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在吃了莲子十日后能很清楚的看到东西了,这让她欣喜若狂,跳下床也不换衣服披头散发的在屋子里跑,又推开窗去看外面的风景,时值初夏,圆明园正是花未凋零绿意盎然,窗外有池塘,清晨的朝阳洒在上面泛起光晕。鸟儿欢唱,蜻蜓飞舞,如月激动的流下了眼泪,这是两年来她第一次能够哭出来而不会觉得身体疼痛,她把两年来暗藏心里的苦伤心担忧恐惧全都化作眼泪,到后来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心在这个时候又开始不安分的乱跳,还有些微的疼。

见如月捧着揉着心口哭泣,邱娘上前劝道:“奴才知道格格是高兴的哭,可现在您还不能如此放纵,主子说了,您的病得过完三十日才能彻底好了,您哭的这么厉害,万一再犯了病可怎生是好?再说,四爷要是看到你这样,他一定会叱责奴才没有伺候好格格的。”

如月哽咽着努力让自己没有那么难过,“我也控制不了,本来没有想这样的,可是邱妈妈你可知道失明这两年我有多害怕,而且难过的要死,又不能哭……”说着她又觉得委屈极了,泪水不断滚落。

邱娘感叹道:“格格说的是,也就是您了,放做其他人怕是更难过,稍脆弱些的只怕要寻死觅活了。不过总算苦尽甘来,格格方才哭成那样,已经把不好的事都哭走了,将来要哭也得是喜泪,现在您啊就得好好梳洗一番,高高兴兴地等主子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一提到胤禛,如月愣了愣,转而又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好了是不是……一想到将来她的脸就火烧火燎起来,邱娘又怎么会看不透她的想法,便笑着岔开话道:“您啊就快些拾掇好,奴才可就要去府邸递消息了。”

邱娘走后。重获光明的快乐让如月抹去了眼泪,好好沐浴了一番。接着就是装扮。桌上放着两个锦盒,打开来看过一个是水粉一个是首饰,不言而喻是那位准备的,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对着镜子看自己,拿着打开的胭脂盒。眼里嘴角都噙着笑意,如月看着自己,瘦了,更白了。黑发柔顺的披下来,眼睛……好像有些不一样,这哪里像是失明过的眼。清澈又透亮,说流光溢彩都不为过,她小意的涂脂抹粉,这么多年不用手都生疏了许多,他见了自己会怎么样呢?想起之前的吻又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如月的脸红了,镜子中的她眉眼含情,满心都是甜的和期待的。

不喜欢奢华的胤禛给她准备的都是素净的饰物,不花俏以纯色为主,碧玉配白兰。如月觉得这样就足够了。然后就是等待,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下人都把饭摆上了,她没什么胃口,心里起了异样,胤禛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了,他知道今日是自己能看到的日子为什么不早些来呢?康熙带着儿子们去塞外巡幸了,现在正处在太子复立后平稳期,没有水旱灾害,户部会有那么忙?若不忙,难道是府邸有事耽搁了,如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莫不是有谁怀孕了!她一想到这点满心的欢悦就消散掉大半,独自被他照应着生活了这么久,竟然忘了这个时代的法则!

不论有没有道理,如月想到他会跟非印李瑶上床生孩子,心里就像渗了醋似的酸,再是被迫迎娶,他们也是他正经的妻子,再怎么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单纯的只把情爱给自己,还有乌林……这可怎么相处呢?!已经是放不下了,就这样跟他们分享爱的人?如月的心乱的跟被猫玩过的毛线球,她哪里还分得清头绪,就这样等来了亲自去报信的邱娘。

从邱娘的面上看不出端倪,只说已经回过了王爷,就是太忙会迟些再过来,让如月好生养病。话里是听不出问题,邱娘的语气和神色也很自然,如月略放了心,但等邱娘回身离去时,如月赫然见到她的背后缭绕着一丝黑气,她当机立断掠过去,伸手一捞,黑气如冰雪遇火瞬间消散了,快到转过身的邱娘只看如月握拳惊愕的样子,“格格怎么了?”

“四爷真的没事?”

“没事。就是忙。”

“那你在路上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邱娘疑惑道:“没有,奴才乘车来回,没有遇到任何特别的事。是了,格格病体初遇,您还得多休息,待彻底好了四爷会接您回府邸的,主子交待说圆明园的风景很美,您可以尽情玩耍,暂时哪里也不要去。”

如月不好意思道:“四爷真是厉害,这样就能猜到我的心思,我真是想着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呢。我这里没有旁的事了,邱妈妈辛苦了,快去吃饭吧。”

邱娘谢过后退下了,如月的笑容慢慢隐了下去,她伸手闻了闻,腥臭的味道多么熟悉,久违了,妖魔鬼怪们。

如月来到窗前坐下,一直对邪气有回应的佛纹这次并没有异样,是因为只有一丝而且很快就散了,还是为什么呢?若说没事为什么不来见自己,若说有事又有什么不能告诉自己的?如月百思不得其解,她终于决定如果再过三日他不来自己就回府邸。但是当做了一宿的噩梦后如月次日清晨就让人准备马车,说要回府邸。邱娘自然是阻止,“格格,不是说了要在这里待到伤痊愈的吗,这可得二十多日呢,这会子回去也不能常见到王爷的,他忙到要在户部一直待着处理公务。”

如月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道:“邱妈妈,您不用瞒着我,四爷一定是有事。不论您说不说我都得回去,您想动手,我就奉陪。”

“格格是主子老奴哪里敢,这是王爷专门交待过的,奴才不得不看好了您。”

“那就告诉我怎么了!”

