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在做梦。她梦到一望无际的荷塘,月色下黑色的麒麟悲伤的看着自己,她问:“你怎么了?”

麒麟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月想了想说:“不是第九世的红尘劫没渡完吗,完了我自然就回来了。”

“那么他呢?你们的缘已经开始,回不了头了。”

如月疑惑道:“那又怎么样,不过就是数十年,弹指的事。”

麒麟叹道:“他身份特殊,这不是注定的缘法,是个变数。你们会如何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也会纠缠九世或者更长时间。”

如月腾空而起安慰的摸着麒麟的头:“那又如何?”

“我不想等。”麒麟低沉的说,又示意如月站在它的背上,一人一兽往飞到天外天去。风吹乱了如月的头发,她依在它的头上,轻柔道:“元,去无忧树下睡一觉我就回来啦。乖。”忽然她的心里一阵悸动,如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这头麒麟叫什么来着,我在哪里?四爷……胤禛呢?

如月蓦然睁开眼,她果然在晃着,这感觉很熟悉,和梦中的感觉一样,喔,是在船上。她想起身只觉得全身痛,右胸偏上的位置最痛,如月挣扎着半侧身躺着环顾四周。这是个狭小的房间,淡淡的药香味和自己身上的一样,屋内布置的很是奢华,有紫檀的案和椅,有柔软的床,有精美的幔帐……这不是一般的船,正想着有人进来了,是个二十出头的旗装女子。平常容貌,神色端庄亲和,她一见如月醒了便上前扶住她让她躺下,“琅格格请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开裂。”这女子举止轻柔显然有很好的护理经验。

“这位姐姐,多谢你。四爷的伤怎样?”

对如月的提问女子没有意外,她点头道:“比您的伤要重,昏迷了五日。不过昨日醒来了。还执意来看望过您呢。”

如月松了口气道:“他没事就好。敢问姐姐您怎么称呼。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您称奴才玉烟就是了。嗯,奴才去请伍大人来。”玉烟避开了后一个问题,不多时伍十弦跟着她走了进来。

“伍大人。”

“琅格格。”如月明显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的亲近和赞赏之意,大约是自己在逃亡的过程里表现的还可以,得到这位的认同了?号过脉后,伍十弦点头道:“在恢复,只需要好好休息再过上几日就可以下地活动了。”

见他这就要走。如月追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伍十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竟是一笑,这笑笑的如月好生莫名,“自然是回京。”

看到对方脸上的惊慌,伍十弦没有再说话,他走了玉烟也退了出去。等过了好一会儿如月才苦笑自语道:“问的多余。现在如何办?”她捂住脸。很是沮丧,回京……那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再要是被皇帝发现自己是假病,那么全家人都……她一拍床边暗道:不能这样,一定要跟胤禛说说这件事,怎么样也是同舟共济过的,他会高抬贵手的吧?这样想着她便付诸行动,等玉烟再次进来。如月就请求要见胤禛,但对方依然用温和的态度回绝了她,“四爷休息呢,得静养。您也是。”

这样的话每日都上演好几回,但玉烟一点也不嫌麻烦的用同样的方式和语气回绝了如月。这让如月好生着恼。一定是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所以避而不见,太过分了!直到又过了十日。如月能下地了,她不再去问玉烟而是自行去找胤禛。

玉烟竟也不拦着她。只是跟在后面,还是温柔的神色。船摇摇晃晃的,如月扶着栏杆慢慢走着,深秋的水上是很冷的,风凌厉的很她的手都要冻僵了,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女子从间屋子里出来,她蒙着面冰冷的眼盯了眼如月,招呼也不打转身就离去了。这人的眉毛很有特点,如月一下就想起在半照楼见过她,当时她正跟顾云一起。为什么现在在这艘船上,她是胤禛的人?但又不像,几年前顾云和胤禛这二人应该还没有搭上线吧,那怎么会?她想不通。知道这间屋子就是胤禛住的,她上前敲了敲门:“四爷。琅如月求见。”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开了,伍十弦站在那里,如月仰头看着他,“伍大人,今日我定要见四爷。”

伍十弦面无表情道:“四爷也正想见您,请。”

如月微有吃惊,但见他让开便果断进去了,门又一次合上,关住了秋阳冷淡的阳光。面对如月坐在案后写字的男子正是胤禛,笔动的很快,一页写完,他又开始写第二页。如月努力保持耐心的等着,同时也在仔细看着这位未来的帝王。他半低着头,神色肃穆,精神好了些,深青色的贝勒常服显得脸还是惨白,他的腰背挺的直直的,写字的姿势相当标准。胤禛写完后拿章盖了印,拿过一页空白纸盖在了上面。做完这些他才抬头,“来了?坐吧。”皇子的举止从容优雅,如月也没跟他客气到了谢就坐下了。

“你有什么要当面说的?”

