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这日的所见让如月私下调查了于庆全其人,他确如乌林所说是个技艺高超的匠人,以玉雕出名,为人心思灵活,善于变通,否则也不会逆风去学什么西洋技巧了。曼珠找他可能就是为了请他做什么东西?如月反复想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唯一奇怪的就是好好儿的怎么就泛舟湖上呢?不过以曼珠的性格,但凡能用的上的人她总是“围”的很好,而且绝对要避嫌,这样想她的做法也就不奇怪了,毕竟有乌林那样好眼力的人可不多。如此过了几日如月便将此事完全抛到脑后了,琅家的掌家人又被裕亲王妃召唤去,所谈就是甄氏的婚事。

从裕亲王府回来的甄氏脸色阴沉,她专门将下人遣走,只留下女儿。这月黑风高,烛火闪烁的,如月不敢吭声,只等甄氏先开口。

“今儿裕亲王妃给我说了,昨日她进宫陪太后遇到了万岁爷,捡着机会提了凌柱求亲的事。然后,”甄氏微微翘了下嘴角,“老太后就问起了凌柱的情况。裕亲王妃自然是捡好的说了,老太后听到他三年未娶妻,又听说咱们家救过他家女儿的事儿就直念佛,说是奇缘。万岁爷却说他是个老实人,最是忠厚的,开玩笑说怕将来拿不住我呢。”

“那到底最后是怎么说的。”

“最后万岁爷说了,既是你情我愿,他自然是会允这桩婚事。”听到这里如月舒了口气,其实在心里她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惆怅,这就是所谓的一锤定音了,甄氏得到幸福的时候也意味着琅家人将卷入那场大争斗中。或者不用等到那时,只想想怎么跟曼珠曼琳的相处就知道有多麻烦了。更何况还有他家难缠的亲戚。

“真该恭喜你了!福晋。”

“有什么好恭喜的。”甄氏叹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次就是被再次肯定了。而且,对前路我也很迷茫。他们到底不是一个人。”

如月也叹息,问道:“没说什么时候?”

“王妃说听我的意思,我就说希望在选秀之后。”

如月啊了一声,她想起之前谈论此事的时候甄氏就说是要放在选秀之后,现下这情况她说这话就更微妙了。果不其然听甄氏道:“今儿我还听到了一些消息。一些不好的消息。”甄氏的语气压低了,如月的心微微抖了一下,果然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啊。甄氏压低声音:“王妃悄悄给我透露了她的揣测,这次选秀会让你入宫。”

如月垂下了头,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发抖,甄氏过来拥住了她,轻声道:“不是指婚,亦不是做宫女。”

如月闷闷道:“那还会是什么?”

“可能是让你去慈宁宫服侍苏麻拉姑。”

“啥?!”如月一把推开甄氏跳了起来,“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苏麻拉姑。她,她……”

“你别激动,这都是王妃自己推测的。”

“调教我?为什么,她不是养着胤裪吗,这是要干嘛?胤裪出宫辟府了,她寂寞了所以想再找一个人养成?可为什么是我?!”

甄氏见急的面红耳赤的女儿。忧虑道:“我也不知道是她不想说还是不知道,回来的路上我也想过了,大约逃不离这么几点,想让你更出色,好指给皇族的谁。或者是想把你调教出来常年呆在宫里伺候谁,最有可能的就是太后,要不就是万岁爷。我也问了要多久,王妃很是意味深长的说:大姑姑已经八十有四了。这暗示很明白。就是在她的有生之年你都得陪着她。”

如月呆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着笑着便哭了。甄氏突然道:“想法子离京吧。”

如月含泪道:“怎么离?难道真要装疯卖傻?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甄氏隐忍着没让自己流泪,她把帕子递过去道:“法子是人想的,万岁爷的心思还得好好揣摩。离选秀还有日子,总有法子的。等你哥回来我和他好好商议一下。”

如月也不接帕子,直直的看着甄氏道:“我还没自私到舍你们不顾的境地。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的。除非有完全之策,否则我绝不会离京,想想看也就是跟那位名人相处上几年而已,就当去深造了,总好过莫名的嫁给什么人!”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哭了,甄氏抱着她,二人相拥而泣。这夜如月住在了甄氏房中,冷静下来后他们分析了事态的有可能的走向。

如月对苏麻拉姑的了解仅限于她是孝庄文皇后的陪嫁侍女,聪慧忠心,在宫里的地位绝不是一个宫女那么简单。在影视剧里康熙跟她的关系很密切,似母如师。在孝庄文皇后去世后,苏麻拉姑就以身侍佛,后来又抚养了庶妃万琉哈氏的儿子胤裪。宫里上下对她恭敬有加,康熙称她为额涅,老太后称她为格格,由种种迹象看她的身份极其特殊。知道这些的如月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让自己去侍奉这么尊贵的人,要知道当初陪伴她的人可是个皇子,即使是庶妃所生也是皇家血脉,可自己又算得了什么,王澹宁跟皇家人的关系再好她也不过是个没地位的汉女,借她的余荫是借不到的!除非是看上自己身上的什么了,自己能有什么呢。除了是穿越来的……是了,难道他们知道了!!

