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大清皇帝复立太子及太子妃,同日晋封胤祉、胤禛、胤祺为亲王,胤祐、胤俄为郡王,胤禟、胤祹、胤祯为贝子,以此诏告天下。繁琐的礼仪结束后,礼服在身的胤禛最想做的事就是换上便装去探看是胤祥,太医的叮嘱和穆尓登额的哭声犹在耳边,湿寒之气伤及肺腑,推延的太久已经落下病根,只怕以后但凡天气变化就会出现风湿疼痛的症状,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干燥,吃食上也要留心,现在不显是因为年轻,若是保养不当待上了年纪时必受此害。

胤禛抓住时机就将这件事以奏折的形式上奏给了康熙,可是帝王在看过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让他好好养病吧。胤禛以为这可能是个契机,毕竟汗阿玛没有想在知道了胤禩的生病后那样冷绝的反应,病了?朕看是心病吧,难道以他结党的行为朕能恢复爵位难道不是仁善?还是说他根本不稀罕。这次若不来那么就永远不用再来了!于是胤禩在二月三月都是带着病出现在朝堂和乾清宫,以至于后来病的脱了形,连太医都请求康熙让八贝勒休养,康熙这才准了。

但是康熙一直没有单独召见解了圈禁的胤祥,封爵的时候也没有他的名字,胤禛不知道皇父为何这么做,在受封后他小意的提了胤祥对康熙健康的担忧,但他得到的却是帝王沉默的回应,胤禛实在是忍不下去,他跪下叩首恳切道:“不论十三阿哥究竟做了什么事,儿臣愿意担待,若是圣上不能消气,就请责罚儿臣吧。”

康熙神色微动,他没有让胤禛起来,淡淡道:“这么说你是不知道原委了,可见胤祥是没有脸对你做解释。”

胤禛急道:“还请圣上原谅胤祥行事不周,他还年轻。做事不知轻重。可您一直都很喜欢他的率直不是吗,之前他也不是没有犯过错。您不是都原谅他了吗?”

康熙冷声道:“若不还对他有所疼惜,你以为他还会得到解禁的机会吗?朕已经够宽容了,老四,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胤禛知道不能再进言,他只得退了出去。非印在外等侯多时,见丈夫的样子就知道他心情不好。果然胤禛吩咐说要她陪着一道去十三的府邸探望,他们没走几步却被毓庆宫的太监赵英拦住了,这是继高三之后新被提拔的大太监。他带着笑道:“雍亲王,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请您务必去一趟。”

胤禛在毓庆宫外就听到了戏曲的声音。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等见到胤礽,黄色的太子礼服在一众石青色里显得很是抢眼,加上他飞扬的神采,让胤禛想起多年前春风得意的少年胤礽。那时的他可真的是如太阳般耀眼。再看在座的正是幸存的太子党众,还有几个年纪幼小的皇子,见了他来众人皆起身施礼,台上的戏也暂时停了,胤礽见他来就笑着过来。“雍亲王,能赏脸来此真是孤的荣幸。”说着他拉着胤禛就坐回到上首。身已至此胤禛岂有离去的道理?他只得随着胤礽的意思坐好看戏。

“今儿倒是奇了,四弟竟然没有说教,怎不说孤不务正业了?”

胤禛正色道:“太子想听臣弟说教,那么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

“哎哎,今儿就算了啊,这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说那些扫兴的话了,孤想朝中也不会有人那么不识趣明日去参孤一本吧。哈哈。”

胤禛叹了口气,那厢非印也被太子妃相邀坐在了一旁的,二人本不常走动,不过今日在众人面前还是要做出和乐融融的样子。和太子妃所谈不过是女人之事,少不得是孩子如何,内宅怎么样,比较非印的冷,太子妃就是个怨了,大约是没把非印当外人,她的诉说渐渐的就成了抱怨,怨之前的遭遇,怨内宅不宁,非印只是听而已,看着面前这光艳的女人她没有任何同情,谁过的不难呢?当年为争太子妃这个位置,石家可是在刀光剑影中获胜的,身为胤礽的嫡妻,不就是要用自尊去换荣华的吗?没有这个觉悟做什么太子妃呢?

非印这样想着脸上没有露出分毫,就是安静又恭谦的听着,直到太子妃说道:“……说来殿下能复立,多亏了亲王和十三阿哥的相助,对十三阿哥的境况殿下很是觉得对不住,有朝一日一定会为他昭雪,绝不负他忍辱负重之恩。”说着太子妃就拭起了泪,过了半晌她才鼓足勇气般极轻道:“妹妹可知神仙膏?”

