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光怪陆离的都是神鬼,到底遇到了谁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记得。浮光掠影的零星的影像中记得最清的就是那只墨麒麟,还有好像听到了胤禛的声音。极为怪诞的组合啊,这一定是昨晚看唐传奇明小说看多了,她叹了口气睁开了眼。

这正是自己的西厢,四下没有人,蝉鸣声响着,如月觉得很热,想擦汗却发现胳膊动不了,使了很大的劲才抬了起来,这一动全身酸麻,她看到自己竟穿着薄棉的底衣,怎么记得睡前穿的不是这件呢?如月疑惑的想着,她觉得嗓子又干又痛且发不出声,看了眼桌上的茶具勉力挣扎着翻爬起来,这一个动作牵动了背让她痛得闷哼出声。如月暗道是生病了吗?她流着汗无力的靠坐在**,回忆昨日自己做什么了才会成这样?

当如月慢慢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门外有脚步声,流苏进来了。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流苏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再到流泪,直把如月看得胆战心惊,她想问却说不出话,只能指着桌子眼巴巴的示意流苏去拿水。谁料这丫头竟转身跑了,没过一会儿就是凌乱的脚步声,甄氏澄心鸦九冲了进来,他们见到如月的表情都和流苏一个样子。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甄氏。她冲过去一把抱住如月哭泣道:“可怜的孩子,你终于醒了!”

一刻钟后如月如愿的喝上了水,她看着甄氏犹自不信的问:“真的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甄氏擦去泪点头道:“是的。这都到七月中了。”

如月点点头道:“澄心你真的确定自己没事了?”

澄心道:“没伤到要害,也是李婶来的早了些发现了我。后来又被太医诊治过了,没事。就是留下了疤,走动时要小心。您且宽心。”

如月点点头道:“所以一切都没事了?”

甄氏看了眼澄心和鸦九,换上笑脸宽慰道:“你呢,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只好好休养便是了。麒哥儿要是知道你好了,定会大喜的。”

如月嗯了声。她又问道:“选秀呢?”

甄氏迟疑了一下道:“初选已结束了。”

“我还用去吗?”

“我不知道。不过这段时日宫里屡有遣人来探看你,我以为……”甄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再说了,而是思索了起来。如月继续喝着水。她绕过了选秀的话题问道:“那夜的事之后怎么了?”

甄氏没搭腔,鸦九见状慢慢给如月说了后面的事情。曼珠当时就死了,她死后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张婆子的尸体,凌柱又从映雪口中确认了曼珠指使他们杀人一事,映雪是为了银子替父还债又想跟表哥私奔,红菱则是因为偷情被发现,二人都有把柄在曼珠手中这才被她利用。火枪是曼珠买来的。她对这些先进的东西一直都有兴趣,故此有把枪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唯有一点那就是曼琳的死因至今不明,连送“药”过去的映雪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东西,只说是亮晶晶的一堆粉末。凌柱家一个月内死了五个人,两个主子三个下人,他再隐瞒也隐瞒不了。从邻居开始,散播的离奇谣传已经蔓延到整个京师,甚至传到了皇宫里。大概是因为曼珠是京师的风云人物才会被那么多人议论的吧。她的死对外只是说在下暴雨的那夜不小心被劈倒的树木压死,可这个说法被很多人怀疑,有人说亲眼见到当时还有别人的马车在,她正跟一个男人说话,可能是被那男人杀的。情杀说一出很多人都表示赞同,只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便众说纷纭了。

如月就是被‘那个男人’亲自送回来的。当事人知道了这件事顿时有种微妙的尴尬感觉。鸦九说到此处眼泪又流了下来,“姑娘您都不知道当时自己的样子,整个背都焦了,人连气儿都没了。也就是跟着四贝勒爷的那个侍卫说您一息尚存,换做我们第一眼见只当姑娘是个死人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能伤成这样。可不像是被树砸的。太太问了四爷,他不说。只是不停的给送来药又请太医来,姑娘您既然醒了总能说了吧。太医说您是烧伤,那夜可是下着雨的呢又是在街上,怎么会呢?”

如月呆住,她没想到原来不仅是曼珠的死被隐藏了,连自己怎么受的伤也被掩盖了,她想起最后见到的那男人的震惊的表情和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她不由叹了口气。“也没什么的。那天不是打雷下雨吗,我见他们站在树下怕不安全就把四爷推开了,结果曼珠却被树压死了,我就巧不巧的被雷劈了。”

“被雷劈?!”甄氏一字一字重复了这三个字,鸦九和澄心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就是这么回事,啊,我的背!!”如月突然想起自己既然如此惨,那岂不是就毁背了?!她激动的立刻就要照镜子看,鸦九忙拉住她道:“别急,姑娘现在好多了,有太医院的好药又过去了这么久,昨儿给您换药的时候看了,已经淡了许多。连太医都说从没见过烧伤能好成这样的,他说可能是姑娘练武的缘故,身体好。”

如月哪里肯信还是解开衣服对着镜子看了,果然是烧伤,程度勉强在承受范围内,见姑娘没悲痛欲绝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如月穿好衣服问道:“哦,那再后来呢?”