如月将疑虑说了,甄氏却不认可,“要我是皇帝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定然在问清历史走向后,让人将你一把火烧了!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其实对他们来说就是……”甄氏没说出口,如月明白,就是妖孽么。她长叹一声表示所言甚是。甄氏总怀疑是为了济兰,因为济兰是文先生的弟子,制约住其母亲和妹妹就能掌控住济兰。文先生到底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只是因为在江宁织造府里康熙曾问起过,而文先生早先明显是被人追杀才流落到琅家的。这里面肯定有门道。

他们说着说着天都快亮了,甄氏才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都忘了说了,还有一件事儿你定要知道的,凌柱家的曼珠和曼琳都要参加选秀!”

终于定下可以去选秀了。在这个夜里兴奋的曼珠始终无法入睡,这费了自己多大的气力啊,七月七日自己刚满十八岁,选秀正好是在七月初五!腿上的问题又是费尽了心思才彻底治好的,古代这粗浅的“牵引”和“矫正”技术让她吃尽了苦头。两年啊,整整两年,终于苦尽甘来了!她越想越有狂喜的感觉,当自己出现在选秀场上该有多引人瞩目!而到了那时,之前铺好的各种人脉就能用的上了。

只要德妃允了其他的事儿都好办,四爷会去求的吧。想到这里曼珠就有些紧张,她实在不能摸清这男人的心。说不喜欢自己却经常赴约,说喜欢自己又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说若即若离也不为过。自己和胤禩的事儿他是知晓的,柔弱被欺凌的女子最令人怜爱不是么,他们还是政敌什么都该争才是,而且自己又从没去求什么名分地位的。只愿进府伺候他。绝对没道理不接受自己,但为什么会如此担忧呢?进不了四贝勒府的话那么就只剩下入宫,做康熙的女人……她舒了口气,要真到那个地步,用尽一切心思都要跟那些女人斗到底,皇后位不是也悬着呢吗?不,还是进四贝勒府最好,琅如月也说了钮钴禄家一定会有人进去的。只要……她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摸起了戒指,那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快点到四月吧。

曼珠做了一宿的梦,忽而是进了四贝勒府,胤禛对她恩宠有加。忽而因为日久未育被他冷落。忽而自己成了皇太后,万千人跪拜于地。她坐在高处不可抑制的得意大笑……种种一切在她醒来后就像很久以前的旧记忆,有零星片段却毫无当日的情绪。翌日进早饭的时候她心不在焉的收到了妹妹们的恭贺。曼琳那张平淡的脸上不加掩饰的显出了羡慕让曼珠很生厌。她完全忘了以前又多么受用这种感觉。

中午的时候钮钴禄家来人,是久未走动的两个伯伯,以及那位老太太。亲自前来必有所图,是又想借钱买官还是置地?曼珠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竟然是在商谈凌柱和琅甄氏的婚事!曼珠的心顿时又七上八下起来!她最顾忌的人不是曼琳,也不是甄玉洁,而是琅如月。她一直担心此女的存在会对自己造成威胁,而且她比自己有优势的地方在于对历史更为了解,若这时她跟着甄玉洁进了府钮钴禄家岂不又多了一个女儿!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等到亲戚们走了,曼珠急不可待的去见了凌柱。凌柱似是知道她的来意,指了指凳子道:“坐,有事跟你说。”

曼珠依言坐下等她的父亲说话,这个男人竟久久沉默着,最后他长叹一声道:“为父和琅夫人的事准备到选秀结束后再准备。”

曼珠十分惊讶,这绝对是她没想到的,一颗心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再往深处猜测,她只能沉默着。凌柱道:“我知你一向不喜我再续弦,是因为你的母亲吧。我不曾忘记过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可是福晋这个位置不能一直空着,这不是个事儿。曼玠和曼珏都还小,家里更需要有人掌管。故此……”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女儿,叹道:“我和琅夫人的事儿你大概都是知道的,我和她是……真的……”相爱这个字眼凌柱是无论如何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提的,他顿了顿道:“裕亲王爷告诉我此事他准了,说是皇上知道后也准了。玉洁,呃,本来我想着尽早成婚的,我以为这样对你和曼琳更有帮助。”

此言一出曼珠的心又跳快了,但听她的父亲道:“不过琅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哪里有同一年里父母和儿女一起成亲的?曼琳就不说了,你今年定要嫁的,琅家的大姑娘不晓得会怎么样,但琅侍卫也已经十七了,保不准就要被指婚。我觉得她说的没错便同意放到明年再说。”

曼珠攥紧了手脸上尽量不显出任何异常情绪,顺从道:“阿玛怎么安排女儿只管听就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