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真心想好好请这位大恩人吃顿饭,可龙渊执意要走,本以为就此告别的,龙渊又安排车队先行,请如月到茶楼一叙。说是一叙说的却大都是旁人的事,龙渊先是替阿狸道了歉,解释她不是男子而是个女孩儿,是当家好友的徒弟,此次非要跟着自己北上见识一番,一路不晓得惹下多少事,若不是看在当家的面子上他是不会如此纵容此女的。如月说着没关系心里却在回忆几年前的揽月楼上的事,还记得和顾云同处一室的是个年轻女子,也是使蛇的也是这个口音,云南九仙府的人?如月低头吃了口茶,想起从文先生和济兰那里得到的信息,顿觉顾云的生意果然没那么简单,也是,没有当权者罩着,黑道中人也不好混啊。

龙渊又道:“流苏姑娘好久不见了,上次多谢你照顾。”

如月回头去看,立在她身后的流苏涨红着脸摇着头道:“哪敢承顾爷的谢,奴婢才该谢您对琅府的相助之恩呢。那会儿,奴婢也不过是送了几次饭……您,真没想到您还记得呀。”

龙渊微笑道:“怎么会不记得。”

流苏很是害羞,她看到如月的表情更觉难堪,索性低下头不接话了。如月岔开话问道:“好久没见顾当家了,他好吗?”

“当家很好。”

“那一定很忙喽,你们既然和京师有生意往来,怎么没见他上京,更没见他来找我哥。”

“嗯,当家是很忙。”龙渊神色未变可手却是顿了顿才送到唇边的,如月思忖:龙渊和哥哥的关系应该不错,没道理来京不看哥哥。但怎么就没听哥哥说起呢?而且……若是长期不见一定会问的很仔细,但他却没怎么问。

如月揣测着,又听龙渊道:“姑娘就要选秀了吧。”

如月的手一抖,幽怨道:“好好地怎么就提到这事儿啦,正烦呢,大过年的咱就不要提好么。”

龙渊叹道:“之后怕再见姑娘就难了。想来琅大爷也要成亲了吧。”

“嗯?怎么?”

“只是说起姑娘的选秀便想到琅大爷了。也不知道琅大爷近况如何?”

“我哥挺好的,你消息那么灵通定然知道他是跟着十三爷做事的,这位主子为人很好。对了,说不定今年我哥就会成亲,到时你和顾当家的有空一定要来吃喜酒呀。”

龙渊很吃惊的追问道:“你们和耿家定亲了?”

“咦,你知道?”

龙渊解释:“我认识一些侍卫禁军的朋友,听人说起你们两家走的近,原来已经……那还真得恭贺琅大爷了。”说到这里他脸上显出一丝笑,“是了。当家的让我转告,京师不太平,宫里更是风云涌动,最要紧的是不能尽信人。哦,还有,姑娘将来若有事需要江湖朋友相助就执玉刀去云深酒楼找一位姓呼延的掌柜。多少能帮上忙的。我实在不能再待,这就告辞了,他日再会。”

和龙渊分开后一路上如月仍在想方才的话,总觉得龙渊的话别有深意,难道是指济兰跟错主子了?按此推论顾云就不是十三阿哥这边的人,那么说是不想到时敌对,怕正面交锋,又思及他们对自家的了解和跟宫里盘丝错节的关系。如月心惊之余暗自庆幸他们是友非敌,现在时间还早,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是吗?

四贝勒府。书房。

伍十弦静静的立着,离他两步开外的罗汉**盘腿坐着的正是胤禛,他正蹙着眉掂着黑子寻摸着往哪里落。在他侧面坐着一个和尚。和尚生的寻常,只是眉心有一粒红痣显得略有特殊。他眼角额头已有皱纹,年纪在四十左右。随意的靠着,手里捻着佛珠。

“按你的描述,那人确是顾云的人。”胤禛打破沉默道。

伍十弦回话道:“是。此人名为龙渊,以前一直跟随顾云,是他的心腹。这两年被调走总领起西南事宜,此次进京他和艾蒙曾私下见过。”

胤禛终于落下子道:“哼!有人还真是长袖善舞啊。顾云和琅济兰的交情很深,他们不是一路人却走得很近,为什么?”

伍十弦道:“这个还在查,属下以为是在江宁结下的交情吧。”

和尚轻笑着也摆下一子道:“顾云遣人来京所谓何事你我心知肚明,四爷您觉得琅家到底知不知道?”

