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古董林笑完全没有概念,俗话说太平玩古董,乱世藏黄金,不论是哪项都和她的生活挨不上边儿。可现在的自己算是个富家“少爷”,为了身价和哥哥的颜面这种时候还是少说多听为好,免得漏了怯。可不成想陪林笑的少年也是个寡言的,她不问那位就不吭声,真的是个闷油瓶子!于是林笑只得沉默的走马观花闲逛起来。

其余四间房里按类归置着瓷、书画、青铜和杂项,想来都是好的,可惜大都看不懂。林笑只在书画那里多停留了一会儿,本想多看看,但见有一半的格子里只放了说明的字条并无真品,便问是怎么回事,浮生道:“都收在家里了,这阵子雨水多字画怕潮气。”

林笑点头又向里走,这里是放杂项的屋子,她进去一瞧只见里面的墙上挂着琴箫瑟琵琶竹笛等乐器,看样子是上了年头的古物,她不会也就没动。再瞧槅子上搁着鼻烟壶核桃葫芦竹子一系列精巧玩意儿,全是她最新喜欢上的东西,于是便急不可耐的上去拿着把玩起来,随口道:“给我说说。”

浮生应了,就给她做介绍,言简意赅的很,“麻墩狮子头,河北产的。二十五年。”“押花鸡心小手捻匏。”“老皮蜜蜡串子。”“红麝串子”“红珊瑚镶嵌紫檀木小圆珠项链”“金刚菩提链子”“白料彩绘鼻烟壶,内造的。”“水晶雕象耳活环盖瓶”……

林笑听到耳晕,再问了价格,她便自觉的住了手,开始远观不敢亵玩了,看着转着她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组炮制咖啡的器皿。

“你们还卖这个?清朝人喝咖啡?!”浮生不解其意的蹙着眉,‘琅三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纠正道:“会有人买咖啡吗?喝的惯?”

“咖啡?小三爷说的是洋茶?这是教堂的洋人订的,从南洋进的。咱们没人喝这个。”

林笑点头,仔细又看了看这咖啡器具的鼻祖,繁琐笨拙,有点怀念雀巢的方便了,她暗叹着又去看其他物品,她一看之下竟然发现了几个稀罕物!是几幅油画和望远镜。那画不知何人仿画伦勃朗和提香的人物,林笑在现世略学过油画,涉猎不深,她最擅长的是彩素,不过在此时此地能看到熟悉的名作她心里还真是五味杂陈,摩挲了半天才放下画又蹲下去看那架小钢炮似地古代望远镜。

“这是千里镜。”浮生在一旁解释道:“能看到极远的地方,宫里头都拿这个当宝贝,如今在江宁也就我们家和天一阁有。”

可以想象这东西的矜贵,可惜是个单筒的。林笑转着看了起来,要是能发明出更先进的岂不可以挣大钱了?她正不切实际的想着忽然就从望远镜中看到门口处站着一个人,瞪着眼看着自己,林笑吓了一跳,忙起身仔细去看。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量单薄,长的还算清秀,不过看着怎么有点傻呢,一双眼呆呆。浮生见了他忙迎了上去打了个千道,“五爷。”

那个五爷也不理他只是看着林笑,既是店家认识的看来不是傻子啊,难道是登徒子?对十岁的男孩子?不能吧……

想到此处她转过身去,假装看别的东西去了,随手拿起个杯子佯装欣赏,没想到身后突然有人说话:“这是雕透玉兰犀角杯,郑爷收尤通的,这个不如这个……”

林笑回头正好看到那少年的脸靠在近处,唬了一跳,忙向后退了一步。那少年本要去拿杯子的,却突然的停了手,又直呆呆的看了起来,林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小意的问道:

“这位兄台,可是认错人了?”

那少年似是被惊醒般的“啊”了一声,小脸顿时红了,他支吾着,忽然拿过另一个犀角杯道:“这是宋时的宫廷内造,夜明犀的,夜则光明,通照百步。正是极好的。”

“是么,我也就是看看,太贵了。”

说完林笑便想走,没想到那少年立刻急道:“先别走,你若想要,我买来送你可好?”林笑被拦住只得驻了脚,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价钱,送给陌生人?这孩子到底还是傻的吧?她无助的看了眼浮生,浮生也正茫然的看着她,此时,又有人道:

“老戴,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林笑侧身去看来人,正与来者对上眼,一望之下两人都是一呆,继而又都惊呼出声。来的是曹颙!

林笑和曹颙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先开口说话,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林笑不知该作何解释,曹颙看她的眼神像是见了鬼,好吧,如果有一天自己忽然见到济兰一身女装的出现估计也会是这个反应。想到济兰穿女装的模样,林笑忍不住笑了,这笑容正被那少年看了个真切,一双眼又直了。琅济兰从外挑帘进来,便见到这副场景,他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朗声道:

“小曹,老戴,还真是巧。”

三人见他进来又都诶了一声,济兰走过去拉过林笑,做介绍道:“这是家母的远亲,从吴县投奔过来的,叫甄嘉,三弟,这两位是哥哥的好友,这位,”他指着曹颙道:“江宁织造曹大人的长公子,曹颙。”

见哥哥递过来的眼神,林笑也缓过劲儿来,她一拱手道:“曹公子。久仰。”曹颙是个机灵的,看了看济兰又看了看林笑,也不说破,还礼道:“甄公子。久仰。”瞧见林笑脸上的感激之色,他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这位是徽州戴府的五公子,戴诺。”林笑别别扭扭的施礼说了声:“戴公子。”戴诺见他行礼忽然收了呆气,两眼放光满脸喜悦的对济兰道:

“我就说这江宁府何时有了位这般干净齐整的人物,原来是你的表弟!难怪难怪!!现在还小,若大些了就又是一个琅千叶。小嘉,不要叫我公子了,也跟着他们叫我老戴就是了。”自来熟的戴诺欢天喜地的拉过林笑的手道:

“你日后便要住在江宁了吗?是住在济兰家?可上了学?你多大了,可有表字……”

济兰不动声色的拉过完全呆掉的林笑,“老戴,我弟弟还小,莫要吓着他。”曹颙在旁低声道:“你犯的什么痴!难道还想被人打一顿才好?”说着他又很诚恳的对林笑解释道:“戴兄没有恶意,只是个痴人罢了,别与他计较。”

林笑装作了解的点点头,又故作镇定的问道:“表哥,你的表字叫千叶?怎么都没听说过?”闻言济兰神色一僵,曹颙轻笑一声转过头去,戴诺热情的接话道:“千叶白是一种……”

“好了!”

见济兰瞪自己,戴诺立即止住了话,嘿嘿笑了两声对浮生道:“我要这个杯子了。从上回多出的钱里扣就是了。”说完便把手里的那个宋代犀角杯递给林笑,“好兄弟,这个算是哥哥的见面礼了。”

林笑见东西贵重又觉得此人不靠谱的厉害哪敢收,却听曹颙道:“你收了便是,免得跟他夹缠不清。”戴诺不以为意,反倒点头道:“正是。你若不收,便是瞧不起我了。”

林笑看了看济兰,后者点了点头,她这才收下。赵启见做成了一桩买卖此刻脸笑的像朵花,他谦卑的上前道:“小三爷,此物贵重,小的给您包起来可好?”见林笑应了,他便让浮生拿匣子去,自己则喜滋滋的记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