非印一惊,“略有耳闻。”

“这东西不是什么好的,可也真的担的起神仙二字,自打十三阿哥因为那东西惹下祸端太子就不再碰了……可上个月因为知道复立已是定局,太过高兴我就由着太子……胡闹了,跟着他一起吃了那东西,”说到这里她脸上有了尴尬难堪之意,“那东西本就少,我同他一起吃自然就所剩不多了,现下京师已经断绝渠道,我的身体又开始难受,我听说那东西亲王曾收缴过,不晓得能不能……”说着她就充满期待的看着非印,见非印的表情,她就有些后悔了,这件事太子妃是擅作主张的,若是让太子知道那定又是一番责罚,想到这里她急道:“这件事谁也不晓得,我只给妹妹说了,你若能帮就帮,若帮不了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只怕我这个太子妃就做不下去了,太子也会因我受到牵连,那么亲王……”

非印已然是震惊异常了,可她现在只能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接话道:“我绝不说。若是有机会我会问一下亲王,听他口风再看是否实说。”

太子妃听她这样善解人意不由大喜,敢给四福晋说她就是看准了胤禛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太子倒了胤禛也过不好,自己和太子都有了瘾,时日长了定会露出破绽,胤禛一定不希望看到,让他提供神仙膏是最好不过的事,也不晓的太子为何不这么做。现在话已经说出去了,想来一定很快就能再次尝到做神仙的滋味,思及这里太子妃苍白消瘦的脸上显出了激动的红晕。

非印面上故作镇定心里早就乱了。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后悔说了应承的话。但是那样的局面能装糊涂说不知道吗,难道胤祥也用了神仙膏了?非印什么都吃不下去,她一直在瞅胤禛,希望他早点离场,自己好快点将这个难题交给他去处理。但是胤禛显然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直到这场戏结束了,胤禛离座由苏培盛和赵英陪着去了院后,非印知道这是他快要离开了,她暗自松了口气。非印实在不想再去应付刻意讨好的太子妃,她甚至在想如果太子就此被废再无出头之日是不是会更好呢?

胤禛刚要出更衣处就听到有个女人在哭,哭的很是凄凉。接着就听赵英极力压低但是凶狠的声音:“贱婢,哭什么哭,今儿是太子爷大喜的日子,你这是给谁哭魂呢!!要是扰了太子的兴致当心你的小命!”

那女子带着哭音狠绝道:“赵公公,看您。我可就知道什么是小人得志了!”

“阿久!你不想活了吗!不要以为被太子睡过了就如何,殿下怕这时早就忘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阿久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还怕什么死不死的?”

“你!”

“从知道是他害死了我姐姐的那日起我的心就死了,我杀他没杀成,他是放了我,你以为我感激涕零吗!我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你小点声啊!”

“道你怕什么呢,哦。原来苏公公在这里!这么说雍亲王也在,那我一定要告诉十三阿哥的事……”

“闭嘴!闭嘴!你们还不快点来,把她给咱家关起来!”

胤禛一听提到胤祥,这心就一震,接着他听到那女子被捂住嘴挣扎的声音,胤禛立即赶了出来,正好看到一队侍卫塞住一个宫女的嘴把她往屋里拉。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见胤禛过来,赵英的脸色都变成青的了,他立刻小跑过来躬身谄媚笑道:“王爷,这是个犯了错的宫女偷跑了出来被奴才给发现了,这才急着往回关呢。”这太监显然不晓得胤禛的耳力惊人,只当他什么都没听到。胤禛却不理会他,只管走到那女子跟前。

这是个十来岁的宫女,容貌清秀,脸上没有惊恐有的只是愤怒,胤禛看着她道:“你叫阿久,你知道十三阿哥的什么事?”

这一句话直叫赵英失了魂,见胤禛让侍卫放开了阿久,他瞅着没人注意就溜着边儿去给胤礽通风报信去了。

被松开的阿久一把扯掉口里的巾子,她也不怵,直直的跪下仰脸看着胤禛道:“奴婢正是阿久,亲王想知道十三阿哥的事,能答应奴婢一个条件吗?”

