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见清如满头大汗跑进来,清若已经倒好了水等她进屋。清如脸上掩不住的兴奋,但跑得急,累得有些喘,接过水仰头饮尽,却把自己呛得连咳几下。清若无奈地给她抚背顺气,清如笑着摇摇头,搬了个凳子坐在姐姐身边。

“阿姐,你刚刚没去可真是太可惜!”清如已经迫不及待就要开讲。

“先把汗擦擦,要不就去换身衣服,夜风起了,容易着凉。”清若递了块干净的帕子,又给她重新斟满了茶水。

清如有些不乐意,但还是象征性地拿起帕子胡乱抹了下脸,继续说道:“我从不知原来肃三嫂嘴皮子竟然这么厉害,连老二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节节败退,就连清曼也被她数落得灰头土脸的。”

清若这才好奇地转过头去,清如见此就更来劲了。

“平时我总以为肃三嫂处处依着肃三哥,对柏青兄弟从不说重话狠话,定然是个软性子的人。谁知刚刚老二家上门去骂人,她开始还笑脸陪着,几乎都不回嘴,好声好气劝着,连我听着都为她着急。”清如说话总是喜欢手舞足蹈,脸部表情十分精彩,跟说书似的。“可外头的人越来越多,老二家骂的话也越来越难听,说得好像柏青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勾搭清嘉似的。”

“肃三嫂原本还端着碗的,忽然松手,碗直接给摔破了。她就笑着了说了句,‘二奶奶,不如进屋喝杯茶吧,慢慢说。你这么大声嚷嚷,别人不清楚的还以为嘉姐儿跟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你不知道啊,当时全场就一片寂静,看老二家脸色变白发青一声不吭,私下就开始议论起来了。”清如把肃三媳妇的口气模仿了八成,也把方氏的表情做得惟妙惟肖。

清若慢慢转着手中的杯子,听得有些入神,“然后呢?老二家就没发作?”

清如拍了大腿一下,激动地说:“怎么会没有。还好我挤得前,我听肃三嫂这么说,知道她们是要关门说话的,就帮着她赶人关门,肃三嫂见是我就急忙都让我去找阿姆帮忙。”

“阿姆也去了?”清若蹙了蹙眉,这种家务事长嫂处理本来是最恰当不过的,可是因着前些日子杨茂昌的事,杨妈妈对方氏也有极大的成见,这样下去,事情未必能得到解决。

“当然去了,不去哪能成啊,这样闹下去不得成笑话了。”清如见清若眉头紧锁,连忙说,“不过你还真别说,老二家看着威风凛凛,每回阿姆拍桌子,她都不敢说重话。”

“那是因为阿姆做事都是有理有据的,她就是胡来也不能压过理去。”清若瞥了她一眼。

清如可不当回事,嘟着嘴说:“那是阿姐没看见人家歪理的。”想了想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柏青怎么会跟清嘉走到一块了,难道他不知道老二夫妻的性子吗,就算清嘉再好,到底也是他家的女儿,老二哪肯点头。”

“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清若吃了一惊。

清如点头道:“我把阿姆找过去时,柏青正跪在那里,我看得出他认真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清嘉。”

清若白了她一眼,“清嘉有什么不好,为人敦厚老实,手脚又勤快,平时看她在阿嬷屋里也算利落了。她最不好就是摊上这么对父母,诶,我早劝过她不要犯傻,没想到她还是陷进去了。”看到清如投来狐疑的眼光,清若只好解释,“当年柏青被肃三哥打的时候,清嘉给柏青送过药,还求我去给柏青说情。我怕会有今天这种情况,所以当时就劝她不要陷进去,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

清如不悦道:“阿姐真是的,我什么话都告知你,你却藏着不和我说。要知道他们当初就有这个小九九,我一早就踩断他们苗头,连根都给拔起。你刚刚没看老二家的把柏青训得多惨,一开始柏青没出来时,说得难听一点肃三嫂还能顶一顶。到后来她直接把柏青一家说得跟家奴似的,这才把肃三嫂给惹急了。可是柏青出来承认,还跪求成全,肃三嫂也没辙了,就算想打想骂也终究下不了手。”

清若叹了口气,点了点她的脑袋,“我告诉你又如何,别忘了当初是因为谁柏青才挨打的。”

“那还不是因为阿姐……”清如说了一半便嘘声了,“其实柏青人不错,真的。”

