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洪大师一晚没睡,白天还不休息,为的就是尽快解决鬼眼婆子的事。

晚上还有正经的大事要办,所以要行动快点。

洪大师这么说。

问他晚上有什么大事。他也只说晚上就知道了。

“师父,咱运气可真好,吃个早饭都能打听出事来。”

我也有同感,当初我为了打听事到处找本地人找不到,人洪大师随便进了个早餐铺子就给碰上了。

岂料洪大师哼了一声:“我可不是随便撞上去的。那家人铺面风水不错,可惜有血色之光,必定是犯了忌讳,得罪先人。我好奇一问,果然是做了荒唐的蠢事,为岳父乱配阴婚,罪加一等。”

洪大师这话说的,听起来还挺吓人的,我不禁有些奇怪:“可那店老板明明说从那以后就把生意做起来了啊,难道他们犯了忌讳反而捞到好处了?”

“你们两个好好听着

。”

洪大师停下脚步。难得一本正经的看着我俩,严肃的说:“阴婚之事本就是世人擅自臆断死人的心意,可知人命里福气皆有定数,活着的时候没那个福分,死后转上轮回之路。可谓一了百了,活人给他们乱配阴婚,实际上是损了他们的阴德,白白受苦。下一辈子还要将那福气吐出来,不是造孽吗?那家店老板,本来面相忠厚,额圆耳阔,是有福气的人,如果再能勤勉持家辛勤耕耘,必定大富大贵。可惜现在守着个小小的早餐铺子就已经知足,铺面上方的血色之光代表他们家必定要受血光之灾,可惜他那岳父终究不忍,你们尚可再去一趟问个清楚,他们纵然逃过枉死之祸,但还是损了儿孙之福。若不是膝下无子,也必定幼子早夭啊!”

洪大师最后这几句话,说的可真够狠的,但是他尤其是随意口出恶言的人?

所以他说的,我信,也不必再跑去问一趟了,我还没八卦到那个地步。

洪大师有意因材施教,不怕我们烦他,就怕我们不上心,索性我就多问了一句。

“师叔,既然配阴魂是这么不好的事。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去做呢?那种事我也听说过,有的人家的孩子没结婚就死了,父母怕他们孤单,就也找同样没结婚就死了的异性配对成阴婚,我倒觉得有情可原,难道也要遭报应吗?”

“你说的那种是最常见的,皆由父母爱子之心,可悲可叹可怜,配阴婚虽然损了儿女的福气,但是儿女早逝,不能为父母养老送终以尽孝道,本也是不敢埋怨的。所以那一种便常常无报应之说,也导致阴婚之风自古流传至今,还都当是好事。”

果然是世间因果,人活一世,尚且一世糊涂,倒不如鬼界的因果分明了。

被上了这一课,我和游小天也不再抱怨洪大师不让我们睡觉把我们扯出来的事了,眼下就想好好见识一番,那个鬼眼婆子到底是有多缺德,才能干尽给人乱配阴婚的损事,她既然已经死了好几年,又为什么还流连在自己家中,不去轮回转世呢?

难道,也跟老安它们的情况一样,轮回不了?

我们跟着洪大师,一路朝鬼眼婆子她家那个方向找去

洪大师,其实昨晚那个打更人把我们引到鬼眼婆子家门口的时候,他就感觉到院内一股污秽的邪气,猜到里面的必定是生前心术不正,没少作恶,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个专门给人配阴婚的。

鬼眼婆子的家到了,门口的两盏白灯笼在两侧高悬,看上去竟像是新挂上去的,一点灰尘也没有,完全不是挂了好几年的模样。

洪大师也朝白灯笼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让我和游小天找东西给那俩白灯笼捣烂了扯下来。岛广乒号。

白灯笼挂的并不是很高,我暂且委屈一下,蹲下身,叫游小天踩着我,扶着墙,不费什么劲就把灯笼取下来了。

这灯笼原还是纸糊的,现在云南的雨季,挂出来不出两天准保就烂了,所以只能说明这俩灯笼还是新挂上去的。

洪大师拿到手,三下两下就把糊在上面的白纸给撕烂了,里面竟然连个灯托都没有。

洪大师将灯笼骨架随手一扔,说了句:“果然。这老婆子想必生前没少给自己准备白灯笼,她也知道自己做了不少缺德事,害怕鬼差前来索她,将白灯挂在门口,做出新死的假象。”

这一次的知识是游小天给我普及的,原来门口挂白灯之说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挂上白灯,一是为了给死者指引回家的路,二是告诉前来索魂的鬼差,家里人刚死,还不舍死者离去,肯定多宽限时日再来。

民间习俗各地都有不同,有挂灯笼的,也有不挂的,但是死后转入轮回是必然的事情,更没有两盏白灯一挂几年的道理。

至于鬼差是不是傻子,这么个小伎俩好几年都发现不了?

