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宁寿宫。

皇太后坐在正屋的罗汉**揉着眉心,讷敏看了眼三昧,后者上前欠身问道:“太后,要奴才给您揉揉头么?”

皇太后摇头道:“算了,看时辰皇上待会儿就要来请安了,去把香换了,闻多了实在不舒服。”

三昧得令退了下去。讷敏道:“太后要去外面走走吗?今儿还有点太阳,也不冷。”

“最近总是乏力哪里也不想去。哀家且问你,今儿来的两拨人所求之事你怎么看。但说无妨。”

讷敏小意道:“主子,奴才怎敢妄自推论主子们的心思。”

太后也没再为难讷敏,自语道:“在宫里待的久了连你也不敢说真话了,呵呵……哀家的这些孙子都长大了呢,个个儿都是人精。宫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有百种说法,这回换做旁人倒也罢了,居然一个是保成一个是胤褆,怎么看都不是为了人来的。”

讷敏垂着头不说话,太后叹口气道:“看皇上的意思吧。去把拼图拿来。”

当皇帝来宁寿宫请安时,看到戴着花镜的皇太后认真的思索着下一片拼图往那里搁,见玄烨来了她便停了手。

皇帝请安完毕,皇太后指着拼图道:“还是这东西好,能消磨时光,就是太费眼。皇上你看看,这片往哪里放呢?”

她手里拿的是个女仙,玄烨看了看微微笑道:“这侍女自然是在寿星身后的。”说着他接过拼图放下去,皇太后道:“怎么就不是在福禄二仙身后,或者在那边跟小童嬉闹呢?”

“周边色泽相似,她的眼神专注,是看着棋盘。这边上的蓝色和寿星的外衫一样。”

“嗯。有理。还是皇上眼力好呢。今日我这宁寿宫也有一件为难的事儿请皇上决断。”

“您请说。”

“今儿上午惠妃来我这里请安,说起明年的选秀,说相中一个女孩让我做主。下午了佟佳氏进宫来见我,说是保成相中了一个姑娘要收做侧室。其实孩子们纳个人也不是什么事儿,为难就为难在他们求的是同一个人。您说怎么好。”

玄烨已然明白,道:“您不用再说了,这事儿朕都知道了。这两个不省心的东西要的哪里是人,就只是为争个面子罢了!这会儿不晓得在哪里听到风声了。说朕要重用琅家,又传说会把琅家的格格指给阿哥,前些日子裕亲王就给朕说过阿尔吉善也向他提过此事。真真可笑,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甚至没见过的女子便如此相争,不是意气是什么。如此哪里还有半点皇子的样子。额涅,该怎么做朕自有主张,您不必理会他们。”

太后淡笑道:“皇上。其实我确想在明年选秀时将琅家的格格配人,这孩子我看很好,人活泼性子随和,并不好胜,唯一不足的便是家门太低,进皇家自然不可能。后来我就想到了宗家的几个孩子,年龄相配的也有好几个。这样她便能长留京师,我也时常能招她进宫。您以为呢?”

玄烨道:“您也说了此女身份不够,而且之前也是生过病的,虽说好了,可还是不美。其实您想常见她也很容易,进宫做侍女在您这里伺候,或者……胤裪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宫开府了。”

“啊。皇上的意思是……”太后沉吟片刻,略带遗憾之色道:“她才十三岁吧。”

“为皇家尽忠是她的荣耀,也是朕给琅家的恩典,是别家求也求不来的。不过,还有日子呢。她的安排朕会好好考虑的。”

太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捻着佛珠叹息一声道:“琅家格格怎么安排自然是皇上决定的。只一点还请皇上将这孩子护好了,宫里不是什么人都能适合待的。琅如月最终会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玄烨神色一懔,身为皇上他对宫里的事儿无有不晓,琅家的事自然也清楚。琅家受恩宠的真正的原因除了章嘉,皇太后和他自己无一人明白,他们只道琅家是受余荫获宠,即使就是这样,已经引起多方注意了,是该说他的那些孩子们敏锐呢,还是该说他们用心太深?只顾讨自己的欢心,四处钻营扩充势力不谋正事。这让他很不虞,特别是胤礽,这两年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过分,知儿莫若父,胤礽讨琅如月为了什么玄烨很清楚,当玄烨再想起永和宫里的传闻他就更加厌烦了。也许将琅如月交给苏麻拉姑是最好的法子,既不会让太后生气也不会再起什么波澜,只是近些年那位主子身体愈发不好,带着胤裪已经很辛苦了,再去个丫头是不是太累了?玄烨有些犹豫,不过还有大半年时间能好好想想呢。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宁寿宫相争之事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各方,这也引来了不同人的不同心情。永和宫里,德妃正招呼着按制来请安的长子,每当她看到这个不常见到的儿子冷峻的脸上摆出的恭敬,心里就有不自在。德妃清清楚楚记得他和佟佳氏如何相处的,而他们现在弄得不像母子倒像是君臣一般,恭敬但无趣。这让她深觉讨厌,但久经宫闱之争的女人是不会把真实的情绪展露出来的,皇上喜欢的是兄友弟恭母贤子孝!于是她对胤禛永远都是温和有礼的,从到用的茶和赏的东西个个到位,谁也挑不出来错儿。

