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中元节的临近,过的还算安逸的如月开始焦虑,她深知每年的这一日都不好挨。三十八年的中元遇到了没脸的黑袍怪被章嘉喇嘛救了,三十九年和曼珠的恶灵交手差点死了,幸好关老爷显灵一剑灭了它,四十年在丰都看到了百鬼夜行差点被卷走,而四十一年则在寒山看到了山鬼在唱歌,那时她才知道山鬼居然还有男的,而且还是人首鹿身的奇异生物。四十二年的中元,她有预感定能再次领略非人们的可怖。

果然在中元节前一日非印就交待给府中众人:明日依照惯例要请法源寺的高僧做法事超度亡灵,每间屋子里的镜子和玉器全要蒙上红布,当日会给每人发符咒定要贴到每扇门窗上,入夜后不得外出。如月听着就发憷,在回院子的路上她问乌林前几年是怎么过的,乌林解释道:“是每年都有法源寺的高僧来,可没有像今年这样的情况。”如月正要再问心忽有感,她看了眼后花园的方向,只见烈日下一层淡红的雾气浮在上空,胤禛养的犬不停的在叫。

乌林也去张望但什么也没看到,“如月,你看到什么了?”

如月叹了口气道:“明日咱们最好在家里待着,哪里都别去。另外,”她想了想道:“明日你还是跟我一起住吧。”

乌林诧异道:“可明日四爷会去你那里呀。”

如月囧了!她尴尬的咳嗽一声,想了想卸下佛珠道:“这个你收好,借你中元节用。”

乌林道:“那可不行,我可是记得你给我说过的那些离奇事。四爷的那个也从不离身的,足见有多珍贵!还是你留着护身!”

如月硬给她戴上道:“我命硬。死了多少次都没死成,何况还有这个,”她摸了摸胸口的金锁道:“你就安心戴着,这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到时不是还有一院子的高僧么。”乌林知她意决只好收下。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这日每户院子都按要求贴上了符咒,该蒙住的都用红布蒙住了,加上中午时就来到的僧人以及后花园里摆满的法事道具。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快入夜的时候不晓得是什么缘故,福晋遣人让所有人去后花园,越往后花园走如月越能闻到**的气味,残阳下魑魅魍魉还不敢现身,但她能感觉被什么东西盯着,她立刻调动内息运行起了心法,这才没有恐惧和心慌之感。

等到了地儿如月看到原来招众人来是为了让高僧摸顶。如此防范看来这夜很是危险!此情此景让她也不由紧张起来,当轮到如月被摸顶时,那高僧停住了,藏人用深邃的眼凝重的注视着她,“琅施主。”大喇嘛的汉话并不那么好,“还请您今夜留下。”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吃惊的看着他们。如月也是吓了一跳,“大师,我留下有什么用呢。”

“一切血和恶,一切逗留在人间不愿离去的,遇清静之气皆会消亡。”大喇嘛凝望她的眼,用藏语说了这么几句话。

如月完全听不懂,正忐忑着就听身后有人道:“你就留下吧。”如月回身就见到穿着朝服的胤禛,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玄衣而高的是伍十弦,他配着剑像杆枪似的站的笔直,另一人则是个穿着僧袍的和尚,四十余岁,样貌平凡眉心有颗红痣。一脸的淡然。

胤禛上前对那喇嘛用藏语说了几句后便看着如月道:“你跟着我。”如月只好应了,她走到皇子身后。想了想又走到伍十弦和和尚的后面站好,接着她看到每个人都得到了喇嘛的祝福和加持。在入夜前繁闹的院子里就只剩下胤禛,伍十弦,和尚,非印,如月以及喇嘛们。

非印被安排站在喇嘛们围成的圈里,她显得很不安,数次望向茅舍方向,当月亮升起来,突然的亮还把她吓了一跳。一直在仔细观察的如月清楚的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们中间急速的闪过,都向茅舍方向聚集,有一个滞留了一下,她看到是个没五官的女人,她趴在一株树桠上!如月大惊,那女人好像发现了她,纵身就跳了过来,稀疏的黑发在空中飞舞,空白的脸,长着兽类的尖锐指甲,背后又是一轮满月,这场景实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如月见的多也不惧,内体心法运转,正气浩然在丹田里燃烧,她举起右臂对准了那物,当看到右腕上空空如也如月才想起佛珠借给乌林了,这么一分神那物已经跳到她的头上,顿时一股难闻的气息扑鼻而来,如月觉得头剧痛无比,就立即用手去拨拉上方。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慌乱中的如月看到胤禛过来,他拉住自己的胳膊用力一带,如月整个人就投入了他的怀抱,佛香的气息冲散了腥臭,她顿时轻松了!

“你的佛珠呢?”胤禛在她耳边轻声问。

“借给乌林了。”

“你倒是心大很呢,自身难保竟还顾得旁人!”

