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没有耳朵的光头肯定来头不小。公子寻、老千、石头和九儿没见过摸金符,不知道有什么不妥的,都各伸手拿了一块篮里的米粉饼,尤其是老千,拿起来就大口大口地咬。

光头带笑看着我们几个没动手的,说:“几位慢用。吃好了,下午干活儿就有力气了。”大师兄还是一贯的沉稳,不动声色地伸手拿起一块米粉饼,轻轻咬了一口。

我们几个见状,也不敢迟疑,拿着米粉饼吃起来。米粉饼和前面那些斋菜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口味略有些相似。我们各吃了一块之后,就没再动了。

剩下的那些全被老千横刀立马干掉了。老千吃完舔舔嘴,摸着嘴巴很满足地朝光头笑了笑,以示感激。

光头就像个微波粼粼的深潭,靠眼睛看你永远找不到他的底在哪里。我一直在猜他给我们端上这一篮摸金符样子的米粉饼,到底出于什么动机。

最可能的,就是想给我们个下马威。但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利害冲突,他给我们下马威干什么?也有可能,是要传递某种信息。

我们喝了会儿茶,光头又带我们在庙里逛了逛。确切地说,这座庙不是在建,而是在扩建。原有的建筑只是一座矮小的庙堂,样式小巧,里面光线不太好。现在能看到的,大都是后来建的东西。

寺院盘桓在山窝上,蜿蜒的公路从院子前面和后面都有通过。院里有刚才我们进来的前门,还有建在背部的后门,一共是两座门。建材大都是从后门运进来的。

我们的工具也是。运工具的是一辆中型卡车,上面装了一车木头,工具就堆在木头底下一个用木棍架起来的角落里。

我们看到这辆卡车时,几个农民工模样的男人正在把木头从车上卸下来。这些木头才卸了三分之一左右,要卸完还得一段时间。

我跟光头打了声招呼,说我内急要解手,便让旁边跟着的一个小男孩带着我走开了。庙里的茅厕在前门那边。小男孩领着我穿花绕树般绕过一堆一堆的建材和几座屋宇,来到前门边。

我一眼看出茅厕就是门边院墙拐角的地方建的一栋白色小建筑。解完手出来,小男孩还等在外面。

我们回到卡车旁边时,木头已经卸得差不多了。石头第一个跳上去,噼里啪啦翻弄一气,从剩下的木头堆里,翻出了六个大帆布包。

这些帆布包鼓鼓囊囊塞满了东西。一共是六个帆布包,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为我、大师兄、小宝、老四、公子寻、老千六个人准备的。

老四数了一下,确定没数错后,奇怪地转向光头:“你的东西不用准备吗?”光头还是一脸微笑。老四自问阅人无数,堪称人精,但是光头从头到尾就是一脸的笑,无法看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们听得更奇怪了,这光头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光头看着满是疑问的我们,不置可否,说:“请查看一下你们的行李,我们即刻便上路。”

我们翻看了一下那几个包。

其中两个包放的都是食物和水。食物当然大多是压缩性的,也有真空密封的其他食品。水也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一些富含能量和盐分的运动饮品。另外四个包放的是工具。

光头笑吟吟看了我们一眼说,“各位且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然后自己转身往老庙去了。

光头回来时,背上多了一个长条形用布包着的东西。这东西三尺来长,巴掌宽,约有两截手指厚。

光头笑着说:“我们出发吧。”然后袖子一甩,带头走了。他知道去哪儿?我有点儿疑惑。首先跟随其后的是老四。他挑了一包最重的工具扛了,就大步流星跟着走了。老四一走,我们也跟了上去。

最轻的两包食物被扛在小宝和公子寻的肩上,石头留在庙里,九儿也跟我们一起上路了。让九儿一起来的原因在于我们和熊老板合作过几次,他给安排的人我们都不会怀疑。

光头的走法和我们来时不一样,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我们一直没有留意过那边。抬头望去,那里巍然耸立着一座山峰。这座山峰形状奇怪,山顶不是尖的,而是圆的。光头就是奔这座山峰去的。

九儿一边走一边像个真正的导游一样给我们解说。这座山峰名叫金刚岩,山顶是三个圆溜溜的大石头。又圆又光的石头看上去就像是光头。金刚岩因此得名。

金刚岩看着高,实则不高。只是陡峭而已,所以显高了。

上山又是一条石阶路。这条石阶路比我们上午走的那一条更加狭窄,也更加残旧,不时会出现一两个缺了的石梯。石梯两边的岩壁上,浮雕着形态各异的菩萨像。

这石梯太陡了,走得我们气喘吁吁。九儿虽然没背包,但她手里也不是空着。她提着我们上午提上山的两只鸡。我们上午提上来的东西多半都已经在石缝里丢了,只有公子寻提着的两只鸡还在。有了两只鸡,看上去就还是个扫墓的样子。我们需要这样的掩护。

