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要在家照看小磊,我和游小天两个就赶紧跟着老独的小儿子去了。

因为是要去坟地,镇里又发生了这么多怪事,我们要连忙招呼了七八个大老爷们一起跟着去。

大家火急火燎的往那边跑,我虽然跑的深一脚浅一脚的,但是心情急切,也就没顾得上害怕。

坟地距离镇子还是有点远的,在一个比较平坦的山坳中。夜黑风高,凭着惨淡的过分的月光看见一大片荒草丛生,大大小小的坟头,高高低低的墓碑。

突然,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钻进我们的耳朵。

大家立刻顿住脚步,竟无一人再敢往前了。

因为这叫声实在太过瘆人。

清冷的山风呼啸着在山谷中穿梭,我们不敢往前也没有后退,竖耳倾听,幽寂的大山立刻陷入一片沉默。

突然,呜呜咽咽,似唱似念的声音随风飘来,我不禁鸡皮疙瘩抖了出来。

“爸啊!”

又一声凄厉的叫声,伴随着呜咽的哭声。

“爸!”

老独的小儿子突然大叫了一声,拔腿向前方跑去。

“啊!”

老独的小儿子竟然发出一声女人般的尖叫,紧接着放声痛哭起来。

“老独出事了。”

有个人说

我们每个人的心脏都紧紧揪着,慌慌张张的急忙追过去。

一帮人追上去之后,只拿手电筒照了一下,顿时吓得连连往后退。

地上扔着两个手电筒,橘红的光束打向不同的方向,穿梭过好几个坟堆之后,我们看见老独,也就是那个独眼的给自己办喜丧的老头,躺在他大儿子怀里,胸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活生生的撕开了,我甚至能看见里面软乎乎血淋淋的脏器。

血,到处都是,老独身上,他大儿子身上,又渗进泥土里,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老独的大儿子一边哭,一边想要徒劳给他爸把撕裂的胸膛捂起来,两只手已经被血液染红,小儿子则一步之遥跪着,吓傻了一般浑身瑟瑟发抖,两眼发直,嘴唇直打哆嗦,连哭都忘了。

可是眼下老独还没断气,一个劲地往自己撕裂的胸膛上挠,就好像那里特别痒似的。

只是他都这样了,似乎精神头很好,嘴巴里还一个劲地说着话。

老独死定了,这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好几个人都不敢向前,扭过头去不敢看,但是比这更恶心更恐怖的场景我也看过了,咬了咬牙,慢慢的靠近了些。

我想问问老独是怎么回事,但是看他两个儿子的样子,问不出口。

老独的大儿子将他爸紧紧抱着,浑身打着哆嗦,流着眼泪向我主动讲述了老独身上发生的事情。

原来老独昨天发疯过一次之后,弄回家里反而就不闹了,一天虽然也不说话,精神不好,但是也吃了饭,哪也不去,就在屋里呆着

由于老独太安静,他们家里的人就放松了警惕,谁知道今晚他又突然发疯,推开房门就往外跑,老独大儿子看见了赶紧就追,谁知道他一个中年汉子还追不上一个老头,一直追到坟地之后,老独就盘腿坐在自己的坟头上胡言乱语。

他大儿子多少有点怕,就没上前强拽,而是一个劲的劝他爸回家,谁料老独疯了一会之后,突然哈哈大笑,然后两手一扒,生生就把自己的胸膛给撕裂了。

任谁都知道,一个人是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撕开自己的胸膛的。

大家闻言,唏嘘一片,紧紧靠在一起,紧张的无以言说。

“鬼!有鬼!”

有人大喊着就要跑。

游小天急的大叫:“你们别走啊,有我在呢!”

可是不论他怎么拦阻,那些人还是跑了,只剩下一个胆子壮的说:“这事太邪乎了,赶紧把人弄回家料理后事吧。”

但是老独嘴里咕噜咕噜的一直说话,什么儿啊,孙啊的,可见他此刻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我蹲在他旁边问他:“大伯,你发喜丧的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老独就是摇摇头:“办得好啊,风光,体面,我死了也有去处咯!”

“大伯,可......”

我哀叹了一声,老独大概是回光返照,一个劲地嘟囔个不停。

本来我准备起身离开了,又听他嘟囔:“你们不用伤心,下边有人伺候我,老秃子手艺好哟,女娃娃都都怪俊.....”

“大伯,你的纸人谁给你扎的?老秃子是谁?”