正当德妃想和胤禛再说下明年女儿安公主出嫁之事,才说了个开头就见胤祯一脸气愤的大步走了进来,太监王喜紧着步伐跟在其后。

“怎么不通传就进来了?”德妃看了眼胤禛笑盈盈道:“多没规矩。”胤祯见自家哥哥也在便很粗糙的向他见了个礼,然后皱着眉直视德妃道:

“您怎么骗我!”

德妃讶然道:“额涅何时何事骗你了,出什么事儿了?”

“您会不知道?今儿在宁寿宫的事儿。”

“哦~是为了她呀。”德妃似是在回忆,然后了然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原来问的是你大哥和太子相争的事儿。”

胤禛今日去了户部,下午回宫向皇帝复命,接着又赶过来向母亲请安,一路忙下来宁寿宫的事儿他还真不知道。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他着实一惊,那个她是谁他可是很清楚的,那两个人怎么就突然有此举动?但听胤祯恨声道:“您说怎么办吧。”

德妃悠然微笑道:“急什么,你当你皇父会同意这事儿么?”说着她招手让儿子过来,掏出帕子给他擦汗,“这么冷的天居然能出汗,你是走过来的,还是跑过来的?屋里热把披风解开吧。”

“先不说这个,额涅,上回咱们说的能成事么,她……不会在选秀的时候被旁人挑走了吧?要是那样,儿子现在就同阿玛说去。”

德妃蹙着眉道:“说什么,说你也要讨要她?儿子啊,你这不是成事,是坏事,而且你这么参合进去让你皇父如何想?你皇父最最见不得的就是为了女人伤兄弟和气!况且你那两个哥哥相争可不是真的喜欢,明白?”

胤祯愣了愣,终于冷静下来,他想了想握拳道:“可恶!不喜欢为什么争!京师那么多女人呢!额涅,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我只知道皇上不会把她随便配人的,特别是……”说到这她看了眼思索中的长子,压低声音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皇父到底怎么安排的额涅可真是猜不着了,但是你放心,该你的定成不了别人的。这事不能急,特别是在这风头浪尖上,得徐徐图之。”

胤祯见德妃说的有理,便很不甘愿的嗯了声。沉默了一会男孩儿突然看向胤禛,“四哥,那个……”他有点脸红语气里带着恳求意味的小声嘟哝了两句。

胤禛很少见他有这样的表情,心里诧异,可对方的声音实在太小,便问:“何事,十四弟?”

“弟弟的这事儿,你绝对不能说出去呀……即使是……毓庆宫里的那位。”

德妃看了眼胤禛,她知道这兄弟两一向不亲厚,胤禛为人又刻薄,上回在八贝勒府上的事儿她多少知道了些,心里实在不痛快,这回如果……那她定要出面维护胤祯的!她用余光看过去,只见胤禛皱眉道:“什么事儿呢?哥哥可听不明白了,不过你放心在永和宫里的事儿从我这里是绝不会泄出去半点的。”

德妃皱了皱眉,却没说话只端着茶吃了口,胤祯定定的看着自家哥哥斩钉截铁道:“我信四哥的话。不过……往后你不要再那么说她了,其他人我不管,即使教训弟弟也没什么。可她不行!”

胤禛起身道:“这话我可越听越不明白了。没错儿的人我是不会训的,不管是谁。额涅,若无事,儿子这就告退了。”说着他便施礼请辞。

德妃听了胤祯的话非常不高兴,这么小就向着媳妇将来还了得,她的脸上再也笑不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去吧。”

胤禛走后,德妃清了清嗓子正要好好教育一下儿子,就听他道:“额涅,你看,这是儿子给您带的好东西。”说着他让王喜过来,那太监手里拿着一个小薰炉,“这可是我新得的,说是比宫里的香还要好,额涅不是最爱清淡的香味么,嫌宫里的这些太浓又俗气,您试试这个。”

看到胤祯一脸真诚,两眼弯弯笑的极是可爱,德妃什么话都不再说了,虽然知道这定又是为琅如月讨好她,可现在她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搂住儿子欢喜道:“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