“我知道。”关于柏青的人品,清若承认他却是年少有为,特别是这几年在海亭,杨茂礼每回见他来都要夸一次。当初虽然清如还小,但那时的柏青却是配不上,谁又曾想几年以后,柏青竟然能在海亭混出声色来。若照这样下去,海亭一日能成,他定逃不过一等功劳,再加上杨茂礼跟肃三一家都走得这么近,将来让柏青当个管事也是自然的。

只是这样的话,杨茂礼和海亭的关系就会曝光出来,而且也不知杨老爷子会有怎么样的想法。

本来以为事情不过就是方氏和肃三媳妇两个妇人口角之争罢了,谁知最后却闹到杨茂礼夫妻俩也得去说情,这样下来变成三个家庭的事,杨老爷子就是想睁只眼闭只眼也不行了。

肃三知道事情回来后,狠狠扇了柏青一巴掌,柏青也够硬性子,挺直身子挨了父亲的巴掌。肃三原以为他会躲开的,所以力气也没控制,这么一巴掌下去,柏青的脸立刻肿起来了,吓得肃三媳妇直掉泪。肃三自己也傻了,柏青跪在他面前一言不发,肃三叹了口气后就去大院给杨老爷子请罪。

岂料杨老爷子早就接到消息,忙叫他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包括没出现过的杨茂昌。

看着柏青红肿的脸颊,杨老爷子也直怪肃三心狠,杨妈妈忙提议找大夫瞧瞧。柏青性子直,脾气倔,不肯离开,看着在场都是长辈,心知今天的事因自己而起,他根本不能随意离开。

“三老爷,大爷、大*奶奶、二奶奶,今天的事全因我而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打要罚我都认了。”柏青如今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说话也比以前硬气许多。“我要说的是,我跟清嘉是两情相悦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得大爷帮忙,我能在海亭站得稳脚,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多大能耐,待再多两年我必定能护清嘉安稳周全,请二奶奶成全。”

柏青说着朝方氏做了一揖,方氏嗤之以鼻,柏青咬牙要跪,被杨茂礼拉住。

“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动不动就跪啊跪。肃三,你把柏青给带坏了。”杨老爷子望了肃三一眼,肃三低头,站了起来,退下一边。杨老爷子走上前两步,打量了柏青,面露微笑,“我倒以为什么事,不就是柏青看上嘉丫头了,怎么?这还需要闹得所有人这样吗?”

杨妈妈好奇地抬了抬眉头,又看了丈夫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暗暗点了点头。

“阿爹,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嘉儿可是柏青的姑姑!”方氏不屑地说。

“这都是隔了几代了,咱们这一支人少,辈分才落得这么高。”杨老爷子瞪了她一眼。

方氏不依不饶说道:“那也不行,嘉儿今年才十四。”

“那正好,两年后柏青有担当有能耐时,清嘉也满十六了。”杨妈妈出声,方氏立刻就飞了个眼刀,杨妈妈视若无睹,转过头对杨老爷子说:“柏青这孩子倒是聪明能干,虽说海亭是茂礼老东家的,但承黎员外寄望,茂礼在海亭也还算能说得上话,几次去过回来都说柏青一次比一次长进,正打算向黎员外荐了当管事。”

杨茂礼也出列,朝杨老爷子作揖,“阿爹,黎员外因路远不便常来托我看顾,如今我看海亭发展的不错,加以时日或能气候。柏青年少能干,也受众人好评,我正打算向黎员外荐他当管事,往后海亭但有发展或者另调饶南也都是好事。”

杨老爷子早知长子在帮黎员外看顾海亭的事,只是他多交由肃三去跑腿,所以也没管那么多,如今听他说来也有些好奇。

方氏却不以为意,“海亭那点破地方,种什么烂什么还能发展?”

“弟妹就有所不知了。其实这事说来也奇,当初老二在那边看管的时候确实种什么亏什么,可这一转手,风水倒转回来了,我倒听说如今那里兴旺得很,许多原是海亭的人都乐意搬回去了。”杨妈妈故意朝方氏看了一眼,她有些心虚地转开眼。

杨老爷子听了点点头,“这样也好,柏青要是跟了黎员外这样敦厚的东家也算走运了。”杨茂礼夫妇也跟着附议,眼看着似乎事情就这样要拍板了。

清曼听了急起来,“可是阿公,这样也不代表他就能娶嘉儿,嘉儿是什么人,他却不过是奴才。再说了,嘉儿早就有人来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