“对不起……谢谢。”

他们相拥交谈在旁人看来竟是极为旖旎的情状,站在喇嘛圈中的非印见到此景呆了呆,但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过了头继续去看高僧们唱佛经,圈外的伍十弦有些吃惊,文觉则仍是平静的样子,这和尚看了看天色,忽然开口道:“四爷,开始了。”

胤禛和如月一起抬头,他们看到月亮变成了血红,接着如月看到了类似于百鬼夜行的情景,从地下树上飘出很多黑暗的雾团,这些雾团在花园中徘徊了许久,因为佛经颂唱形成了一道结界他们进不了如月等人近前,少数成人型的发出尖锐的声音像蛇一样缠绕在人身上,如月听到胤禛在轻轻念着咒语,他的佛珠发出乳白色的光,瞬间那些东西就惨叫着消散了,其他的便不敢再靠近。掠过他们向茅舍而去。

“怎么都往那里走?”如月不解的问,却不见胤禛回答,抬头就见他吃惊的看着自己,“怎么啦?”

“你在发光。”胤禛没有说他还闻到了清雅的香味,让人安宁舒心,“我在发光?”如月重复了一遍,她退后一步看着自己却什么也没看见。

“先顾眼前的事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月疑惑道,“为什么来了这么多鬼怪?”

“被茅舍里的东西吸引来的。”

“啊?难道是宋暮云?”

“不。”

她没有说下去。脸色已经变了,胤禛看了她一眼,“你见到了。”

“它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是个……那样子的。”

“那个孩子……是我的。”

如月震惊极了,她看了看茅舍又看着胤禛,皇子注视着茅舍,听了半晌才低语道:“三年前非印怀上孩子。我们都很高兴,可实际情况却越来越糟,她迅速消瘦什么也吃不下,有一日暮云来找我,说要去看看非印,看过以后她说……”胤禛顿了顿才道:“腹中孩儿是个恶鬼。他是来报前世的仇的。”

“前世的仇,她这么说你们就信了?!”如月觉得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暮云不同于他人,她很特别。有时能看到非人和本相,所以我信,非印不信也得信……当时非印已经怀了五个多月的身孕,硬生生是被药物和符咒把胎儿打了下来,是个男孩儿。失去孩子让她病了许久,夜夜梦魇。连我和晖儿也……后来是暮云暂时收了它,用自身和佛法的力量在炼化它,这一炼就是三年,直到今日它才虚弱下来,僧人们才有机会让它离开人世。”

“这样的事为什么告诉我。”冷静下来的如月问道。

“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要我做什么。”

“你有清静之气。所以可以为他超度,毕竟是我的孩子。我不想让他烟消云散。”

“我怎么做?”

“待会儿暮云会告诉你。”

喇嘛们的结界变大了,当要笼罩住茅舍的时候却受到了阻挡。金色的佛光血红的浓雾在对抗,僵持中雾气还数次试图去攻击被围住的非印,甚至要来攻击胤禛,但都被阻挡了。如此僵持了许久,就听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茅舍的门被推开,宋暮云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若鬼,嘴角还挂着血丝,如月看到她的头顶上悬浮着一个血红的婴儿,没有牙的嘴在蠕动着,如月听到它在说:我恨!

金光射入它的体内,这个怪胎在对着月亮哀嚎,它将嘴张到最大,那样子像是要把体内的什么东西吐出来,但是它还是像瓷瓶一样从里面碎开来,就听暮云叫道:“时候到了!”

胤禛催促道:“快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待走到宋暮云对面,这女人急促道:“别让它爆开!”还没等如月弄明白该怎么做,这怪胎的眼就看了过来,正好跟如月对视上,如猫样的黄色眼里是细若线的瞳仁,它对着如月做了个咆哮的样子,如月听到它的心声:恨啊!!

“孩子,你走吧,不要再害人了。”宋暮云流着眼泪说。“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若要恨就只恨我一人,杀了我赔命吧。”

怪胎的眼里流下血泪,它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要我!我不要去地狱!我恨你们!

宋暮云并没有听到,她只是在哭泣着劝说着,如月看着痛哭的一人一怪,她感到了深深的悲哀,这突如起来的感觉让如月抑制不住的流出泪水,那怪胎似是被惊动了,它瞪视起如月。原本狂躁的神色竟慢慢安静下来,红色淡了许多,它自语道:“为什么有这样奇妙的感觉?”它逐渐恢复成了正常的婴儿样子,深深的看了眼远处的非印便自己跳到如月的怀里。旁人什么也看不到,只见到如月凭空抱着什么。胤禛再次闻到清香,他看到有白色的光华从如月身上移到了婴儿的体内。金色的佛光被驱散了,婴儿逐渐散去。

当手上空无一物时,如月才觉得全身脱力,立时跪倒在地,宋暮云也筋疲力尽的倒下,她闭着眼虚弱的对如月说:“多谢你。”胤禛疾步从后面跑过来,他抱起宋暮云,焦急道:“暮云,暮云。”

伍十弦上前看过后,松了口气,“没事。”他回头又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如月,她迷惑的看着月亮,清丽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这让伍十弦想起多年前雨中的街上,她强忍眼泪委屈的样子,胤禛抱着宋暮云走了,侍卫长举步欲走但还是回身问了句:“琅格格,你还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