鸦九见甄氏还在发呆,便继续说了下去。如月受重伤后的第二日济兰才回来,他见到妹妹这样自然是焦急万分,人未死却和死了差不多,无知无觉什么都不能自理。不知道后来胤禛是怎么跟康熙帝解释的,总之,从皇宫发放下来的赏赐多不甚举,太医组团来给如月诊病,济兰也找了许多江湖朋友用偏方来治。可惜如月一直不能醒。直到今日,她突然就好了,一切都没有征兆。

如月听完感激的向鸦九澄心流苏道谢:“多谢你们这些日子来的照料。我实在是……对不住大家,让你们操碎了心,现下我好了,我一定乖乖的在家呆着,好好的做琅府的格格,哪里都不去。那样就没事儿找我啦。母亲,你说是不?母亲?”

甄氏被叫的回过了神,直直的看着如月,鸦九道:“姑娘既然大好,奴婢这就让厨房去做一顿好饭,再让人去给大爷说。对了,还得扎红放炮庆贺!”

众人正待附议。就听甄氏拍案道:“胡说!谁说如月好了的!流苏去关门!!姑娘病成这样还敢吹风?!你这个丫头怎么伺候人的,嗯!”

流苏无端被骂只吓的脑子一片空白的去按甄氏说的做了,她关了门怯怯的看着琅府的掌家人,鸦九和澄心互看一眼都不吭声了,如月自然也是惊诧,但她看到甄氏的眼神时心里一动。甄氏让流苏靠前站好。讯问道:“姑娘醒了的事,你还同谁说了?”

流苏怯怯道:“奴婢见姑娘醒了,心里高兴就去找太太说了,路上没遇到人跟谁也没说。然后您就和两位姐姐一起过来了。”

甄氏松了口气,眼神从三人脸上扫过,正容道:“如月醒了的事,谁也不许说。说了就会捅了天,会让琅家似无葬身之地!”她起身走到窗前。探身向外看去,确认了四下无人才把窗关了。她压低声音道:“对外只说姑娘仍未醒,也可以放出风说她病重之类的,比如癫痫,会在梦中咬人抓人。总之说的越重越好。”

三个丫鬟都疑惑的看了看,没人说话。如月道:“您可是觉得宫中若是知道我好了。还是会……”

甄氏点头郑重道:“你们可明白了?”

澄心小意道:“您是不想让姑娘去选秀……进宫?”

甄氏让他们都围过来,压低声道:“这孩子就是个会招惹事的。想想看,从江宁开始到京师都是这样。好了,你别瞪我,是事找你成了不?平常都能遇到曼珠那样的离奇祸事,这要是进了宫,那还不晓得能生出多大的事儿来呢?就别说不清楚宫里始终惦念着她的真实原因,就说永和宫里的那个小主子,又瞪我,给你说你就是不信,我是什么眼光还能看不准?!在宫里让一个女人无声无息的死简直太容易了,而皇室中的贵人要让一个家分崩离析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她进宫一定会招来祸事!而我……也不愿让你去受委屈。”

鸦九犹豫道:“那不能就这样一辈子躲着呀。”

甄氏叹息一声道:“只能先等选秀完了再说后话。我想过了,”她眯着眼一副算计的样子,“最好的法子就是寻个由头让她回江宁去。醒不来和疯病可都是好法子呢。等麒哥儿回来了,得和他在商议一下。你们……鸦九和澄心我还放心些,流苏。”

流苏咬着唇抬眼看着甄氏,“你素来胆小,可不要被人唬着就漏了底儿!把今日的事,我说的话都要烂在肚里了,否则,你可就没必要留下了,我才不会管如月有多心疼你,一个丫鬟的命和琅府上下的安全孰轻孰重,你该知道的!”

流苏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响头:“奴婢绝不乱说!”鸦九和澄心也忙跪了下来,发誓永不透露此事。

甄氏让他们起来,又看着一脸纠结的女儿,“你也记牢了,从现下起,你仍病重,什么都不知道,从今日起伺候的人就只留他们三个,剩下的,镶玉就调到我那里,银朱和华铤伺候大爷,鸦九你就两边都兼顾着,懂了吗?”

甄氏安排完这一切,长长舒了口气,她知道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对,否则后果……她看着忧心忡忡的女儿忽然想起刚生下她的那段艰难日子,亲生女儿呀,从襁褓带到了这么大,对她总有万般的疼爱之情,即使当初是个傻姑娘,现在是个穿越来的有奇怪能力的总招惹是非的女孩儿,甄玉洁也不晓得为何如此纵容,她不仁善甚至可以说是狠辣的人,有些事明明可以有对自己更有利的法子来办,但只要涉及女儿她怎么也狠不下心。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债,前世欠她的注定这生要来还吗?

甄氏想到这里搂住如月爱怜道:“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这段日子正好养伤也磨磨你的性子,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所以,你可得配合好了,别让我失望。”

如月重重的点了点头,她窝进母亲的怀里,幸福和温暖的感觉涌了出来,前路不明但一定都会好起来的。她这么期许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