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个纸团,应该是洪大师画完认为不满意顺手揉成团子扔掉的,团子又正好滚进衣柜底下,他心思不在那上面,也就没管。

这样一来,最大的坏处就是,这张纸虽然给我们指引了地点,但极有可能是错的。

我和游小天欢天喜地跑出去以后,我就在想,我为什么这么欢天喜地?

经过连番的惊吓之后,我的心脏承受能力似乎强了点,但也没必要再让自己去冒险干什么事

。可是这一件件的事情真的都太蹊跷,又仿佛件件与我有关。

好奇心害死猫,但我大概是改不掉这坏毛病了。

老油庄在哪我们不知道,但是那些箭头围绕的那座山却鼎鼎有名的太行山脉。

太行山脉跨越三省一市,绵延四百多公里,洪大师那个图上就画了个山尖尖,其实一点忙也帮不上。

一口气跑到火车站后,我说:“要不算了吧,根本不知道去哪。洪大师不告诉咱俩也是怕咱有危险。”

“来都来了,要不咱俩就当出去旅旅游也行啊,找得到老油庄最好,找不到就当出去放松一下,我都好几年没出过远门了。”

“那好吧。”

游小天不肯死心,我也很轻易的就被他说动了。

在洪大师的那张画上我们找了个地名,竟然真的买到了去那里的火车票,下了火车休息都没休息,又去乘坐汽车,兜兜转转,我们竟然在老油庄的前一个地名才被迫停住了脚步。

因为这里是一个山中的小镇子,也是山中盘旋公路的终结点。

路上我给洪大师打了电话,但是已经无法接通,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走进大山,没信号了。

“你好,请问知道老油庄在哪吗?”

摇摇头。

“你好,请问附近有个老油庄吗?”

摆摆手。

我和游小天一路问的嘴皮子都干了,又不敢擅自往大山深处走,其实全无看风景的心思,又累又饿又渴又心急,最后干脆一屁股蹲在路边,束手无策。

“这个小镇的人咋这么少?”

“我咋老觉得他们老看咱们?”

天色已暗,人不生地不熟又是在大山之中,我不由的有点心虚

“啷个来的娃子?”

一个身材不高,又干巴黑瘦的老头在我们面前走过两趟后终于在身边停下来,他一只眼睛还有点毛病,睁不开似的,眼珠的颜色非常浑浊,牙齿又黑又黄。

面相不善,又是我们听不懂的方言,我和游小天把头一低,不想搭理他。

一看我们不吭声,他竟上来一把抓住游小天的胳膊,大手犹如干枯的老树根,指甲又厚又黄。

“嗯嗯嗯!啊啊啊!”

他以为可能我们听不懂他说话,竟然打起了哑语,一边拽着游小天,另一只手往前方指,还做出手势似乎往嘴里填东西。

“吃饭?”

“哎哎!”

我皱着眉头从他手里帮游小天把胳膊拽出来,摆摆手:“我俩没钱。”

他连忙摆手。

“不要钱?”

他这张丑陋且有点恐怖的脸竟然露出了所谓淳朴的笑容。

“同去,同去!”

我一看,可不,偶尔经过的人似乎在往同一方向走,老头见人都相互打着招呼,可见他们全都认识,是不是这个小的都称不上镇的地方今晚有啥活动?

想到这里,我们对他的警惕心立刻少了大半,他用手招呼我们往那边走,咧着嘴笑着跑去跟别人打招呼。

“去看看?”

“走。”

我俩就心存疑惑的跟大家伙往同一个方向走,拐了两个完之后,一眼就看见一个比较大的院落,大门前空地上摆着小桌等,已经坐满了人,只是门前两棵树之间拉起的绳子上挂着不少帐子,摆着花圈,大门上白色的纸上却写个黑色的“喜”字

原来是有人家办丧事,大家脸上喜气洋洋,一点看不出悲伤,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喜丧吧?到底是死了人,也不用写个“喜”字吧,这各地的风俗还真是不同。

我俩往那一站,不多会那个老头就跟上来了,喜滋滋的招呼我们入座,又去忙别的去了。

看来他就是这家的主人,跟其他所有破破烂烂的小院比起来,他家应当是这个地方的富户。

我和游小天就也没客气,找了个地方坐下,有茶水瓜子花生之类,随便抓了一把嗑,坐的时间也不长,就听见院子里传出吹唢呐的声音,有个人用棍子挑着一串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啪啦完之后又有个人手持一面铜锣,“咣咣咣”敲了三下之后,扯着跟唱戏一样的腔调喊了三声:“升天咯!”

