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府来的是两个洋人,指名要找琅府大小姐,其实他们只会反复说两个字“如月”,其他一概都是鸟语,一头雾水的盘金本想赶人,可见他们提了不少礼,皆是一副讨好和喜气,心想姑娘一向不同,说不准真是认识的。故此虽然被来往的人驻足指点观看他也不好回绝人家,于是让他们进来,再去禀明主子。得了信儿的如月跟着甄氏一道出来相迎,一见果然如己所想,她见了礼后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自然是路易和帕布罗,路易不怎么会看脸色只顾一通热情的称赞,帕布罗却解释说是想登门道谢以及对上次如月带去的东西很感兴趣,想要合作。待知道如月身边这位就是琅家的主母,他们的关注重点立刻偏移了。

路易不加掩饰惊艳之色说:“哦,原来您就是从江南来的大清朝最有名的女商人啊。居然这么漂亮,还这么年轻,你居然是如月小姐的母亲,真令人难以置信,最多该是姐姐吧。”

帕布罗也赞叹道:“就是您发明的那些出色的香水和束胸衣吗,天才啊天才,我真是三生有幸能够见到您。如果愿意您想和我们合作吗。虽然听说大清朝的皇帝陛下不允许您做生意了,可我们马上要南下,您能给我介绍一下关系吗。我想那么挣钱的路子,您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如月好笑之余松了口气,原来他们是来做生意的,而且还调查了情况,看来很认真嘛。见甄氏一脸疑惑,如月大概就给她解释了一番。自然避开了那些肉麻的逢迎之词。听说这两个洋鬼子要做生意,板着脸的甄氏灿然而笑,她精神矍铄道:“这就是你上次在街上帮过的洋人吧,给他们说,生意自然可以做,不过一切都得按规矩来,按我们大清的规矩。”

如月翻译了,那二人互相看了看。帕布罗对甄氏鞠了一躬道:“我们定当拿出最真诚的心,也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价格。”

如此这三人在后罩房“办公室”谈起了生意,如月在旁翻译。一来二去就到了中午,双方终于达成了口头协议,帕布罗要回去再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他会草拟出一份书面协议,甄氏补充道:“还得有保人。虽说有小女的关系在。可咱们毕竟是第一次合作,信任可个大问题,按着圣意我是不能再和你们做生意的,所以必须假人之手,为了双方好最好找个我们都信的过的人来作保。”帕布罗和路易都认可这种做法,如月见时间不早就留他们吃饭。路易刚点头,帕布罗就推辞道:“吃饭是小事,生意是大事。我们得回去好好参详一下刚才的商议内容,而且还得找保人不是吗。等一切都办妥了自然是我们做东请琅夫人了。也请如月小姐务必前来。”

如月笑道:“你还真是生意人。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送客时如月额外送了他们几幅绣品,是澄心鸦九一干丫鬟平日闲事绣的帕子,“其实刺绣也是我们国家的文化,你们也知道的,除了陶瓷我们最著名的就是丝绸了。这刺绣就是为丝绸锦上添花的。一定和你们国家的不一样,是不。”

帕布罗接过帕子细细看了道:“正是如此。其实一来贵国我就发现了到处都有刺绣,衣服帽子鞋子,哦,还有扇子。本以为差不多的。后来才发现相差甚远,你们刺绣真的是艺术。太美了。这真的只是仆人,哦。丫鬟”他咬着舌头发出了个别扭的音,“做出来的吗?不能想象要是匠人,做出来的活儿该有多出色。”

如月哈哈笑道:“你们这次不远万里的来,虽然历经万险但绝对是值得的,好好走一走吧,每天都会有意外之喜的,还会有商机哦。”

“借您吉言。”帕布罗满脸堆笑的向她鞠了一躬,现卖了一句才学的汉话。见他们要走如月想起了那件事,她看除了流苏镶玉左右再无他人便问道,“还有一件事。”

路易笑嘻嘻道:“如月小姐是想同我们一道外出吗?我可是不胜荣幸。”

如月笑着摇头,她看着帕布罗装作随意的问道:“是有一件事想请教。我想你们该知道我家里也开药铺和医馆的吧?”

帕布罗变了脸色道:“哦,那个呀,还是算了,我曾见过你们有种治疗方法叫做,呃……刮痧?太可怕了!!对你们的药材我也……这桩生意还是算了。”

如月扑哧笑了,“不,不是生意,是跟我的朋友闲聊起治病的事。他说他那里接待了一位病人,得了很奇怪的病,用尽了法子也没治好,最后那人死了。他对此很内疚,写信问我京师有没有厉害的大夫能治这病的,可是我问过了认识的人都没法子,今天见到你们,就想西方的治疗术有可能会的治好。”

路易好奇道:“虽然我们不懂治病,不过,你说说看。”

如月把曼琳的症状大概描述了一下,“我们的大夫说不是中毒,也没有外伤或猛烈撞击,怎么就会出血不止呢?”

