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的如月很快就发现自己被禁足了,她本是要去探望乌林的,但玉烟拦住了她:“格格还是不要乱走动的好。”如月本就心情抑郁,冷笑一声道:“我想去哪里还轮不到你管吧,你家主子可还没发话呢!”

玉烟也不动气,仍是含笑的样子道:“府里的规矩奴婢比您清楚,虽没说怎么罚,您已是戴罪之身。”

“戴罪之身?!”如月气的笑出来了,“我现在就要去看望乌林,你敢阻我?试试看!”

“奴婢手无缚鸡之力,自然阻不了格格,您身手好府里的人都知道,现下那两个婆子和太监还躺着下不来床。可是您要是再出去,这罪就又多了一项,罚也会加重,何必呢,乌林格格自有人看护,出不了事的,养养伤过几日也就好了,倒是您合该好好想想怎么跟爷回话。”

“你在威胁我?”

“不,奴婢实话实说。”

如月见玉烟拦在门口没有丝毫要让的意思,脸上也是笃定的神色,再去看珍珠和流苏皆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们在担心。如月现下最担心的是乌林,对自己倒没太考虑多少,她觉得不论是胤禛还是非印都承着自己的几次救命之恩,要惩罚也不过就是打十来下板子罢了。乌林可就不一样了,说的重些从此被冷遇都是可能的,要不以她受宠的程度怎么可能到那么晚才会生孩子呢。

如月也知道现在去看了也只能干着急,今日胤禛必会来问情况,等那时再求情就是了。她终于不再强硬,但也不看玉烟,忧心忡忡的回到卧室,坐在炕沿上想到时怎么说。但如月的心思怎么也集中不起来,满脑子都是乌林流泪剪荷包的样子。珍珠也不敢去打扰主子,就悄悄去跟玉烟道歉。

“姐姐,对不住,格格实在是关心则乱。她……”

玉烟摆摆手道:“不用说。我知道。不过你还是做好准备吧。”

“什么准备?”玉烟叹了口气道:“那么久了内宅都没出过这样的事,依着四爷的脾性……”

玉烟说到这里摇摇头,珍珠顿时急了,“怎么,会重罚吗?可是我家格格只是……而且毕竟是救过四爷的,依着这情分也不能罚的太重吧?”

“那你就错了。贝勒爷从来都严苛,错了就是错了,管他是谁呢。想来上回跟他一起长大的海保,哦。就是谢嬷嬷的儿子,做错了一件事就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抽了十鞭子,还有一次,凌策的儿子犯了事儿,贝勒爷连太子的面子都没给,该罚罚该打打,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怎么人人怕他呢。这次琅格格忤逆的不只是福晋,更是内宅的规矩,而且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不重罚怎么能服人?”

玉烟这番话说的珍珠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自从随如月入府后,她其实一直都在暗自担忧,本以为主子跟贝勒爷该如胶似漆的恩恩爱爱,可没料到根本不是那回事,一切还是按规矩。也没任何特别的恩宠,这算什么呢,当初为了这桩婚事二人费了多大的劲,可一个月五次的留宿就是对这份情的回报吗?更可气的是如月根本无所谓,也不是没暗示过,但被一句我觉得这样挺好给堵回去了。现在好了又遇到了这桩事,听玉烟的话音,贝勒爷根本不会把格格当回事,对那些人都这样何况对一个女人?珍珠的心凉了。她正想问会接受怎么样的处罚。就听门外秋实道:“苏公公,您来了。”

苏培盛是来传话的。让如月去正房,四爷要见。该来的自然是会来的,如月也不畏惧,跟着苏培盛就去往正房去了。

当如月进了正房只见屋里院中都站满了人,皆是当时在场的诸人,甚至连李瑶都在。胤禛坐在正中,他沉着脸正在问话,福晋一脸疲倦,侧福晋则坐在下首,当看到自己时李瑶挑着嘴角笑了下。这阵势让如月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胤禛见了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拍案道:“你好大的胆子!”如月看着他咬着唇不吭声,“你当自己还是山大王呢,在内宅称王称霸,居然连福晋的人都敢打了!为什么,说!”

“他们不让开……妾身进不去。”

“你不知道福晋传唤耿氏在问话,她没有下令让你进屋自然有她的道理,挡住你了还不知退下,竟敢硬闯!闯进去了还敢质问福晋,还敢阻止杖刑,你当自己有功夫就不得了吗?你觉得自己救过我助过福晋就可以胡乱妄为了吗?你有没有把府上的规矩放在眼里?!这才多久你就原形毕露了?嗯?”

“我只是觉得乌林罪不当罚的如此严重。”

“你觉得?你凭什么觉得,我把管理内宅的所有权限都交给福晋了,她说的话就是规矩,你不过是个格格,敢忤逆她?!这次是动手打下人,下次呢,是不是连福晋,连格格阿哥都敢打了?!”