游小天也解释不通了。

洪大师伸手推了推门,力气很大,门被推的“咣咣”响。

我想可能是里面挂上门闩了,要进去,可能只能敲门。

刚冒出想法,却听“咯吱”一声,两扇门瞬间对我们敞开,洪大师面色一沉,就奔进了院子里

。谁知道刚一冲进去,就身体一矮,一屁股滑坐在地上。

我一看这院子,果真是好几年没人住的样子了,院内荒草丛生,有的石板都裂了,木屋老旧腐朽,连屋顶上都冒出茂密的深草。

且地面上由于连日的阴雨,积了不少水,厚厚的一层绿苔,一不小心就能把人滑倒。洪大师跑得太急,没注意脚下,被这湿滑的苔藓给暗算了先。

我和游小天谁也没有笑话他的意思,真怕他这么大年纪了再摔出毛病来,洪大师自己也不以为意,被我们搀扶起来之后,倒也不贸然往里进了。

“出来吧,躲什么?”

洪大师对着那几间破烂的木屋说。

但是根本没有回音,只有轻微的风刮过,漫不经心的拂动院内的荒草。

今天虽然没下雨,但天气也不算好,太阳总是躲在云层后面,刚一露头,就有迫不及待的钻进云彩里。

光线骤明骤暗,院内的景象忽而落败萧条,忽而鬼气森森。

等了片刻,洪大师说:“不需对她客气了。”

然后就拿出小木箱,让游小天给他捧着,从里面取出两样东西来。

一块剪裁的仔仔细细的黄绢,上面画下符咒,只用桃木剑一挑,念了几句咒语,那黄绢立刻就燃烧起来,烧成一个小小的火球。

喝了一声“走!”

这小火球就瞬间弹飞出去,并且迅速的绕到我们身后。

洪大师用的这是追魂之法,为的是寻找鬼眼婆子现在的位置。

难道她现在在我们身后?

我头皮一阵发麻,正要转身去看。

洪大师却说了句:“不用理她,伤不了你们。”

院门“砰砰”两声在我们背后关上,洪大师冷哼一声,就给我和游小天脖子上一人套了跟红线

在那关头,背后突起一阵疾风,我脖子里嗖的一凉,被洪大师套上红线后,那种凉森森的感觉便不见了。

“可气,可笑,如今我来你还想伤人?”

那个火球转眼又朝正对我们的破烂小屋飞去,洪大师却也不慌不忙,从小木箱里取出一大卷黄色的卷轴,院子里正好有棵大树,我和游小天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打开的卷轴从树身绕过去,再议人扯着一头走回来,正好扯成一个开放一边的三角。

洪大师将卷轴的两个轴桶一扣,竟然能扣在一起。

这就形成了一个封闭的三角形了,只是洪大师在里面,我和游小天在外面帮忙扯着。

大把大把的香灰往外洒,弄的我只好闭紧嘴巴,闭上眼睛,原来洪大师在里面施法。

香灰不往外洒了,我就看见洪大师在里面又唱又跳的,活像是跳大神的。

突然那小火球朝三角内部飞来,洪大师厉声一句:“举高点!”

我就赶紧将两手高高举起,里面的情形看不到了,只觉得有风,且风力很猛,黄绢给吹的“哗哗”作响。

“读鬼七式,对付你只用三式就够了!”

紧接着我就听见里面“啊啊啦啦”跟唱歌似的,只是那嗓音就像从喉咙眼里直接发出,老迈的无以复加,又失了真声,像是一个刚学拉二胡的人,没完没了的只能费劲将弦拉响一样。

一股又一股的风从三角里面往身上扑,再加上这种声音的伴奏,别提有多折磨。

屡次我心里都在想,真他娘的受不了了,但还是每每咬着牙死撑下来。

突然,声音停了,风也退了,洪大师命令我们将手放下来,两条胳膊已经酸的不知道往哪放好了,两腿也站麻了。

洪大师面前站着的一个很矮的身影,满头满身都是香灰,只不过那佝偻的身体,色彩浓烈的盛装,明白的告诉我她就是鬼眼婆子

洪大师叹了一口气:“你一生为人配过近三十桩荒唐冥婚,好在也算接济过穷苦,我今日不打你魂飞魄散,姑且送你一程吧。”

鬼眼婆子点了点头,香灰噗噗从头上往下掉,然后就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往屋里走。

她走的极慢,就像每一个老的不成样子的行动不便的老人一样,好在脚下的积水和厚厚的绿苔对她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洪大师给了足够的耐心,因他解释说这是鬼眼婆子最后的心愿,想回屋看看她老伴的遗像。

我想,任谁都会成全她的。

鬼眼婆子终于走到了屋门口,回头冲我们招了招手。

“恐她再耍花招,你们在这等着。”

洪大师命令我和游小天呆在原地,小心翼翼的走过了院子。

洪大师和鬼眼婆子一同进屋,我的心脏却突然狂跳了几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拍拍胸口,想把这股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无数的瓦片连同碎木头条子向我们飞来。

我和游小天惊叫一声,抱着脑袋就往地上扑。

满院一片狼藉,跟刚刚遭了地震一样,洪大师和鬼眼婆子进去的那间木屋竟然瞬间倒塌,廊柱子都折成两端,灰尘朝天空飞去,突觉一切又静寂的可怕。

“师父!”

游小天大喊了一声,起身就往那倒塌的房子扑,中间摔了个跟头,却完全顾不上。

不可能是地震,别的房子怎么都好好的?

洪大师肯定是被那鬼眼婆子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