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想法子离开。”胤禛以下命令的口吻说道,如月不介意语气,她在意的是那个“先”,然后呢,安全了以后呢?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胤禛,后者眯着眼看她,“再不走就都死了。”

如月扬了扬眉起身将王柏身上的刀拔出来扔给胤禛,“自己保护好自己,能逃你就逃。”说完就打开舱板从里面取出一把短刀,这刀上还有切熏肉的味道,逍遥日子到头了呢,她苦笑着将它插在靴筒里。

如月又一次站在了船头,拿过竹竿开始撑船,离月亮湾还有一半的路程,到了那里潜水进支流胭脂溪,顺水就可以到吴县,然后去李府老宅,苏州府能信的只有李煦家。如月这么打算着,反复推敲着可行性。胤禛看着少女熟稔撑船的样子心里竟微微觉得她也许是可以信任的,至少是被救前。

皇子调整着内息,暗道但愿留下的印记能让伍十弦带人赶来,江南的官真真胆大包天,居然连皇子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的?!张桐一定是死了,可惜了呢,潜伏了五年,不过要是账本能送出去也不枉此行了。官,匪,统统得清了!他这么想着,按紧了胸口。

小舟轻巧的行驶在湖面上,如月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有几次都能看到追兵船上的水手,但就险而又险的避了过去。可好运不能总跟着她,这一次他们被发现了。胤禛躲在舱中,他握紧了刀随时准备搏杀,只听船外的对话传来。

“哎,你是兴武泗还是兴武六的人,怎么没见过。”

“哎呀。是江淮四东堂的任堂主,俺叫泥鳅,是兴武六邱帮主派来走小道寻红票的,哦,这是顾帮主给的信物,说是若见到自家兄弟了别有误会。”

“哦,真是顾帮主的白玉刀,这么说你这小子还挺受器重的。将来多亲近啊。对了,你从哪里过来的?”

“鬼拐子岔口十六滩。”

“哎,听说奇老三就死在迷烟渡栈桥上,估摸这红票也是从那里跑的,你一路过来没见到?”

“回堂主的话,没见到,要是见到了一定放消息通知。”

“嗯。好了,你快走吧。别误了大事,眼见着天就要亮了,再找不到人,呵呵,都得吃香板。”

“晓得了。俺这就走了。”

胤禛只觉小舟一动。便快速的离开了。他松了口气,这时才察觉背上全是汗。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船又停了,如月挑开门帘弯腰进来,一进来她就坐下了。

“怎么不走了?”

“实在没劲了。”如月喘着气道:“刚才做样子力都用完了。撑船真是体力活儿。你怎么样?”

“你给我打通的经络?”

“你怎么知道?”如月惊了一下,她马上反应过来,“是了,给你运功的时候,就觉得咱们的内息运行挺像的。”

“不愧是文远的徒弟。”

“文先生叫文远吗?”这是如月第一次听说。她好奇的睁大眼问:“那你是跟谁学的功夫,能在那样的围捕下逃出来很不容易的。”

“你?”胤禛冷着脸哼了一声,如月怔了怔,苦笑道:“四爷,您怎么这么讲究。对我这个江湖人就算了吧。现在还是这样的情况。”

“江湖人?你假病就是为了做江湖人?还是说要效仿你那个师傅出逃海外?试问好像没人迫你做什么事情吧。何至于此?”

“其实,我也是年中才好……哦。你也知道的嘛,我躺了这么久。静久思动,自然会出去玩玩,结果这一玩就收不住了,家里人都在北京,这里没人管的了我。”

“为何不进京?”

“怕又要学规矩,格格不如侠女好玩。嘿嘿。”

“侠女,你这丫头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看你是根本不想进宫吧。”胤禛冷冷道:“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在作假?!”

“四爷,怎么可能从一开始就作假,我可是你送回来的,有伍大人在,有太医在,我能做什么假,那会真的伤的很重,难道你认为我一直躺着才对吗?”

胤禛不说话,他想到了那夜这少女为了护自己而受的伤,那么重,的确是命悬一线,而且方才她坐在船头流泪看月的时候,背上的灼伤隐约可见。

见他沉默,如月忙问道:“四爷,这些年,您还好吧。我哥,我娘您都见过吗,他们好吗?”