“回四爷的话。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看在这次我的功绩上能允了。”

胤禛微微一笑道:“除了必须进京,其他都可以谈。”

见如月变了脸色,胤禛又道:“此次事件的详细过程已经在当日往宫中报去了。你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人物,不论是曹寅还是李煦,甚至是我都不会漏了。你想走是走不成的。”

如月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心顿时凉了,她失望的靠在椅背上。胤禛看着她的样子声音不自觉的温柔起来:“为何不愿进宫?”

“就是怕出不来。”

“你知道什么?”

“万岁爷有意让我进宫伺候苏麻拉姑,这份恩太大,估摸着得用一辈子来还,虽然不明白为何能得万岁爷和太后的青眼,但我只觉得受不住。我没什么大抱负,只想着能自由自在过一生。”

“你的自由自在就是指游荡江湖,踩着刀子过活吗,这样的日子我可没看出来有什么好的。你可是女子。”

“那您所指的好出路是指嫁人?哈哈哈。”

“笑什么?女子本就该相夫教子,不管她有多么能耐就是得依附于男人。令堂不也嫁了人,过的还不错吗?”

“那是我母亲好运,找了个疼爱她的男子,试问这世上几个男子能像他那样娶妻不再纳妾,只专宠一人?我可不敢报这个希望,与其那样不如不嫁。”

“何必妄自菲薄,喜欢你的人很多。比如我那个十四弟可对你一直不能忘情,有他在说不定你不用进宫,嫁给他就是了,他定会对你很好。”

如月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胤祯对自己不能忘情?她也嘲讽的笑了,“我对比我小的男人不感兴趣,不忘情啊,哦,好像几个月前他娶妻了吧,好深的情……嗯,嘿嘿。”

“琅如月你还真当自己是谁呢。”胤禛阴沉了脸,“你该不会对十三弟有意吧?那是没可能的!”

如月哼了声,“您真的多虑了,小女子对任何皇子阿哥可都没兴趣。”

“哦,那就不用多说了,有什么要求的就在面圣的时候说罢。这里没事了。你退下吧。”

“你!”如月霍然起身,她起的猛了,伤口痛的紧又一下子坐了回来,胤禛看着她捂着胸口呲牙咧嘴,微皱了下眉。如月听到轱辘声,抬头竟见胤禛坐着轮椅,“你!”她打量着他,“伤的这么重?”

“我不想坐的,拗不过他们。”胤禛看着她的脸色不好,就把训斥的话改了,“你伤的也不轻,回去歇着吧。”

“四爷,真的没法子不让我进宫吗?求您想想办法吧。”如月半跪在他跟前,情急之下还扶着轮椅的扶手,胤禛难得见她脸上有了乞求之色,但他没有心软。

“我没有法子,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而且你现在该担心的是,怎么去向汗阿玛解释自己不在吴县,我……”他看到眼前的少女含泪的眼里显出绝望,就停住了下面的话。

如月惨笑道:“我知道了。”说完她连礼也没行就退下了。胤禛见她跌跌撞撞的出了门,不想再怪她的失仪,暗叹着又重新坐回到案前,揭开纸仔细审视了一下信的内容后,看到手上的佛珠,心念一动,思索了很久之后胤禛把写好的信烧了,他觉得不该这样匆忙的处理这件事。

如月呆坐在窗前,从舷窗看着外面的景色,她不知道下来该怎么办,在得知无法逃过进宫的事实后已经过了三日,这三日她只觉得心灰意懒,可在无望的灰烬里还有一星半点的期望火苗,没到最后一刻说什么都不能放弃,自己都放弃了那就真的没希望了。玉烟进来时不出意料的看到琅如月又坐着发呆,她悄悄把饭食放好就想出去,未料就听她竟然主动开口了,“玉烟,到京还有几日?”

“回格格的话,大约还有十三四日。”

“是吗……哦,今日的饭是什么?好饿,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咦,有红烧茄子,不错,青菜也挺好的。”

玉烟见她一改前几日的颓废,忍不住问道:“格格,您没事吧。”

“有事。饿了。”如月说完就大口吃了起来,玉烟暗自惊奇,她打算将这件事回禀给主子,事有反常必为妖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