“您怎么就一直觉得是有事?王爷真的是公务繁忙。”

“如果是那样,我不会做一晚上的噩梦,梦到的都是他,你告诉我四爷是伤了还是病了?”

邱娘愕然了一下又笑着想说话,如月沉下了脸道:“我看这件事问你是问不出来的,那我去问福晋好了,这么久没见了正好可以和她叙叙旧!”

邱娘见她意志坚定,这才踟蹰道:“王爷有令不让格格离开的园子的……近日城中闹疫情。主子正协调各部来主管这件事,前两日王爷也显出了症状。怕传染给家人就去了避疫所。今儿奴才差点出不来城,还是拿着四爷给的腰牌才得已出来的,现在京师戒严,但凡有发现患病的,其家一律封锁!所以王府的人是出不来的。这样了您还想回去吗?不若就待在园子里静等。”

如月瞬间苍白了脸色,她倒退坐下,“七日前还好好儿的,怎么会这么快。一点征兆怎么都会没有!”

“是很奇怪,这疫症来的不同以往,很急又凶猛。已经死了五个人了,好在宫里和府邸的人都没有事。格格不必担心,四爷吉人天佑不会有事,而且也不是很肯定就是被传染了,也有可能近日很忙累着得了风寒。四爷从来都是谨慎的人。所以才不和格格见面的。您的理解他的苦心啊。”

如月颔首道:“我知道了。那么谁在照顾他?乌林吗?”

“内宅的主子们……”邱娘顿了顿道:“福晋身子一向不好,前些日子照顾二阿哥,病了,乌林在服侍她。侧福晋本来是要去的,可是摔伤了腿。太医说是折了不能动。所以是苏公公玉烟还有几个奴才。”

邱娘以为她会激动或是大声指责的,但是如月只是坐在那里发愣。等了一会儿她才追问道:“格格,您打算如何?”

雍亲王府,内宅。

非印心病发作已经有好几日了,这日她略感好些,让水晶传来了耿乌林,见乌林惨白着脸眼下发黑的样子她撑起身子,碧玺在她后面放了靠枕。

“这些日子幸苦你啦。内宅里病的病伤的伤,里外的操持都靠你了,瑶妹妹又成了那样子,都靠不上啊。”

“福晋将病养好是最要紧的,否则王爷怎么能安心好好治病。侧福晋是伤的不是时候,她也很难过呢,昨儿我去见她,还在那里哭呢。”

“她就是爱哭,可是哭有什么用,她说是要去,可就她那样的性子,那样的行事,我还担心能不能伺候好王爷呢。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呀,这本是我义不容辞该做的,唉。”她叹了口气道:“希望能快点好起来,要不然……”她深深看了眼乌林。

乌林没有接话,似乎在等非印把话说完,可非印又不说了,她对一旁的碧玺道:“这病来的甚急,波及的人数又多,我心里一直不安稳,让嬷嬷和管事们把外宅的每一个人都看紧了,只要状似有问题的就立刻驱逐出府,大人无所谓,阿哥们都在呢,这要是被染上了……明白吗?”

碧玺应了,她前脚刚走,后脚张起麟进来回话,一看他的脸色非印和乌林心里都咯噔一下。非印欠身急道:“如何了?”张起麟哭丧着脸跪下回话道:“回福晋的话,从昨儿到今就奴才听说的京里已经死了五十六人了,其中还有朝中几位大人家的阿哥。王爷那里……”他苦着脸道:“今儿春花被抬出来了,奴才不敢靠近,只知被隔到患病奴才们待的隔离所去了,有风言说这是瘟疫。”

“你说是瘟疫?!”非印的惊的也没穿鞋就下了地,“当真吗?!”

张起麟不敢抬头,“奴才只是听人这样议论,因为患病的人朝染夕死,不得不让人如此猜测。”

“王爷有症状已经几日了,怎么没见有事!胡说!真是胡说!”披散着头发的非印心已经乱了,她不信刚刚被封王的胤禛会这么不幸的染上瘟疫,她不信那么坚强冷峻的男人会染上可怕的疫症,如果自己没有丈夫,孩子没有父亲,那么这个王府真是名存实亡了。是没有照顾好吗?不论旁人,有苏培盛和玉烟在实在不应该的,非印心乱如麻,她停下脚步看向乌林。只见淡然的女子亦变了神色,见自己看过来她果断回避了眼神。非印继续开始踱步,这两年少了个琅如月,内宅一下子安稳了不少,而她有了弘昀后心态也平和下来,内宅安稳才是胤禛愿意看到的,所以她尽量避免和李瑶发生冲突,而乌林就成了他们二人拉拢对象。

耿乌林是个有心计的,她在非印这里表了忠心可也没有因此疏远敌对李瑶,这大概和琅如月跟李瑶关系不错有关。刚才非印还想送乌林去避疫所,以代表自己去照顾胤禛,可现在他们都听到了张起麟的话,春花才送去了一日就成了这样,现在再送乌林去不就是明着送她去死么,她能愿意?李瑶这个贱人,明明是最怕吃苦的,吃个药都能折腾半天,为了躲避去疫所竟不惜故意摔断腿,哭的梨花带雨似地其实心里一定……自己这样的身体,去了只有一个结果,那么就只有送耿乌林了,虽然失去一个助力很遗憾,但也是没有法子的,万岁爷和德妃是没有在,但还有皇太后在……想到这里非印又一次看向乌林,她愁容满面的走过去握紧乌林的手道:“好妹妹,姐姐的身子不争气,王爷那里求你去照应几日,你看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