胤禛和缓了神色道:“琅侍卫我多有见,他很好。你母亲,听说也不错。”

如月听他说的简单,心里暗恼,多说点会累吗?忽然她又想起一事,神色便尴尬起来,“那个……乌林她,哦,是耿格格她,她……”

胤禛的眼冷的让如月说不下去了,以为他不愿谈这个问题的,未料皇子竟开了金口。“耿氏很好,她伺候我也伺候的很好,不媚上不欺下,话也不多,是个好的。”

如月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叫伺候你伺候的很好?!话也不多……可怜的乌林一定过得不好!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显了出来,胤禛一见便知她不信,正要讥讽几句就见她霍然起身,走到船尾看了下,回头紧张道:“坏了,好像方才的船过来了。定是察觉不妥了。”

他们二人又沉默下来,如月挠着头使劲想如何脱困,胤禛也在想着法子,终于皇子淡定的下着命令道:“你带着账本潜水逃走。”

“不行,你落在他们手里不死也得掉层皮。我没那么无情。”少女也冷声道。

“账本要紧。不用理会我,我怎么样也是皇子,他们总得顾及。我死了,会有很多人不好过。而且我的人就快到了。”

“不用说假话了。”如月走到他近前,“四爷,你的人能来早就来了。他们要是忌讳你是皇子一开始就不会授意这些人出手。现下我们在一条船上,同生共死呢。”她用嘲讽的语气压低声音道:“不管之后你想怎么算账,先一起活着出去吧。”说完她伸手道:“账本给我。”

“你要做什么?”

“信的过我就给我。一会儿有可能被捉,账本在身上一定会被搜出来。”

“你待如何。”

如月指了下王柏,胤禛立即会意。他也没犹豫果断的将账本拿出来,如月用油纸层层包好放在王柏的怀里扎紧了。拖着尸体来到甲板一把就推了下去,她环视周围记住地点,将船驶开一段路又看着胤禛道:“该你了。”

如月刚准备完,江淮四的船就到了。如月装作意外的惊奇问道:“任堂主,您怎么往这路来了?还是找俺有事?”

这任堂主是个三十出头相貌堂堂的男子,留着美髯,做书生打扮。一见如月他就笑道:“泥鳅兄弟,你这船可不像帮里用惯的船啊。”

“用的是自家的,习惯了。”

“嗯,也是,常有兄弟有这习惯。哦,不介意的话能让我上船瞧瞧吗?”

“上船?为何?”

“因为我看兄弟身量小,必定不重,可这船倒是吃重的很呢。若没有载重物,必定还有别的人吧。”

如月心道这人好缜密的心思,但脸上还是做出意外的表情,“任堂主是什么意思,这船上可就我一人呢。哦,大概是甲板下放了些平日用的东西。”

“今日有大事,你竟不清理干净,难道不知船轻些好追人吗。”

“是俺没考虑周全,堂主若不信可以上船来看看。”

任堂主仔细看了看如月,一个纵身就跳了上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人,三人上船,船身只是微晃,如月暗惊居然来了这么多高手!任堂主先是去看了船舱,里面无人,他又掀开甲板,见里面不是书就是吃喝衣物这样的日常东西,他不甘心的有将东西全翻出来,暗格里依然没有人。他们三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俺就说没人吧。”如月无辜的说道,又叹了口气。任堂主换上假假的笑脸,拍了拍如月的肩,忽然就一把拿起她的手,见手上磨的都是茧子又松开。“是我多虑了,泥鳅兄弟还望不要见怪啊。”说完他招呼了那二人又回到自己的船上。见船走了,如月才松了口气,她假意也离开了一会儿,然后调转船头来到方才停船的地方,轻声道:“四爷,上来吧。”

胤禛受伤本重,又一次下水,冰冷的湖水和只用芦苇吸气的窒息感让他难以支撑,也幸亏他是意志坚定之人才能忍受住,可当被如月拉上来后就撑不住的晕倒了,缓了一会儿才又醒过来,见如月正给半搂着自己,一脸焦急,他心里感动了一下,却故意冷着脸道:“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知道!”如月点头,把他半抱半拖的弄进舱中,在地上捡起一个小罐道,“这是昨日剩的一点银鱼汤,我熬的,天冷应该坏不了,你吃点补充体力。待会儿可能还等下水呢。”

胤禛接过罐子,看了看里面,汤是冷的闻不出什么味道,但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于是也不挑嫌什么便小口吃了起来。一尝之下竟觉得甚是鲜美,抬头去看如月,见她又回到了甲板上,开始撑船,如月身材苗条,她拿着长长的竹篙,这一下一下的动作看着很是赏心悦目。胤禛低头思量难怪到了今时今日娶了妻的十四对她还是念念不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