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怀疑我吗?”曼珠凑近了,微微笑道:“不要这样总不相信人,我没有那么坏的。咱们可得好好做姐妹呢,家宅不宁,万事不成。我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了选秀,所以绝对不是我。明白吗?”

如月是头一次这样近的看她,她长长睫毛下的朦胧眼神充满了蛊惑,似乎不用说话就在暗示着:你必须相信。如月别开了脸,她看着手中的酒,“听说庄大人是破案高手,也许很快就会捉到凶手还你清白了。那个时候……”如月抬头认真道:“希望那个时候,我能撇开一切顾虑同你把酒言欢。”说完她放下酒盏,起身垂眸道:“要问的我已经问过了,再待无意,家里还有事,这就走了。曼琳既然是你最好的姐妹,在最后的日子里你还是好好儿陪她吧,饮酒误事,你也少喝些吧。告辞。”说完如月便抬步出去了,她迈出了门槛时,身子不能抑制的有些抖,就手就扶住了在外等候的镶玉的手,镶玉显然意外,但这次姑娘的脸色让她主动闭嘴没有问话。

流苏小意问道:“这就走吗,不是说要去看曼琳格格的?”

“不必看了。”如月疾步出了小院,她在心中道:我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

曼珠独坐在屋里,她一直看着那个女子头也不回走出了自己的屋子,不会是被发现了吧?她想,真是被人下毒下怕了。她笑着不在意的拿过如月用的酒盏,闻了闻斗彩小酒盅里淡碧的酒,皱着眉喃喃道:“有味道吗?没有啊。”她作势要喝,忽的哈哈一笑又将盏中的酒泼洒出去,酒慢慢沁湿了地板。“算你谨慎。映雪!”她阴沉下脸喝了一声,从幔帐后绕出了那个丫头,她胆战心惊的挪着步子,来到曼珠面前。“到今日已经可以了,你不必让红菱再做什么了,就是把这个给她吧。”说着她指了下桌上的酒壶。映雪的脸色极难看,她一言不发的跪下,“主子。奴婢……”

“别又来这套把戏。咱们可都是讲好的。别让我翻脸啊。”

映雪不敢再说只是叩首。曼珠把玩着酒盏不为所动,幽幽叹息道:“好好想想将来美好的事,现在这些算得了什么呢,银子还够用吗?”她笑吟吟道:“不够还有,我可是连你的嫁妆都备好了。”映雪忍不住出了哭泣的声音,曼珠道:“哦,都忘了。昨儿还翻了律法,像你和红菱这样的,是死的最惨的,杀主。得是腰斩?还是砍头呢?”

映雪哭着软倒在地上,她语音不请道:“奴婢怕死了,真的怕死了。没想到会这样,主子,您不是说不会要人命吗?为什么会这样啊。”

曼珠叹道:“我这也是第一回,谁知道会这样,做了不就知道了,以后断不会如此便是了。你还怕什么呢,再过几日就都好了。红菱不是我的人,你不同。可是我的心腹啊,乖,”曼珠蹲下将酒盏递给她道:“等此间事了,你就嫁了,他不是要去广州吗。你跟着就去吧,山高皇帝远。这里的事没有人会知道。明白了吗。”映雪泪眼模糊的看着那张绝色的笑脸,她从心里感到恐惧。恐惧到无以言表。

如月直到回到府中仍止不了的在颤抖,甄氏见她形容有异,以为是曼琳不好了,就在旁安慰女儿了半天,说如月当初的话不过是把刀,杀人的却是拿刀的手。不必太过自责。如月一言不发抱着甄氏窝在她的怀里。方才那件事她不想说,她怕自己说了后面牵连进来的人会太多。曼珠……这个女人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心啊,只要是障碍她都要铲除吗。那个酒壶,如果不是在江宁曹家曾见过这个东西,今日便会着了道吧,转心壶,居然让自己遇到了!她紧紧抱着甄氏,想从对方的温暖里驱走寒意。诚如曼珠所言,她和曼琳可是亲姐妹,即使她是穿越来的可也和曼琳相处了那么多年,难道一点情分都没有吗?如月又一次想到了曼玠,悔恨之余又庆幸出事的不是她。

过了两日琅府接到了消息,凌柱家的二格格没了。来通报的是小桃,这孩子显然是受惊过度,穿着孝衣的她走路都是飘得,只说了两句人就晕在地上。吓得甄氏忙让人去叫大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悠悠转醒,一醒来又是哭,甄氏见她的样子就问怎么了。小桃哭的泣不成声道:“奴婢就是来传话,老爷给琅夫人带话说着几日太乱您就不必过来了。”