大家就都赶紧站起来围上去,打院子里先是出来送葬的乐队,然后才是个中年男人手抱着一个遗像,我和游小天一看差点被过气去。

那遗像上的人不正是那个独眼老头吗?

“他他他,他不是刚才还活着吗?”

游小天忍不住结巴了。

这时旁边有个人抱着胳膊跟我们解释,原来这家老头的俩儿子挺有出息,在外面赚了不少钱,儿子还行,就是媳妇不大孝顺,老人常年一人在家,就怕自己哪天死了也不知道,又怕死后丧事办不好,这才趁着身体硬朗,非叫儿子提前给他办个丧事,至于“喜”字那是讨个吉利,老头想活到一百岁!

由于是空棺,所以不能跟正常丧礼一样在早晨下葬,得趁夜抬出去。

“有钱呐!啧啧,你看人家扎的轿子,那纸人扎的跟真的似的!”

大家伙似乎非常羡慕,一边看热闹一边赞叹。

棺材抬出来之后就是扎的房子纸人啥的,可不是吗,房子是个三层小洋楼,非常漂亮,后面还抬着电视冰箱猪马牛羊等等,特别是那金童玉女的纸人,我一眼看去不知道为啥心里咯噔了一下

纸人很多,除去金童玉女还跟着一大帮等着在阴曹地府伺候主人的丫鬟,粉衣白袖,肤白唇红,真是栩栩如生,要不是个头小点,我恍惚觉得那些分明就是真人。

我直直的盯着那些纸人看,竟然恍惚觉得其中一个骤然回首朝我笑了笑。

我猛一摇头,揉了揉眼睛,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我好像神经有点过于敏感了。

大家伙呼啦一下围观了上去,跟着队伍走,甚至连手电筒都准备好了。

“走走,看看去!”

游小天兴冲冲的拽着我就往前跑。

我怨念了一声,好以为来了就能蹭上饭呢。

送葬的队伍用手电筒照着明,又走过几条街,往大山深处前行,只有一条人们自己开辟出来的山路,走惯的还好,对我和游小天来说那就是深一脚浅一脚,走的磕磕绊绊的。

今晚天空密布许多黑云,朦胧的弯月时常躲藏在云层后面,茫茫的大山在黑夜中幽森恐怖。虽然是发喜丧,但是作为儿女近亲还是要哭一下的,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山中幽幽飘荡,似有回声。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因为山中清冷,我们穿的有点单薄了。

在一个高处我拽住了游小天:“别再跟着走了?”

身边已经有许多人都不跟了,而是有说有笑的往回走,准备好好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饭。

“为什么?多好玩啊!”

游小天说。

我摆摆手,看着正在走下坡路的送葬队伍,手电筒闪烁的光线下那些纸人高低晃动,似乎在欢乐起舞,再配上呜呜咽咽的哭声,这感觉十分诡异。

我摆摆手,二话不说就掉头回去。

游小天只好跟上来:“为啥不去了?”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

“哎!你咋这样,你不去我去!”

我一把拽住他:“师叔咋跟咱俩说的,咱俩都容易招鬼,人家那是往祖坟去的,你大半夜跑去一片坟地,好玩啊?”

“你怕鬼,我可不怕,最好全都跑出来,我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才好呢!”

游小天这个家伙,就这一点比我强得多,你要是找个凶巴巴的人就能唬住他,但是鬼,他却一点不怕。

“要去你去吧,我饿了。”

我揉了揉肚子。

游小天正要扔下我追上去,一听这个,也揉了揉肚子:“嘿嘿,我好像也饿了。”

我俩返回那个老头家里,早就已经热火朝天的准备饭菜了,至于那个独眼老头,自然是去跟着监督自己的入葬之事,家里全是邻居在帮着张罗。

我和游小天跟着胡吃海塞了一顿,虽然大家都不认识我们,但是却也不冷漠,还很热情的跟我聊天,问我们从哪来,是不是来玩的。

“我是个降妖除魔的道士!”

游小天反复强调他的身份,大家一看这小伙子长的俊巴巴的,还应是装出一副老成庄重,全都给他逗的哈哈大笑。

其中有个大婶人特别好,说他们这里没有旅馆,让我们去她家睡就行,他家就一双儿女,女儿已经嫁人,儿子还没娶媳妇,有空房,我们要是愿意给钱就随便给点,不愿意给也没关系。

出门在外,谁都有个需要帮衬的时候,她说。

盛情难却,我和游小天便去了。

只是一直到宴席散了,那个送葬的队伍还没回来,而且就在我们住进大婶家的当晚,他们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