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南轻轻地看了他们一眼说:“没事,你们继续。”

许久之后,良辰恍过神来的时候,许沐南已经消失在那条街道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良辰在心底一直惊叹。然后再次转身,想往回走的时候,就撞上树了。

良辰看着树,再次微微一笑。

然后走进清晨的阳光里,他的笑,因极其稀少而显得苍白。

【2】

几日之后,良辰终是压抑不住无聊到生闷气的境遇,竟向父亲提出了要上书法培训班的要求。那日,他沿着街道一直走,有家私人的艺术班正在招生。他记得母亲笔下的行云流水般的字体,年少的时候总是极其羡慕。

他开始学书法。然而刚开始,父亲问他想学什么字体的时候,他一时答不出来。他只问母亲生前喜爱什么字体。父亲脱口而出:“楷书”。

“为什么?”

“往后你会知道的。”父亲看着良辰说,“或许,只是端庄严正吧!能学就学多点,或许你能学到你想要的东西。”

“那我也学楷书。”良辰断然地说。父亲摇了摇头说:“你与你妈妈一样,做事严谨细心,但你妈妈比你更懂得人情世故,她是个难得的知性女子。”父亲说完这句谜一样的话语,然后就走开了。

那为何你不选择珍惜?或许留恋?

良辰依照记忆里母亲的字迹,歪歪斜斜地在笔记本上写上这句话。

教书法的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极其有修养,说话慢条斯理,教起学生来也很有耐心。良辰是他仅有的两个学生之一。而另外一个,就是林知远。

那个老师,第一句话便是:“我叫暮生。”

他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个,林知远转身过来看良辰,良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母亲是一天迟暮近黄昏的时候将我生下的,我父亲心生意境,就叫我做暮生。”

他再次呵呵地笑着,那爽朗的笑声,或许只有这个年纪才有。林知远和良辰,依旧不说话,或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接话。

“你们可以叫我暮生。直接称谓,没有关系,因为若是叫我老师,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叫我暮先生,倒不如简单点,唤我暮生,我更喜欢。”

林知远像是豁然开朗的少年,粲然地笑开,然后亲切地说:“暮生,以后多多指教。”

他像是修养极好的男孩,暮生伸出手来与他相握,一脸笑容,而良辰在一旁不知道如何张开嘴巴。他依旧寡言,然而暮生也只是朝着他点了一下头,而良辰也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露出难得的笑容。他的潜台词是:难得这么开明的老头。称他为老头似乎是一点也不为过的说法,他虽然年才半百,却长得半头白发。虽然笑容依然爽朗没有迟暮之相,但眼角散开的鱼尾纹,却宛若贝壳的纹路般,挤在他的鬓角间。

良辰心念着楷书楷书,却不甚料到暮生迟迟不问他们心想学什么字体,一开始便教他们练习草书。良辰心想,若是一直练草书,所有的刚正定会被混淆,到时如何学楷书。一个星期后,他的草书流畅的程度丝毫比不上林知远。暮生在课堂上称赞林知远是个可造之材。

那日,受了冷落的良辰,在与林知远离开艺术班之后的那段路里,听着林知远描述对草书的喜爱以及迷恋,他说:“我会做梦,做梦的时候好像走进草书般蜿蜒的迷宫,一路走下去,好像随着小溪,走不到尽头我就醒过来了。”多美多神秘的梦,而此刻的良辰却无心倾听,他想念,他做梦都想练成一手与母亲一样的端正的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