我连问了好几句,但是老独好像根本听不见我说的话,就是一个劲的自顾自的嘟囔,说的全是自己阴间之事,到最后又什么婆娘啊,老母啊,他叔他婶子的,说的那个胆壮的人不寒而栗,因为他说的那些人,早都死了。

老独已经不能跟任何人交流了,我们眼睁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突然伸出手来像是要抓什么东西,接着惨叫一声,像是看到了多么恐怖的事情,直挺挺的躺过去了

只是一只独眼瞪的很大很大,嘴也张着,他的小儿子终于痛哭出声。

人死如灯灭,我放佛能够看见老独身体的最后一丝生气消散在风中,他已经死气沉沉,我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哎,看他俩儿子这样,应该还是极孝顺的,干什么非得提前给自己办个喜丧,闹出来这么多事,最后连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

游小天禁不住在一边跟着抹泪,在我耳边小声的说:“老独这样好像是死不瞑目。”

别管是不是死不瞑目,坟地这地方还是不要久待的好,我们帮着老独两个儿子,把已经血液流干的老独抬了回去,我们所有人身上都沾了不少血。

昨天才刚刚办完葬礼,新坟又要被挖开,老独想要活到一百岁再入土的心愿泡汤了。

老独的儿子也没有再为他办一场葬礼,而是把他拉回家,清洗身体,换一身体面衣服,又把新坟挖开,打开棺材,将他放进去。

这一次老独的下葬十分仓促,一点也不隆重,只是几个亲戚帮着忙就给埋了,所有人现在连走路都绕着他家走。

而且出事的那几家人,除了小磊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也起色不大之外,镇里另几家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第二天早晨又死了一个,大家伙开始怨恨我们见死不救,整个镇子笼罩在一片死亡的阴影中,因为谁也不能预料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家的人,有的实在没办法熬不住,就先把人送医院去了。

我和游小天的压力可想而知,好在是大婶为我俩说尽好话,甚至把大门都关了,不叫别人闯家里来打我们。

之间我给洪大师打了好几次电话都不通,实在没办法了,就只好趁夜去了趟老独家里,如果我只能想到可能是那些纸人有问题的话,就先从纸人入手吧。

来到老独家里之后,立刻感受到他家笼罩在一片悲伤和恐惧之中,我也才刚刚意识到,我之前的推断其实是错误的

不是六个纸人,刚好六家人出事,加上老独,就是七个人了。

难道玉女撇下金童不要,偏偏来缠上老独这个老头子?

去他娘的狗屁推断吧。

老独家的人对我俩还比较客气,他家小儿子受了惊吓现在也在卧床,大儿子一家接待了我们。

老大媳妇看起来凶巴巴的,也不知道跟谁怄气,收拾个床铺也摔摔打打的。他家还有个女儿,十七八岁,长得十分水灵,一个劲的瞅着我看。

游小天非的说人家姑娘看的其实是他,当然这话是后来才说的,我懒得跟他争。

我问老独大儿子:“你家的纸人是从哪里扎的?那个老秃子又是谁?”

“咋了?”

我问起纸人,他有些奇怪。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觉得手艺挺好的。”

他点点头:“是啊,为了给我爸办喜丧花了不少钱,扎纸人的老秃子是我爸自己去找的,听说住在山里一个叫罗罗沟的地方,远的很,也不知道我爸是咋找到的,非要定他家的,我也没想到做出来以后竟然那么好,贵就贵点吧,我爸高兴。”

我说:“那你知道罗罗沟在哪吗?”

“不知道,当时我还在外面没回来,我爸领着钱生他们把纸人弄回来的。”

我一听这个,急忙问:“钱生?当时去的还有谁?”

他突然面色一阵铁青,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一下站了起来:“好像就是出事那六个人去的,加上我爸,是七个!他们弄回纸人之后,我回来后还专门请他们吃了顿饭!”

这个消息当真叫我震惊,难道作乱的不是纸人,而是罗罗沟?

老大又突然一拍脑门:“对了,那个老秃子好像是镇上的那个画家给我爸介绍的,那个画家是两年前来我们这的,后来说喜欢这里的环境就住下了

。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从哪里来的,平时他也不爱出门,就靠给大家画画赚点钱,但是他画的真的特别好,跟照片似的,我爸的遗像就是找他画的!”

我讶异了一声,原来那个遗像不是照片,而是画?

我不禁要求去再看看老独的遗像,老大就领我们去了,堂屋正中,挂着老独的画像,桌前摆着贡品。

我和游小天对着遗像鞠了个躬,就仔细打量起来。

可不是,就跟照片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照片那么光亮,细细看去能够看得出笔墨的痕迹,遗像右下方还有几个小字,我皱着眉头轻声念出来:“鬼面画皮?”

“对,谁都不知道他叫啥,他说他给自己起了个封号就叫鬼面画皮,不知道怎么会起这么个名字,听着挺吓人的。我们就都喊他老鬼,但他人挺好的,很和气。大家都喜欢找他去画画,都觉得他画出来的比照相馆照的还好看,也特别便宜,一张画才十块钱,就是有一点,别管什么画,必须得落款。”

老独大儿子说。

我点点头,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因为毕竟老鬼这个人也太奇怪了,更何况老秃子还是他介绍给老独的。

老独大儿子普通话说的好,交流起来一点也不费劲,我就提出想去老鬼家看看,让他把老鬼的地址给我。

“我带你们去就行了!”

老大家那个水灵的女儿竟然跟进来说。

“爸,我也想让老鬼帮我画个像。”

“画什么像,还有心思画像?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

老大训了女儿一句,有点不好意思的跟我们解释:“晨晨从小在外面跟着我,很少回老家,跟她爷爷感情浅。”

晨晨被她爸说的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