光头的脚力跟公子寻是一个档次的,一直匀速走着,机器人似的,一点儿看不出累。大家很快就到了峰顶。

潮汕地区历史文化积淀不薄,名山大川却没有。这么一座小山,在汕头一地也是久负盛名。这座山最有名的景观,就是这金刚岩。山顶如九儿介绍的那样,摆着三个硕大无朋、浑圆溜滑的大石头。站远了看,确实有罗汉之态。

光头却没在山顶停留,径直走过山顶,沿着一条石头旁的小径往山的另一边下去了。下去的路也很陡。

往下走了十几米,光头就不顺着路走了,开始左弯右绕,走得一点儿规律没有。我们都加紧脚步,以免慢一步就不知道光头哪儿去了。终于,光头在一丛茂盛的茅草后面停下了。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过去。

那里有一个齐肩高的土洞。洞的样子像《地道战》里面的地道。光头回头看着我们:“几位,矿灯在谁包里?麻烦拿出来分给大家。”

我记得在我包里。

光头拿着矿灯,第一个走进了洞里。这确实是一条地道。看洞口的泥土颜色可以确定,地道少说也有五六十年历史。光头一路走得轻车熟路,哪里会渗水、哪里该转弯他都清清楚楚。他并不在意我们看出他对地道很熟悉。

地道只有一人宽,四壁都是黄土结构。洞里阴风阵阵,一走进去,就能感觉到里面的寒冷。

地道有很多岔道。有些岔道直接能看到尽头,有些却黑糊糊不知道有多深。光头走得一点儿不犹豫。我注意到他在每个岔路口前,都是往左走。左边,也就是我们来的方向。

地道一开始那一段还是平着推进的,到后来,就开始呈下坡的趋势了。坡越下越陡。地面渐渐潮湿起来。潮湿的泥地很粘鞋,也很滑。光头也慢下了脚步。滴答——

前面有水滴落下的清脆声音。水滴得很有规律,不急不慢,每隔一会儿就是一声轻响。我们的矿灯都往前面照去。往前五米左右的地上,波光粼粼。

走在我身后的是老千。地面本来就滑,用矿灯看着也得小心走。老千的矿灯往前一照,脚下就没了拿捏,一步没落稳,“哗啦”一声跌倒了。我跟老千的距离不过半米上下,老千往前一倾过来,就压在了我身上。我一个人慢腾腾走已经够吃力了,老千再一趴上来,我站立不稳,惊呼一声一个趔趄也往前倒去。

就像多米诺骨牌,我又把前面的老四推倒了,老四也大叫着倒向前面,老四的前面就是光头。光头听见我们的尖叫声,正准备回头看。可是刚才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他刚一回过头来,老四就压过来了。不只是老四,应该说是老千、我、老四三个人一起叠着压过来了。光头要是一倒,照现在地面的滑度,我们三个和他就要一起滑到水里了。

最终我们并没有滑进水里。因为光头没倒。就在我们压到他身上的瞬间,他突然身子一耸,整个人一下子矮了一截。接着,我们就撞上了。

砰!光头居然纹丝不动。他像一根柱子一样立在那里,一把将我们三个撑住。老千一手扶墙一手撑着我小心站起来。我跟老四也站起来了。光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大家没事吧?”

我们惊恐地点点头。他怎么突然矮了一截?光头笑着转回头,又继续往前走。我走到光头刚才的位置上时,低头看了看,地上竟然有两个足有三寸深的脚印。光头刚才变矮,原来是因为把双腿****地面了。难怪撞着他就像一根柱子。

身子一耸就能把两脚****地下三寸,这个没耳朵的光头果真身怀绝技。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猜疑不已。大师兄肯定对这个光头有所了解,就算没有,也应该能猜个大概,不然,以他的性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跟着光头来了?

想到这里我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九儿、小宝、大师兄和公子寻。最前面的九儿已经走到两个脚印那里了,几个人都停下脚步,惊愕地看着前面的光头。大师兄的惊愕似乎有点儿假。他看着光头的眼神,更多的是钦服。

光头和老四已经在积水前停了下来。积水的地方是地道的最底端,再过去,地道又开始缓缓上升了。积水不深,没膝而已。他们都在看着积水,似乎水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走过去看了下,却看不出什么。不就是一摊水漂着几片落叶嘛。老千也凑过来,看了看,朝我问道:“老国,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不知道。”便又仔细看。这一下终于看出点不正常了。