甄氏哑然,如月问道:“二格格去的可还安宁?”小桃一听这话顿时就放声大哭起来,“不安宁,一点都不安宁,昨晚二格格嘶喊的好厉害,里面的人忙不过来,我去帮忙,就看到好多血,**和地上都是,她嘴里也是脸上也有,好多血啊……老爷请了大夫来,可是没用了,用鸦片膏子也没用。后来夜里二格格就没了,给她换衣的时候,我觉得她好轻,以前时不时就听她说自己胖,可现在……瘦的只剩下骨头了,眼睛还一直睁着,像是在瞪着每一个人。后半夜,红菱姐姐她……”小桃突然掩住脸,哽咽道:“她殉主服毒自尽了。”

如月和甄氏互看了一眼,他们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惧意,接着小桃又道:“大家都说是红菱害的二格格,然后二格格又吓死了她,老爷让他们都住嘴,还打了人。在守灵的时候,大家伙都很怕,两具棺材呀,都放在院中,夜最深的时候,我家小主子忽然就不哭了,她说她见到了……”女孩惊恐的看着如月道:“见到了二格格的亡魂,死不瞑目的瞪着眼,就站在大格格的身后。啊!”小桃突然的尖叫让如月吓了一大跳,这孩子的情绪明显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可怖之夜。

“别害怕,孩子。”甄氏强忍着恐惧,安慰抖成一团的小丫头,“现下是白天,不会有妖魔鬼怪来滋事,而且你们都对曼琳格格很好,她就算成了那样,要找的也不会是你们。”

“那为什么要找大格格,是她吗?”小桃看着甄氏急切的问道:“可是为什么呀。福晋,您说为什么呀。”

甄氏避开她的眼神摇摇头,小桃道:“昨夜老爷都快疯了,家里死了两个人,老太太家只遣了下人过来看了下,他们都不来,说忌讳的很。侧福晋整夜的哭,还指着大格格说是她害的,小主子更是害怕,她连灵都不敢守了,带着阿哥,拉着奴婢躲到老爷的屋子里去了。后来庄大爷也来了,他什么也没说。我们家怎么就成了这样呢,好好的一个家呀。”

甄氏都不晓得怎么安慰才好,她和如月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去一趟,最好的人选本该是济兰,可是他尚在宫中,甄氏是寡妇也确如凌柱说的不方便去,遣仆从去似乎不够正式,这重任只能就交给如月了,她当即准备了吊唁用的东西,带着失魂落魄的小桃和稳重的澄心来到了凌柱家中。凌柱家的门口挂着白绫和白灯笼,却没见到以为的车马和任何来吊唁的亲朋。一进屋子,就听家里一片哭声,院中搭了灵棚,又跪着一地穿孝的人,当中在烧纸的就是马佳氏,凌柱正和庄西涯在一旁说话,这个悲戚的家中除了如月和澄心没有一个外人。

凌柱见了如月很是吃惊,他过来瞪着小桃道:“只是让你去通传一声,再三说了不要让人过来,你怎么……”

如月忙道:“大人,是我执意要来的,和小桃没关系。来这里是我和我娘商量过的,她不方便来我来最合适,怎么样我和曼琳相识一场,应该给她上一炷香的。”

凌柱无奈的叹息一声点头道:“格格真是有心了。请。”

如月按礼数上香烧纸,又给了马佳氏封好的礼包,马佳氏叩首回礼,她颤声道:“琳儿到底还是没能和如月格格见上啊,她一直想见你来着。是这孩子福薄,命不好,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姐姐,害死亲娘又害亲妹,她……”凌柱见她又开始说那些事,怒道:“你闭嘴,在客人面前这说的都是什么话。都说了这事跟曼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看她有多难过,人都病倒了!”

如月听着,眼睛却偷偷看向庄西涯,这个五城兵马司指挥面色淡淡的看着他的好友,似是发现了如月的目光,他也回望了过去。如月忙垂下眼眸,心道:他可有所得?若是有了什么发现会对凌柱说吗。此时,一个衙役被凌柱家的仆人从外引了进来,他急急忙忙跑到庄西涯的身侧耳语了几句,后者听完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他嘱咐了那人几句便让他自去了。

如月有预感下来会有事发生,果然如她所料庄西涯唤来了凌柱,二人走到角落处低声交谈,凌柱发怒的揪起了庄西涯的衣领。不晓得二人又说了什么,凌柱痛苦的松开手又一拳打在墙上,庄西涯又问了什么,凌柱点了点头,这位指挥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了。他笑着看向如月,一副轻松的模样。发生什么事了呢,如月的好奇心起来了,正想着各种可能性,小桃带着曼玠曼珏姐弟过来了,这双小儿女都穿着孝,脸显哭痕,见到了如月曼玠竟不顾失仪,跑过来抱着如月哭了起来,如月微觉不好意思,她轻抚小姑娘的背道:“莫难受了。你这么难过,你姐姐去也去的不会安宁,她生前如此遭罪,你……”

曼玠突然抬头看着如月,悲戚的眼让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如月姐,我不想去想她的样子,可真的太害怕了。你能保护我吗,我真的好害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