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秋狝对于如月而言很无聊,因为她待了十日只见到了帐篷和巡逻的士兵,传说中百马齐奔万箭如雨猎杀野兽的壮阔景象她并没有见到。如月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完美了,可是胤禛显然对她还是很不满,不仅限制了她的行动,甚至连自己的帐篷也不让进来了,所谓当侍女用的琅格格只是摆设。而如月那里就由贾进禄在伺候着,她知道这名义上的伺候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所以来到草场之后如月没有任何机会能出去。她只在第一日的群宴里见到了随驾的所有人,当然还有从百里之外而来的蒙古王公们,他们说的蒙语如月完全听不懂,这样的场合也不可能给她东张西望的机会,她全心都放在如何伺候胤禛和非印了,最后是饿着肚子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这个小小的、设施不全的帐篷可是让如月吃尽了苦头。九月草原的白天也许会让人有水草丰茂,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感,可是到了晚上就觉不是这回事了,太阳一落山瞬间温度就降了下来,那些毡根本抵挡不住寒气。而且在没有月光的时候就会浓雾弥漫,一入夜如月就会草草洗漱完毕躲进毛毯里,没有床,没有足够厚的褥子更没有熊皮狐狸皮各种毛皮,她常常会冷的睡不着。其实这就是格格的待遇,并不是被刻意的刁难,如月是知道的,可真的很难忍受,于是在刚来这里三日后她就盼望着回家,近两个月的草原生活可真是有够可怕的!

白日的时候胤禛基本都不在,非印不是跟着随行便是去参加聚会,如月是第一次见她骑马,算不得很好,但应付这些场面已经足够了,每当看到非印换上骑装出行的时候如月都忍不住会羡慕,当年的好日子一去不返啊。羡慕归羡慕等只剩下她跟贾进禄两个的时候,如月不得不想着法子给自己无聊的一日找点事情做。

这次没有帖子可以临摹,她就随意写着诗句,可能是因为身处草原,虽不能见其真面目但闻到草香,看到天高云淡,听到远处人喊马嘶,如月所写就从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变成了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躲雕或是西风应时筋角坚。承露牧马水草冷之类的,也算是应景而为了。这日她如往常一样送走了对自己冷淡之极的胤禛,接着又看着非印策马跟五福晋一道去看什么套羊了。

如月回到自己的帐篷刚准备练心法。门外就有太监宣旨让她去太后营帐。这一去才知这位老人家前几日累着了,今日不想动,在帐中无趣就想起了玩拼图,然后又想起了如月。如月这一去就是大半天时光,连午膳都是在太后那里用的。其间康熙还来探视了一回。直把如月好生惊惧了一番,索性帝王只是小坐了一会儿,没有正眼看如月,在走时才对她说要伺候好太后,如月跪下叩首应了。如此又玩了一会儿太后困倦要休息了如月才被送了出来,这一出来她可是长长出了口气,一直在外候着的贾进禄很是激动,直说如月是得了大运气了,伺候太后不说竟还遇到了皇上云云。如月暗道太后的营帐果然比自己住的舒服的多。又有许多美食。可要是总揣小心说话行事还是少来几次这样的恩宠才好。

这时迎面走来一群女人,他们衣着艳丽神采飞扬,对比着灰色的帐篷和严肃的士兵们显的极为突出。如月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到他们的身上。为首的是朱赫,她穿着蒙古女子的装束,依然是一身红,手里拿着鞭子,并肩与她同行的是一些类似打扮的妙龄女子,从面容来看一定是蒙古人,能和朱赫并行而走的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身份了。

如月立刻让开道路,向他们行半蹲礼,朱赫看到了她先是吃惊又望了眼她身后不远处的大帐便了然了,她笑着上前道:“妹妹,好久不见啦。”

“见过八福晋。”

“叫的这么生分做什么,咱们是什么交情,叫姐姐就是啦。”

如月恭谦笑着和朱赫寒暄着,他们身旁的女子突然插话,她说的是蒙语,如月听不懂,不过对方的神色却很是轻蔑的模样,这姑娘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剑眉星目的很有英气,就是脸阔了些,失了柔美显得粗犷,朱赫笑着跟她说了几句,这女子怀疑的打量起了如月,朱赫对如月道:“妹妹可是从太后处而来。”

“是。”

朱赫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道:“我刚打到一只白狼想进献给太后的,妹妹可否同行?”