如月想反驳,但一看到胤禛的黑脸以及周围人的神色她决定还是住口。福晋看着仰着脸跪在脚下的女子,又去看了看盛怒中的胤禛,心里就咯噔一下。她忽然想起中元夜文觉给自己说过的话:福晋,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本以为他是怕自己吃味说的解释话,但现在她隐隐有些明白,非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去看明显在压抑情绪的如月心里生出了奇怪的情绪,那是她久到忘记的情绪。

胤禛已经痛斥完毕,他看着非印道:“你觉得如何?”

出神的非印并没有听到胤禛是怎么说的,但她却是不露破绽回道:“一切全凭贝勒爷做主。”

非印看到胤禛起身走到如月近前,低头盯着她道:“那么从今日起琅如月就从原地搬出,入住雨桐院,没有我的令谁也不能去探视,更不能无故放出来。用度仍随格格例,每日抄写女戒十遍,方嬷嬷玉烟随侍。”

如月先是呆住而后就是愤怒,她怒视着胤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他妈是个白眼狼!!胤禛无视她的视线冷声道:“你若没什么说的,就回去收拾一下。”

如月冷静了片刻才压住了火:“如月在这里多谢贝勒爷宽恕。不过,还望您能对耿格格网开一面。她已经受过福晋的惩罚了。一罪不可多罚,贝勒爷认为呢?”

“你真的很爱打抱不平啊,自暇不顾还管别人!你这些江湖意气都尽早给我收了!这里是京师我的府邸不是在江宁吴县!”

“您说的是,妾身也觉得自己这个贱毛病太坏,要不也不会惹下那么多事。不过也该托这个毛病的福,要不这会儿大概还正在江湖漂呢。怎么还能有幸进了贝勒府接受教化呢。”

胤禛冷笑道:“你不用在这里给我翻嘴,能娶你进府就已经还了你的恩情了,不要不知好歹,爷最讨厌的就是持宠而矫忘恩负义的人。”

“妾身明白了。日后定会按照规矩在雨桐院生活,好好做一个格格。那妾身这就回去了。”说着她恭敬的向胤禛行礼,又对非印和李瑶行礼,走了两步回头一扫诸人道:“还有,妾身跟贝勒爷一样呢,最恨的就是忘恩负义的人。”

这是如月在这间院子的最后一晚,明日她就要进雨桐院生活了。已经两更天了。按着往日早就过了就寝的时间,但此刻这里还是一团乱,流苏还在哭,秋实在劝她。杜嬷嬷抹着眼泪在收拾东西,珍珠含着泪看着阴沉着脸正在检查文房的如月。

“这可怎么办啊?”

“没什么怎么办的,”如月故作轻松道:“就在雨桐院生活嘛,不是还有人伺候吗?就算没有人伺候也无所谓。我能行的。”

“这能一样吗!”珍珠终于忍不住哭了,把心里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如月也不停手。只听着她说自己的心声,“……这回好了,您被关到关到那种地方去了,从此失了恩宠,将来可怎么办!这件事本就没您什么事儿,为什么要管闲事,惹祸上身了吧,耿格格也没见受这么重的惩罚,凭什么要您来替着受过……”

“别说了!”如月甩手瞪着珍珠。这的声音很大。让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她,“我没后悔过去帮乌林。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的。不过就是被冷落了,那有什么,我琅如月从没想过要靠男人活!我明日走后,你们也不许整日怨声载道的,更不许哭哭啼啼的让人小瞧了去,要是我知道你们谁这样了,那就别怪我再不当他是自己人,就给我回琅府去吧!”

流苏被吓住硬忍着不敢再出悲声,珍珠一跺脚道:“姑娘!你干嘛这么犟呢。这不是琅府,不是江湖,是贝勒府,您就只是个格格,乖顺些不好吗,方才这些话要是传到贝勒爷耳里,您还想出来吗?!”

如月冷笑道:“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说这话时她看着始终沉默着收拾东西的玉烟,后者置若罔闻的继续着自己的事。

第二日方嬷嬷和玉烟“押送”如月来到了雨桐院,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僻静地方,还是那么破旧,还是那么浓荫蔽日,出乎意料的是非印竟已经等在门口了。福晋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让下人打开大门,吱扭扭的声音在这暑气正浓的寂静早上显得那么刺耳,从外看进去,面对他们的是一幢很大也很灰暗的旧房子,门窗都锁着,在树木的掩映下鬼气森森。如月抬步就往里走,非印语气柔缓道:“如月。”

如月停下来回身看着穿着褐色氅衣的苍白女子,“福晋还有什么教诲?”

非印叹了口气:“等贝勒爷的火气下去些,我替你求情,必关不了多久的。只要你安分守己。”“多谢福晋。妾身会安分守己的。”如月对她笑了笑,那笑脸仿佛刺伤了非印的眼,她垂眸道:“中元夜的事我还没好好谢你,如今却又这样……有些事是没法子的。”

“一码事归一码事,对吗?福晋不必放在心上。若您无事,妾身就进去了。”

“你若有要求就给方嬷嬷和玉烟说。能做的我尽量做。”

“好的。”

说完如月稳步走了进去。当大门关上,非印凝望着黑色的门,心情十分复杂,文觉的话又一次在耳畔响起,可是非印觉得和尚太低估他的定力了,那样的人怎么会真的动情?不过是稍被迷惑而已,就像当初的曼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