轻说道:“我一会儿就来。”她是这么说的,但当车队再次开拔还是没有回来。现在坐在乌林对面的是玉烟,她柔顺恭谦的做着侍女该做的一切,可是乌林却没有任何心思去打络子了,更不想跟玉烟闲聊,她也半开着窗帘,看着灰尘里的车队慢慢向北而去。

在草场上的日子和如月想的差不多,美景、较武、赛马、篝火还有喝不完的酒,她在宴会上又一次见到了苏日娜,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现在还怀着孕,虽不能再和当年那样比武饮酒了,但那股子不羁还没有被时间磨去,胤禛正和他的丈夫岱钦世子不咸不淡的说着外交辞令,他有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如月的身上,女人圈子的交锋也很是犀利的,不过这位世子妃对如月的印象很好,她甚至没有在意朱赫的态度,跟她一样的还有很多蒙古王公的女儿或妻子,他们都记得五年前那个勇猛的满族格格。

在听到那些人不吝言辞的夸赞时,满人这边是微笑的,不过当苏日娜口无遮拦的问了句:“这么多年了,妹妹怎么还没孩子,是亲王对你不好?”后,整个气氛就变的有些微妙,连始终安静旁听的乌林都去看如月,朱赫挑着眉带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看她怎么办,十二福晋富察氏差点说出:你怎么能这样问,碍于身份她忍住了,只是不敢去看如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如月似乎被问愣了,过了一会儿她才笑着道:“二十岁前我一直舍身奉佛,后来的两年又生了大病……”她说这话时眼光就落到了朱赫的身上,“险象环生,几乎就死了。王爷对我很好,世子妃多虑了。”

朱赫的心颤了一下,如月的事她是有意不去打听的,但是并不表示一无所知,胤禩是最亲近的人,还有那个妖女就生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的来路可是在几年前就清楚的!他们具体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朱赫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如月确实是因为自己的丈夫受的伤,以至于眼盲了两年多。为了那个位置相争是必然的,即使是死亡都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些朱赫在嫁给胤禩之前就有了准备,但是如月是不同的,且不说她当年救过胤禩,就是她和若迪的情谊就让朱赫不忍下手,她不忍不代表胤禩不忍,不代表那个妖妇不忍。朱赫的沉默容忍之下只是因为太爱她的丈夫,她才可以无条件的接受一切不道德,甚至做出以怨报德的事,但今时今日正面如月,朱赫很想用站在对手面的态度来对待她,但她做不出来,所以朱赫选择的是沉默。

“病?你得了什么病?”苏日娜很吃惊,“你现在看起来很好呀。”

这时有人在外圈开了口:“格格,王爷说头痛要回帐了。”来的是玉烟,如月松了口气,她感谢胤禛的及时,当她和乌林离开那些人跟着胤禛往回走时,如月想的是昨夜他留在我这里,按制是不是今晚会在乌林那里呢?这个念头反复磨着她的心,以往在内宅眼不见心不烦。不论到底是不是在书房,是不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如月都不想知道。她一边坚定的自我催眠要顺应时代,一面又更加坚定想他是我一个人的,到最后如月索性做起了鸵鸟,只把雨桐院当做了圆明园,在这个院子里胤禛是他的男人。出了这院子胤禛就是雍亲王。

在草原上,在那么多双暗中的注视下,身为雍亲王的胤禛自然是去了乌林那里。如月带着虚伪的微笑进了三丈远的自己的帐篷。玉烟去那边伺候了,只留下了邱娘。妇人很自觉的在最短时间里让如月能单独待着。当如月一个人后她终于不再笑了,她盘腿坐在毡垫上,听着远处传来的喧嚣。想着他们正在做什么,如此良宵还能做什么?所以如月又一次想到了非印,因为要照顾身体不好的弘昀,更加担心儿子的福晋没有跟着一起来,如月同行是胤禛定的。乌林却是非印强烈要求带上的,这不是居心叵测而是把目的放明面上,福晋用憔悴的神色温柔的说乌林妹妹也该出去走走了而且她真的不小了。如月能说什么,她只能接受!乌林想要孩子不是什么秘密,即使没有爱情也可以有结晶。这就是现实,都觉得应该的事如月无论如何也是接受不了的。她后来只能想,对于非印来说自己也是不能被接受的吧。

苦闷的如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黑暗里有人进来,这些微的动静让睡的并不踏实的如月警醒了过来,她即刻做好了防御的姿势,但在闻到那淡淡的佛香后就放松了下来。如月摸到火石重新点燃了灯,胤禛就在眼前。

“四爷。”如月刚开口就愣了,她的声音变哑了,清了清嗓子还是那样。

胤禛过来抚在她的额头,“有点热。”

如月并不在乎什么热不热,她在乎的是胤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什么时辰了?”

“戌时刚过。”

“乌林呢?”

“睡了。”

一只小虫飞到了如月的手上,她吹了口气,小虫跌落在桌上,缓了会儿摇晃着飞走了。

“怎么这样睡了?”

“不小心啊。”她笑了笑。

“快去躺下。”说着胤禛就要去抱如月,如月闪开自己站了起来,“好的,我这就去。呃……四爷,我就不送您出去啦。好困啊。”

她刚走了两步就被胤禛从后面搂住了,他呵出的温热的气息就在耳后,“怎么了,因为耿氏?”

如月僵在那里,她尽量平静的说:“不,就是困。”

“真的困?”胤禛含住了她的耳垂,接着又吻上了纤细修长的脖子,如月像被捉到七寸的蛇似地软了下来,同时也尽量的将自己缩起来,“四爷。”她带着乞求和拒绝的意味唤了声。

胤禛似乎没有听出来,他的手伸进了如月的衣襟里,柔软又有弹性的手感让胤禛后悔昨天真不该放过她,如月腿都已经软到站不住了,她倒在胤禛的身上,身体是那么敏感,可心里却还在纠结,一想到刚才他就这样和乌林在一起心里就膈应起来,她咬着牙挣脱出来,本想憋着一股气把心里话说开,可一回头看到胤禛的脸那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胤禛看着脸憋红了想说什么最后又放弃的如月,他再次上前,没有碰触就是低下头,距离很近的看着她的眼睛,“你要相信我。”

心情灰败的如月不知道这个相信指的是什么,是相信他只爱自己,是相信他做的只是为了繁衍后代?那双眼里的现在只有自己一个,那么也就够了吧,谁让我这么爱他。然后她听胤禛说:“我没有碰她们。”如月睁大了眼,“有你就够了。”胤禛喜欢看到她的眼里为自己涌出眼泪,就像喜欢看到她对着自己笑,当然还有现在错愕的模样,他忍不住低头去吻那张微张的唇,有她就够了,这是胤禛发自内心的想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