如月怔了怔,朱赫背着弓原来是去打猎了,她一伸手,后面跟着的侍卫上前来,他们用棍子抬着一只倒缚的狼,那狼的腰上和腿上还插着几只箭簇,所谓的白已经都成了红,那狼死不瞑目的瞪着没有神采的眼,口鼻皆出血,如月见了避开了眼,恭敬回道:“福晋现下去怕是不合适,太后已经午休睡下了,而且……您打算就这样将狼进献给太后吗?”

朱赫愣了愣,颔首道:“还是妹妹想的周全,我只顾得进献都忘了太后是吃斋念佛之人,嗯,还是等处理过后再说。”说到这里她又给旁边的女子解释了几句,如月本以为就这样了,未料等她二人说完话,朱赫又道:“妹妹要是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比赛骑射吧,我说你是个中好手他们都不信呢!”

如月立即推脱道:“实在是对不住,正好贝勒爷给我交代了事情做,上午突然被太后招去,现在那些事可得赶着做完才是呢,要不……”

“这都是推辞的话,我可不信,”朱赫凑到她跟前道:“四爷还能交代你做什么事儿呢。”

如月看着她突然靠近的脸,那脸上带着洞悉的笑,“他们今日会很晚才回,妹妹有的是时间,不若跟我同去,拘了那么久了,还不轻松一下么,要是四嫂责怪你我来替你解释,就说是我硬拉着你去的。”

见如月仍是推辞,朱赫就有些不高兴了,旁边的女子笑着说了几句她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如月虽不知道她的话但从她更加轻蔑的表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现在这种状况她觉得宁可让人看不起也不能跟着去,朱赫正要说几句狠话就听一阵悠扬的琴音响起,接着有女子的歌声传来。

如月不通音律也觉得这音乐如天籁般飘渺空灵,在去细听,用蒙语所唱的歌声真真动听之极,一时间这美妙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家都在侧耳细听,唯有朱赫的脸色变了。如月感到她的手出了汗,“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呃,这天气还真热,不如回去改天再约吧。”朱赫的理由很牵强,她又跟众女用蒙语解释了竟然就这么走了,那蒙族贵女临走时回身看了如月一眼用艰涩的汉话道:“名不副实。”

这群人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如月想那歌声的主人不晓得是谁呢,她乱猜无果便在贾进禄的催促下回到了营帐,皇子帐外苏培盛和伍十弦竟然都在,苏培盛上前道:“格格可回来了,四爷传您去见呢。”

胤禛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连看也不看如月,只是翻着书心不在焉似的在询问,如月的回答显然不能让他满意,一脸的不耐。贾进禄时不时的补充着细节,如月见到康熙皇帝的事胤禛是知道的,不过路遇八福晋朱赫他却是没料到,听到如月拒绝了邀请胤禛舒缓了神色点头道,“总算是知道规矩了,以后就这样,不可随意乱走,明白么?”

如月应了,胤禛仍是没抬头,随意挥了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伺候,退下去吧。”如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一如既往的整洁模样、严峻表情,她心中痛了下,又想其实这样被对待也有好处,自己可以更果决的不要心存幻想了。如月强自保持着自若出了营帐,可不管怎么往好的地方想她都心若刀绞的感觉,你不能让所有人喜欢,如月这么给自己说,此刻深浅不一的彤霞铺了半边天,她呆看了会儿,脑中只想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一句诗来,忽觉察不宜久留,如月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向自己的行帐走去。

之后的数日如月就是这样在平淡中度过的,太后再也没传唤过她,夜晚的潮湿寒冷她一直不能适应,不过倒是尝到了正宗的奶茶奶酒,实在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会把钻到帐篷里来的蜣螂一个个捉住再扔到较远的地方去。在草原上这种虫子实在是赶之不尽的,后来如月想起弘昀和弘时,走的时候还答应他们送礼物的,不晓得这东西如何,男孩子不是都喜欢玩虫子的吗,不过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她就不寒而栗。这日她正无聊的在营帐外站着眺望远方,就见到一个旗装女子在和一个蒙古族马夫说话,这女人看着有些面善呢,那马夫正给她一样什么东西,离得有点远看不清,但很快那女子就发现了如月的注视,她又和那马夫说了几句话竟就过来了。

“琅格格。您好。”她微笑着打招呼,“这么好的天气怎么没去玩?听说今日有赛马呢。”

走到近处如月看清她的样貌才想起这人是谁,“张格格,您好。福晋交待有事所以没去。”这位正是八贝勒胤禩的侧室张舜华。当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如月吃惊道:“这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