帕布罗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是门外汉,抱歉帮不了你。”

如月有些失望,但也松了口气,算了,看来老天也不让自己管这桩事了。她刚要开口送客,就听路易道:“这样子的人我见过的。就在出发前,皇宫里的一位大臣妻子就是这样死的。”他见好友和如月都瞪大了眼,顿时觉得自己重要起来,他抬起下巴,得意道:“其实这是个古老的法子,一百年前的佛罗伦萨和米兰人就这样干了,后来就传到了法国的宫廷。哦,对了,这个东西你们国家是没有的吧。”说着他伸手进内衣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布袋子,小心的打开倒在手上几个小颗粒,这些东西在正午太阳的照耀下折射出美丽的光。

如月似是看呆了眼。她喃喃道:“钻石。”

路易本想炫耀一下,没想到如月已经答了,他震惊道:“还有什么是您不知道的吗,聪明的小姐。这正是钻石,非常非常少见的,在我们国家也是很珍贵的宝石,我费了很多力气才得到这些,本想着在贵国可以卖个好价。可惜这里的人不知道它的价值,居然没有人买。”

如月强自镇定下来,她微笑道:“是啊,不过听说皇宫里的贵人们还是有人用的。啊,你能接着说吗,这跟病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别看它很美,可也是杀人的道具。嗯,把这个磨成粉让人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吃下去,当然得一点一点来,积累的多了,少则两三个月长了就得一年吧,人就会肠穿肚烂出血过多而死。是一种跟痛苦的死法。不过这种宝石很坚硬,磨成细粉那是相当难,你想啊,太粗的颗粒谁都会吃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以前的人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好些了有了工具,哦,就是加工钻石的那种工具,很大的。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对了,这次我国的皇帝陛下也让白神父随船带了这样的工具来,当然也赠送了不少大克拉的钻石。那些美丽的……”

如月已经听不进去他深情的描述,满脑子就是曼珠手指上钻石的模样。她想不起来几天前她有没有戴,如果没有戴是不是就说明……

“如月小姐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看啊,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可是你那位朋友的病人应该不会被人用这种方法杀害吧。钻石很难得,要杀一个人得有足够的量,试问在贵国的平常家庭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而且这种方法连我都不知道,大清朝的平民怎么会知道。”

如月对帕布罗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你说的是。”她看着路易手上的钻石,“这个东西我买下了,给我可得打个折扣。”

如月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甄氏,她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下这四粒碎钻,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什么,这既不能做证物做装饰也不够多。她的好奇心在今天终于得到了满足可是换来的却是沉甸甸的心结,归根结底这件事是说不出口的。假如就是曼珠,曼珠为什么杀人,毋庸置疑的的原因就是自己告诉她的话,这算是泄露天机了吧。如月看着没有月亮的夜空苦笑,果然遭到报应了,有人为此重伤,险些死了,如果当时自己将正确的事情告诉她,是不是遇害的就是曼玠了,未来的四贝勒府上的格格,乾隆帝的生母就这么死了,历史会怎么书写呢?一想到因为自己而可能改变历史,她就不寒而栗。于是如月真心决定不要再管了,涉入其中太过危险!她收好钻石,将它们放到抽屉最里面,就如她打算把这个秘密掩埋在心里深处一样。

不过有句老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原本想抽身自保的如月在五天后得到了一个消息,曼琳的病情加重复,吐血不止,痛苦难耐到整日哀嚎。如月得讯大惊,忙问甄氏是怎么回事,她的母亲只是摇头。如月沉沉的坐回到椅子上,内心充满了内疚,自己的一句话让一个人如此痛苦,是不是罪无可赦呢?是不是也该遭到报应呢?

当日下午,凌柱府上的小桃又一次来了,她仍是来请如月的,却是背着主子来的她说是曼琳格格想见她。甄氏和如月互看了一眼,都沉默下来,小桃见状哭着跪下道:“还请格格去一下吧。奴婢知道您不想去,不想见到那样的场面,不想沾晦气。可是,我家二格格她太难受了,有一回清醒的时候说务必请您去一下,可老爷不准。后来是三格格偷偷让我来的,您就当可怜一下我家二格格吧。”

说完这丫头就叩起了头,如月忙扶她起来,小丫鬟哭的泣不成声道:“我家小主子也很害怕,每天都拉着奴婢躲在离二格格住处最远的地方,可是,还是能听到她在嘶喊。每夜如此,熬得人人都受不了了,太医也来瞧过了,说实在是没法子,能挨一日是一日吧。我家老爷还有侧福晋都哭到不行了……今日太医说就这几日的时光了,您,求您去一趟吧。”

如月听她说的凄惨,眼泪也涌了上来,就点了头。甄氏张了张嘴想阻止又叹了口气,已然这样了让人如何回绝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