胤禛冷声道:“你不过是个奴才,还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若想说便说,不想说就不要故弄玄虚。”

“呵呵。”阿久笑了两声道,“王爷为何不听完再说。”

胤禛很是惊讶此女的胆大,见她一脸刚强的表情竟让他想起了琅如月为乌林出头时的样子,他不由放缓了语气,“你且说。”

“不论奴婢说与不说注定活不过今日,但请亲王将奴婢的骨灰送还故土。”

见她竟有视死如归的精神胤禛微有动容,“你说吧。”

阿久一笑道:“去年九月在木兰围场太子营帐死去的女子叫安芬,她是奴婢的亲姐,一直在养心殿任女官,太子强而不得一直记恨,在十八阿哥病重期间太子终于得了报复的机会,他……”说到这里阿久激动的颤了音,“用秘药迷倒了姐姐和一名侍卫,让他们在营帐里当众行男女之事,除了太子当时还有十来个人,他们就是后来被万岁爷斩了的人,十三阿哥去的时候,就是那样的情况……”

胤禛阴沉下脸冷声打断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当场?”

“不,这些事是回宫后高公公给奴婢说的,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因为跟奴婢关系很好,他告诉我的,第二日高公公就服毒死了。亲王莫非不信太子会做这样的事?”阿久的语气里带着嘲笑,“您若不信阿久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不若就让他们带奴婢走吧。”

“你说。”

看着胤禛愈发不好看的脸色阿久心里很是畅快,接着说道:“当时的人都服用了神仙膏,十三爷也不例外。”

“什么!”胤禛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阿久也不理会他,而是看着远处急急赶来的胤礽唇边带着报仇的恨意道:“十三爷并不知情,是太子让他用的,神仙膏会有什么效果亲王大约不是很清楚,可奴婢却是清楚的很,因为吃了后像奴婢都会心甘情愿的和太子同塌而眠,做出让清醒后悔恨交织的事。”

“你吃了神仙膏?!”

“因为太子妃很体贴太子爷啊,她更喜欢看到周围的人变的和她一样。”

看着胤礽走近,阿久继续道:“高三说他看到十三爷太子和我姐姐一起……他们被万岁爷撞个正着,我姐姐就这样当场被杀死了,那些人也一样,奴婢可是记得前一阵子为了这神仙膏的事宫里有多乱,您想圣上听到这些本应被查禁销毁的东西竟然是十三爷带来孝敬太子的,他会怎么做,当他又知道是十三爷怂恿太子当众在做那么龌龊的事,他又怎么能不恨。只是,殿下啊,为何这么久了您不对圣上说出真相还十三爷一个清白呢?呵,看亲王的脸色也定是被蒙在鼓里的呢,您要怎么做呢?”

已经过来的胤礽自然是听到了这段话,再去看胤禛,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副无喜无悲的样子,胤礽对这个阿久已然是恨极,他上前就一阵猛踹,“小贱人,没杀了你实在是孤的失策!”他说着拔出侍卫的刀,瞪着眼怒斥道:“让你的嘴贱!”他捏住阿久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拿刀在阿久的嘴里一阵乱绞,她的嘴被划开,舌头被割断,血如泉涌,胤礽下手太重,还没等折磨两下一刀就捅到了嗓子,阿久立即身亡。

这残酷景象直让周围的人吓的不轻,即使是侍卫们也不敢去看,胤礽扔了刀看着胤禛,他想解释却无从说起,胤禛突然转过身向外走去,他冷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感,“苏培盛,按着她方才的请求去做吧。”

“四弟!”胤礽大喊了一声,胤禛没有停步,胤礽又喊了一句:“胤禛,他是你兄弟我不是吗?我说了他失去的我会百倍偿还的,”见胤禛依然没有停步,胤礽几乎是嘶喊道:“他不过是个庶妃的儿子,即使死了又如何,你若让天下人都知道了,难道他和你自己将来的日子就好过了吗!!”胤禛走了,胤礽怔怔呆立在那里,他突然发了疯似地去踹阿久的尸体,又抽出剑去砍赵英等人,太子妃大约是听到动静了,她出现在侧门处,见到如疯魔了般的丈夫又看到阿久的尸体,她吓得尖叫一声昏倒了。

非印跟着一言不发脸色惨白的丈夫出了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极重规矩的胤禛居然不告而别,苏培盛竟然被留下,非印想说的事没有机会说出口,待到了顺贞门,胤禛让辛九送非印回府,“四爷,您去哪里?您这个样子……”

“庆贺的事都不要做了,我没那个心情,今儿你们都不用等我回了。”非印愕然的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她就那么看着穿着一身亲王礼服的胤禛打马而去。“辛大人。”

“福晋放心,有暗卫跟着,四爷出不了事的。”

辛九的安慰并没有让非印觉得安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让他这样失常?莫非……她心念一动,他知道十三被圈的原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