胤禛盯着棋盘道:“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们,不过怕是不晓得,否则……我讨厌含混不清,不是一路人就早该断了关系。”

和尚道:“四爷还记得和尚之前提过的那件事吗,您既然已经接管户部,迟早就要揽下江南那摊子烂帐,暗桩早该设下。顾云您也是知道底细的,他从小惨遭家变,满心皆是报仇,这种人实为双刃剑。八阿哥是怎样的人四爷您该清楚,姚家他会轻动吗,那可是笔大收入!而盐漕亦不是顾云独大,迟早会生出事端。”

胤禛沉吟不语慢慢放下一子,“毕竟是匪类。我一惯是非落魄之人不收的。”

和尚看着棋盘道:“江南之事如棋局,您可得好好斟酌,亦得先下手为强啊。”

胤禛点点头又看向伍十弦,“让庄生去接触一下,不可暴露身份。”

热闹且杂乱的新年过后京师恢复了井然有序,过了十五琅小山等人回江宁去了,郑嬷嬷坚持要留下来再待些时日,她着实是不放心甄氏的婚事,何况明年如月还有可能去选秀!这段时日甄氏深觉北京府邸缺人手,家里有宝络和琅玉,公事给阿隆索和琅小山都交代清楚了,料想不会有什么事,她便允了郑嬷嬷的要求。

过了龙抬头很快便到如月的生日了,因为济兰和她的生日只差三日,甄氏就捡着和如月的生日一道过了。如月请了耿家姐妹和张采薇,男客是随父北上的曹颙。

说到曹颙,他是在腊月二十八就到了京师,因为事忙直到初七才有空上门拜访,初见之时旧友三人自然是各种惊喜,论的也是故人旧事。当曹颙提及曹蕤出了天花如何险象环生,如月顿时骇的脸孔发白,她这才知道为何久未收到曹蕤的回信,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曹颙当下解释曹蕤已然大好,身体无恙就是脸上落下了麻点,命能救回来就是万幸了。因怕传染给他人,曹蕤患病以来出府住在家庙里,请了良医用了好药,几次反复这才好的。不过好了以后性子也变了许多,看淡了很多事,处事内敛了,每日看书弹琴,家里仿佛又多了个曹葳。说到看淡了很多事时候曹颙还别有深意的盯了眼济兰。

曹蕤爱慕济兰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之前如月写信透露了济兰和乌林的事,依着他们的姐弟关系,想必不仅曹蕤明白曹颙也是知道的吧,现下曹颙这样说难道是在暗示什么?果然接着曹颙便取出一卷画来,说是曹蕤托自己带给济兰的,是她亲绘的。但见上面画的是西园池夏景,主画面半池莲,一旁写着两句诗:堪笑荣华枕中客,对莲余做世外仙。

如月去看济兰,后者只是看着画,面上不动声色。再看曹颙,正满脸惆怅地摸着鼻子,见如月看自己,像解释般的说:“二姐现下吃的好睡的好,一切都挺好的……其实这画是她非要我带来的,说是你们见了会明白,不必担心她。”

济兰仔细卷好画道:“真是好礼,贵姐儿有心了。小曹,你定要替我谢谢她。”

曹颙见他从容不迫,猜不透他到底明不明白姐姐的心思,曹蕤为济兰茶饭不思他可是知道的,同时他也明白这份情注定没有结果,可是为什么看到济兰这样子心里还是很纠结呢。到底是恨他不爱姐姐,还是庆幸他理智呢?一时间曹颙百感交集起来。若不是如月打岔说要带他去看自家的收藏,他还真不晓得怎么待的下去!那个耿乌林到底是什么人呢,曹颙真心想见,他很想知道能配的上济兰的女子该有多特别。可惜一个多月的几次来访他都没能遇到正主,直到二月十五这日。

二月十五是如月的生日,亦是北方的花神节,西厢东厢早已经被丫鬟们插满了花,不大的四合院充盈着花香。生日这天如月和济兰都穿了甄氏提前做好的新衣,如月更是难得好生装扮了一番,她簪着珠花戴着耳坠,看着镜子里的旗装少女,自己都有点不太敢认了,她摸着挽起鬓角心里感叹终于变的像个淑女啦,而且早没了现世的神态,两年多的耳闻目染,自己真的像是换了个人,虽然还是那样的长相,但气质不同以往。

如月微微一笑看向济兰,眼前这个十七岁美少年英姿勃勃,风神秀美,端的让人惊艳无比。她走过去正式福礼道:“妹妹祝哥哥生辰快乐,嗯,早日喜结良缘,让小妹我快点当上姑姑!”

采薇乐了,乌林红着脸转过头装没听见,曹颙看了眼她抿紧了嘴。济兰见乌林没恼只是害羞心下略宽,他皱眉道:“你这个淘气的总是口无遮拦。枉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礼物?!是什么?我也给你准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